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他在十二月三十日,周一早晨才找到黛安·艾勒比。

「我是艾德華·狄雷尼,大夫,你先生的案子有了重大進展——我認為應該讓你知道。」

「你找到兇手了?」

「我不想在電話里談。今晚我們能見一面?」

他們終於敲定今晚八點半在東八十四街她的診所見面。狄雷尼掛斷電話後立刻撥給埃布爾納·布恩,請他今晚八點過來接自己。

「把傑森也帶來,」他對布恩說:「你們倆都穿上制服。」

「我的天,長官,我的警察制服還沒有洗燙呢!」

「今天下午以前弄好它,否則就勉強穿上。所有的裝備也都帶齊。」

布恩頓了頓。

「是不是要逮捕她啦?」

「今晚八點再告訴你。」狄雷尼說。

他答應請太太、女兒吃一頓豐盛的午餐,把兇殺案暫時拋在腦後,因此帶她們到東五十四街的「普奈爾」享用美食和美好的氣氛。

「我要從新年開始第六千四百五十八次的節食。」他在吃完後宣布。

「又是只節食一天?」蒙妮卡無情的問。

「你喜歡我壯碩的架勢。」他說。

「哈!」她說。

他們吃了兩小時才結束,女生們表示要到第五大道選購拍賣品,於是狄雷尼在餐館館門口和她們分手,徒步走回家以便消耗掉若干卡路里。

他走了三十條街才到家,給自己點起一根雪茄,坐進書房的椅子,開始構思如何與黛安·艾勒比攤牌。

他要穿上白襯衫、黑領帶,宛如從事喪葬業的,他逗趣的想。而唯一需要的道具則是一個夾滿紙張文件的夾子,它固然毫無意義,但是卻能加深印象。

他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將以平民的身分威逼恐嚇她就範,而這是正式警員所不能做的。他打算開始就給她一個措手不及,攪得她回不過神來。她是個聰明而自視極高的女人,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動搖她的自信,讓她六神無主,不知何所從。

他要她對自己說:「這種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嗎?」

雙傑森和埃布爾納·布恩八點正抵達,兩人都是全套制服。他把他們召進書房面授機宜。

「今晚我們就去抓她,」他說:「話由我來說,但是假如你們發現我說漏了什麼,不要不敢補充。也不要因為我的假設說法而意外;我要她相信我們真的掌握有實證。」

「我們差了一張搜索狀。」埃布爾納·布恩提醒他。

「對,」狄雷尼說,「但是我認為法庭會允許我們不用搜索狀就去抓人,因為案情太重大。如果這次搞砸了,」他又說:「你們倆都不會熱上麻煩。伊伐·索森副局長已經在這方面給過我保證。但是假如一切符合計畫,蘇邁可組長也會褒揚各位,有什麼問題嗎?沒有?那我們就上路吧。」

他們駕車前往東八十四街。當三人站在艾勒比診所門外時,狄雷尼對他們表十分滿意:三個高大而氣勢迫人的大男人。

他按下門鈴。對講機內傳來喀啦一聲。

「哪一位?」

「狄雷尼。」他簡單的說。

「我在我的辦公室,狄雷尼先生。請上二樓。」

門鎖傳來一陣嗡嗡聲。他們推開門無聲的爬上樓梯。她在走廊等候他們,當她看見穿制服的兩名警員時眨了眨眼睛。

「你認識布恩。」他說:「這位是雙傑森警員,他也參與了本案。我們可以進去嗎?」

她率先進入辦公室,他再度對她的儀態感到欽佩:抬頭挺胸,但是風姿綽約毫不僵硬。她的長髮編成辦子盤在頭頂,沒有化妝,透明的皮膚透出健康的光澤。她穿著紫黑兩色的格子大襯衫,腰系男用皮帶;下身是紫色緊身長褲。

她坐在書桌後,雙手擱在面前攏成圈。狄雷尼拉過一把不舒服的硬背椅面對她落坐。兩位警員坐在他後面的扶手椅中。

三人把大衣都留在車上,可是狄雷尼示意他們戴著警帽,而且在室內也不必除掉。

「你說你對先夫的死有了重大發現?」黛安以冷淡而客氣的聲調問。

狄雷尼從上衣口袋掏出一隻皮面的眼鏡盒,取出眼鏡戴好,低頭注視膝頭的一迭文件。

他犀利的瞟醫生一眼。

「我們從頭開始。」他冷硬的說:「你丈夫這一年以來和他的病人葉喬安妮有染。這不但有違他的職業道德,更背叛了婚姻的誓約,也侮辱了你。」

他說話時仔細盯住她,沒有發現任何驚訝和恐慌。但是那雙手卻捏得發白,白皙的皮膚也變成慘白。

「你不——」她的聲音乾澀、斷續。

「這是有證據的,」狄雷尼搶著說:「我們有葉氏母女和一名證人的證詞,他說他看見賽門大夫周五晚上把葉喬安妮送回她家,而且賽門大夫在遺囑中添上取消所有病人積欠的診療費,這點對葉喬安妮最有利。現在你還想否認你丈夫的婚外關係嗎?」

