第二篇 鏖兵 第三章 大戰四平

元宵之夜,民主聯軍的另一位統帥羅榮桓已抵達朝鮮平壤,住進了蘇軍醫院,金日成夫婦隨即前來看望。秀水河子和沙嶺兩次戰鬥的情況,他是通過金日成贈送的那台收音機得知的。金日成的夫人非常細心,聽說羅榮桓是湖南人,愛吃辣椒,於是將自己親手腌制的一壇辣白菜送來了。

蘇軍醫院確診羅榮桓患了腎癌,需要馬上動手術,可是平壤的條件不好,蘇軍醫院院長建議羅榮桓去莫斯科。1946年2月下旬,羅榮桓轉院至大連的蘇軍醫院,暫作保守治療。

一天,有位身穿蘇軍少校制服的中國人來到病床前,望著羅榮桓嘿嘿地笑個不停。羅榮桓覺得此人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那人脫掉軍帽,說:「不認識啦?看仔細點!」

「劉亞樓!」羅榮桓興奮地說,「好你個劉亞樓,洋麵包一吃精神多啦!」

劉亞樓曾當過紅1軍團的師長,抗戰初期被派往蘇聯入伏龍芝軍事學院深造,參加過蘇聯衛國戰爭,後隨蘇軍一起進入東北。名義上是蘇軍少校,實際上是民主聯軍與蘇軍的聯絡員。

「老首長,你得了什麼病?要緊嗎?」劉亞樓關切地問。

「腎出了毛病,有什麼要緊的?大不了去見馬克思嘛!」羅榮桓樂觀地說。

二人互敘別後經歷,最後劉亞樓說:「我想歸隊,上戰場真刀真槍干幾仗!」

「這裡的工作也很重要哇!」羅榮桓說。

「當然重要,不過,不大適合我。我這性子你還不清楚呀?請老首長多幫忙。」

在劉亞樓的再三請求下,羅榮桓決定致電東北局和中央,推薦劉亞樓任民主聯軍參謀長。

於是,劉亞樓躋身於東北民主聯軍最高層,成為日後四野「林羅劉」三巨頭之一。

杜聿明於2月18日自錦州抵北平住進了白塔寺醫院,經診斷患腎結核,須立即做左腎切除手術。東北保安司令長官的職位曾令多少人眼紅,杜聿明害怕自己的病不能短期痊癒會丟掉這一美差,而且還會打掉隨他一同去東北的幾百幕僚的飯碗,他決定向蔣介石保薦一人。此人也是一位戰功卓著的抗戰名將,與杜兩度同學,是老搭檔,曾一同指揮第5軍取得崑崙關大捷,也參加過遠征軍。

不久,東北戰場來了一位副司令長官——鄭洞國。

有鄭洞國這樣的名將先頂著,蔣介石才會放心讓杜聿明治病。

其實,蔣介石並不放心。3月15日,杜聿明的病房裡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軍統特務頭子戴笠。

杜聿明頓時心涼了半截。他與戴笠相識十幾年,總是他去看望那個高高在上神通廣大的戴老闆,這回一旦倒過來了,想來戴笠必是奉蔣介石之命摸底來了。

果然,戴笠開口就問病情如何。杜聿明知道戴是蔣介石的耳目,來看他還中不中用,病輕了,一切好說,否則就會考慮由別人接替東北的美差。

「腎結核,明天動手術,大夫說兩周就可出院,大概月底可返回東北。」

戴笠又問:「誰是主治大夫?」

「謝元甫,是北平首屈一指的泌尿科專家。」

「多大歲數了?」

「60多歲,經驗非常豐富。」

戴笠搖頭道:「這麼大歲數恐怕做手術不行。我從前在上海割盲腸,動手術的大夫是個名氣很大的英國人,那老傢伙動作遲鈍,搞了半個鐘頭才縫住刀口。以後傷口老不好,拖了好長時間,我的身體就是這樣弄壞的。你老兄如果也碰上這種倒霉事,一則會壞了你的身體,二則會誤了老頭子接收東北的大事。」

「謝大夫醫術高明,我看他動作麻利,一點都不顯遲鈍。」杜聿明不想節外生枝而推遲手術,以免夜長夢多,於是說,「我與謝大夫已經約定明天做手術,這個決定不能改。」

戴笠見杜聿明態度堅決,於是拍著胸脯說:「光亭兄,我今晚就去看謝大夫是否有把握。我保證負責為你請一位好大夫,在我未回話前,你千萬不要貿然做手術。」

當晚10點鐘,謝元甫驚慌失措地打來電話說:「有位叫戴笠的敲門,要進來談杜長官的手術問題,這是怎麼回事呀?」

杜聿明安慰道:「謝大夫,他是我的朋友,你就讓他進去吧。」

「他就是軍統的戴笠嗎?該不會出危險吧?」謝元甫聽說軍統特務在北平經常半夜捕人,沒收財產,嚇得不敢開門。

「不會有危險的。」

謝元甫這才開門,心驚肉跳地與戴笠會面。當晚12點,戴笠打電話給杜聿明的副官,說:「謝元甫雖然年紀大,但動作還算麻利,可以做手術。」

手術如期進行,一切都順利。

正在杜聿明手術後的療養期間,蔣介石又任命范漢傑為東北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長官。他也是一位抗戰名將,名氣不在鄭洞國之下。杜聿明清楚,范漢傑名義上是協助熊式輝指揮作戰,實際上是接替保安司令長官的職務。因病丟官,杜聿明只好自認倒霉,但轉念一想覺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共軍不是好對付的,待范漢傑吃了苦頭,那時再瞧我的!