「我不知道。」她厲聲說。

「啊,你知道。你是個觀察入微的女人。我們深信你知道你丈夫的婚外關係。」

黛安猛地站起身。

「我想這次的會面就到此為止,請馬上離開——」

狄雷尼伸手狠狠一拍她的書桌,聲音之大令她嚇了一跳。

「坐下,夫人!沒有我們的允許,你那兒都不準去。」

她茫然的瞪著他,再緩緩坐回去。

「我們繼續,」狄雷尼說:「我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一椿俗不可耐的兇殺案上。」這句話令她很不受用,他看得出她的反應,於是滿意的低下頭翻了幾頁文件,再抬起頭瞅著她。

「我們的證據顯示你去年就發現丈夫有外遇,或許在事情開始後不久就發覺了。我想你之所以聽其自然不聲張,是希望他們會自動的冷卻和分手。」

「我不必回答你任何問題。」她說。

狄雷尼露出黃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並沒有問什麼問題,對不對?我再繼續。你丈夫死前三周左右來找你,向你坦承他愛葉喬安妮,希望離婚。你沒想到他們會如此難分難捨,更糟糕的是,這對你的自尊心打擊太大。」

「你太可怕了。」她低語道。

「對,」他說:「我是可怕。讓我來給你做個心理分析,大夫。你是一位富有的美女,一輩子活在安全的保護下,與現實脫節。你對女侍的辛苦生活,或是窮丈夫的妻子是如何過日子的,又有多少了解?你的事業成功。男人膜拜你。每個人都想一親你的芳澤。」

「住口,求求你。」她說。

「你從未失敗、失望過。而你的丈夫卻來對你說,拜拜,小姑娘,我要娶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膽怯、平凡無奇。這是你生平最大的打擊,你承受不了,唯一的感受是憤慨。你丈夫的做法不但否定了你,也毀了你的世界。」他頓一頓。

「好啦,分析暫時結束,這是不收費的。不過我認為這倒是給了陪審團一項他們能夠相信的證據。現在談談兇器的問題,我們花了許多時間在這上面。艾勒比大夫,我們發現布雷斯特的梅依車廠在十月份遺失了一柄鐵鎚,而你就是在那裡保養車輛的。鐵鎚也許是你偷的吧?它現在又藏在那裡呢?在你們家後面的溪底。所以我們才申請了一張搜索狀去挖那條溪底。萬一我們找到了呢?大概上面有指紋和血跡吧。這年頭實驗室的化驗能耐是很令人吃驚的。」

她開始在椅中不安的蠕動,使狄雷尼聯想到中央公園動物園內那隻關在籠中的印度豹——左右擺動著頭,不停地來回踱步,盤算著逃生之道。

「你控制不住你的怒火,」狄雷尼說下去:「於是偷了一柄鐵鎚回來。殺掉他的唯一日子是在星期五,因為葉喬安妮那天會去他的辦公室,然後兩人在他的黑色大皮椅上做愛,對嗎?因此你利用那個下大雨的晚上出擊,那天晚上你壓根就沒去別墅吧?」

「我去了!」她尖叫起來:「我去了!」

「別唬我,」他拍拍文件說:「我們有證據顯示你沒去,反而留在曼哈頓監視賽門大夫的診所,等候葉喬安妮抵達。但是她那天晚上偏偏遲到了;而你的怒火愈升愈高……最後你進入診所謀殺了丈夫,再敲爛他的眼睛,懲罰他看上其他女人。」

她驚恐的瞪著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他突然站起身狠命一拍她的書桌,書房裡每一個人都嚇了一跳。他的身子傾過桌面。

「為什麼?」他怒瞪著她。

「為什麼?因為你來過我家,對我太太友善,邀請我們全家吃飯。你扮演成功的女主人,送我們花。可是你自始至終都把我當成傻瓜!這一點我不能容忍。你想知道為什麼?這就是為什麼!」

他坐回椅中,怒氣也消退了。她不明所以的注視著他。房裡霎時間不再有聲響。他要給她時間,觀察她的表情。他猜得到她在想什麼,幾乎看得出她的自信正在瓦解。她坐直身體,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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