4月中旬,四平會戰拉開了帷幕,趙家驤、趙公武等心腹將領密電杜聿明,說范漢傑一到東北不提作戰計畫,卻要首先視察部隊,恐怕他要用胡宗南的一套來整杜聿明的舊部,要求杜速返東北主持大計。

此時,蔣介石電召杜聿明去貴州會面。杜聿明心想:老頭子無非兩條:一則要我速去東北,指揮四平會戰;一則撤換我,讓范漢傑挂帥。

杜聿明連忙回電:「大病初癒,不適於長途飛行,擬即日返部復命。」

正在杜聿明打點行裝之時,蔣介石又來一電,云:「吾弟既能返部,即毋庸來見。望速指揮部隊收復東北領土主權,有厚望也。」

國共兩軍已在四平、本溪等地相持一月之久,大病初癒的杜聿明此刻的心情可謂躊躇滿志。他後來回憶道:「我認為在相持一個多月的局面下,我回東北出風頭的日子到了,即於4月16日返沈。」

杜聿明在北賓士病期間,東北的形勢已出現重大變化,這當然是受國際大氣候的影響。

按照中蘇兩國達成的協議,蘇軍撤軍時間延期至1946年1月初,後因國民黨政府請求又延至2月初。當1月中旬,杜聿明部打通北寧路進抵瀋陽近郊時,蘇軍本約定1月15日自瀋陽撤離,但到2月中旬仍無動靜。

而此時發生了所謂的「張莘夫事件」,引起輿論大嘩。

張莘夫系東北行營經濟委員會成員,1946年1月7日奉熊式輝、張家敖派遣,隨蘇軍代表一起自長春去撫順接收煤礦。張到瀋陽後聽說撫順有中共軍隊,要求蘇軍派人護送其去撫順辦接收。蘇軍中將馬利說:「撫順駐有蘇軍,已經聯繫好了,安全沒有問題。」於是張莘夫帶隨員5人和衛兵7人乘火車抵撫順。

到了煤礦事務所,蘇聯駐軍司令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奉東北行營熊主任之命前來接收煤礦,」張莘夫詫異道,「馬利中將不是與你們聯繫好了嗎?」

那位司令臉一板,說:「什麼聯繫好了?我不知道有這件事。」

張莘夫再三說明,蘇軍司令不耐煩起來,讓人將他們一行帶到一所房子住下。第二天,幾名蘇軍士兵引來一隊中國軍警。

「我是撫順公安局局長,此地是解放區,未經許可任何武裝不得來犯。」一位軍警說,「你帶來7名武裝分子,應該受到懲罰。」

張莘夫一聽,氣得暴跳如雷,要求與蘇軍司令說話。蘇軍司令來後,他說:「你必須負責我們的安全,我要與瀋陽的馬利中將通電話。」

1月16日下午4時,蘇軍司令說奉馬林中將之命將護送張莘夫回瀋陽,並說當地公安局不允許7名武裝人員離開。張莘夫只好帶著5名隨員隨蘇軍去火車站。蘇軍將他們送上車,便吹著口哨走了。

火車行至撫順西郊李石寨,已是晚上8時,忽遇一夥劫匪。張莘夫等人被綁架到附近一個小山丘,被刺刀捅死。這就是「張莘夫事件」。

2月10日,重慶各報披露了這一消息。不知是否巧合,美、英兩國於同一天公布了《雅爾塔協定》密約。隨即在中國各地掀起了一股反蘇浪潮。國民黨當局開動宣傳機器大造輿論,反動文人在報紙上撰文煽動反蘇、反共情緒。知識界、教育界人士出於愛國主義熱情也加入了這一浪潮。

就在這一天,重慶、南京、昆明等城市出現了大規模的學生遊行示威活動。

國民黨利用學生和群眾的愛國熱情,渾水摸魚,推波助瀾,將反對蘇聯在東北的霸權行徑導向反對中國共產黨。一夥國民黨特務混入遊行隊伍,藉機搗毀了新華日報社。

蘇聯在東北的經濟掠奪不僅激起了中國的民憤,也引起了美、英等國的抗議。

中國各地發生的聲勢浩大的反蘇浪潮再次激怒了莫斯科主人,斯大林對莫洛托夫說:「蘇聯延期撤軍不是他們請求的嗎?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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