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希望你有好消息告訴我,」副局長伊伐·索森說:「我很需要一些。」

他頹然坐在書房的皮椅中,手捧一大杯酒,雙眼瞅著杯子,彷佛裡面含有他需要的答案。

「伊伐,你的模樣好像剛被絞肉機絞過。」狄雷尼坐在書桌後面說。

「差不多,」伊伐·索森有氣無力的說:「難熬的一天。不過大家都知道,如果你受不了煎熬就趁早離開。」

「是啊,」狄雷尼同意道:「只不過你太喜歡這個水深火熱的地獄。」

「也許吧,」副局長嘆息著。

「否則我幹嘛要待在這裡?等一下我還要去華爾道夫飯店,然後和市長的手下見面。我們的預算用不完,謝天謝地,我們要商量如何花錢。」

「那倒容易。多雇幾個巡警。」

「是嘛,不過誰來做——派到娜里去?每一個警局都在鬧人員不足荒。」

「你會想出辦法的。」

「也許吧。還是先回到我剛才的問題——有什麼好消息?」

「呃……」狄雷尼說:「是有一點進展。到目前為止我們剔除了四個病人:甘沙克、奧西薇、吉哈洛、席文生。他們的不在場證明,我認為都沒問題。」

「但是你還有兩個嫌疑份子?」

「一個是貝隆納,是個大老粗。卡班尼警員正在調查他。卡班尼是很有經驗的老警員。我信任他。另外一個嫌疑者比較有意思,她叫葉喬安妮,有自殺傾向和憂鬱症。她母親宣稱兇案發生的晚上她在家裡。范海倫和艾布蘭已經證明她母親說謊。她本人根本在別的地方,不可能證明她女兒在家。」

「你要逮捕她們嗎?」

「那對母女?不,還不到時候。我已經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時監視她們,除了卡班尼以外。我們要追查出她的背景和她在兇殺之夜的行為。」

「你認為為什麼那位母親說謊?」

「顯然是為了保護女兒。不過這也不一定真的和艾勒比大夫之死有關連。葉喬安妮說不定和男友幽會,而她母親扯謊是是為了保障女兒、或那個男友的名聲。」

伊伐·索森喝下一大口酒,緊盯住狄雷尼。

「言之有理。但是艾德華,你的眼中又有那種審訊終結的興奮神情了。你真的覺得道個葉喬安妮有問題吧?」

「我不希望你太樂觀,不過你說對了,我花了一下午研究所有和這個女人有關的檔案。有些本來看起來沒什麼的數據,現在如果以視她為殺人犯的角度來看,似乎又出現了新意義。舉例來說,布恩和我訪問過她後不久,她就試圖自殺。這或許是出於罪惡感。」

「那麼她的動機呢?」

「伊伐,我們面對的是情緒不穩定的人,尋常的動機不一定管用。也許艾勒比大夫揭開了葉喬安妮痛苦的過去,她不能忍受、也不希望艾勒比知道,於是把他做掉。」

「有道理。你遲早必須跟她攤牌吧?」

「那是當然的,」狄雷尼陰沉的說:「還有跟她的媽媽。不過我要先做好家庭作業——儘可能了解葉喬安妮和她在那天晚上的行動。說不定她真的只是和男朋友在一塊兒。」

「時間不多啦,」副局長說,「還差十天就是年底了,艾德華。到時候他們要選局長。」

狄雷尼找出一包雪茄遞給客人。可是副局長搖搖頭。於是狄雷尼給自己點燃一根。

「起碼這件案子並不燙手。」他吸著煙說:「被害人的遺孀沒有給你壓力。報紙上也有兩周沒登載有關的新聞了。」

「我倒希望報上登一登。這對蘇邁可的前途大有幫助。他是個好行政官,卻不是好刑警。這點你應該看出來了,艾德華。」

「我們仍然還有十天。我相信會在年底破案,否則恐怕就要遙遙無期的拖下去了。」

「別這麼說。」副局長呻吟著。

「好吧,謝謝你的招待。我該上路了。」

「告訴我一件事——你個人和檢察官辦公室的交情如何?」

「很不錯。他們欠我幾個情。怎麼啦?」

「我覺得如果我們把罪名扔給貝隆納或葉喬安妮,恐怕證據不會太足。檢察官到時候會不會接受這個案子?」

「你簡直是在找麻煩,」伊伐·索森小心翼翼的說:「通常我不會答應你。不過這件案子惹起太大的注意,他們或許會為了製造宣傳而接受。他們和我們一樣渴求好的宣傳。」

狄雷尼點點頭。

「你去探探他們的口風。看看他們的反應如何?」

伊伐·索森瞪著他。

「艾德華,你覺得有可能是葉喬安妮嗎?」

「目前,她和貝隆納是我們唯一的線索。」

副局長離開後,狄雷尼撥電話給蘇邁可。可是蘇組長不在家,於是他和羅莎閑聊了幾分鐘,祝她耶誕快樂,請她告訴她先生說他打過電話——沒什麼事情。

然後他開始閱讀有關貝隆納的報告:此人涉嫌毆傷四個酒客,包括胡提姆警員在內。貝隆納分明是個虐待狂,喜歡欺凌弱者,然而他也會殺人嗎?

懷疑啃嚙著狄雷尼。一個喜歡揍人的傢伙,也會用鐵鎚砸人嗎?假如艾勒比是被揍死的,狄雷尼就比較肯定貝隆納是兇手了。

再說葉喬安妮吧。她沒有貝隆納的暴力傾向。但是誰知道在那怯儒的表面下是否潛藏有驚人的爆炸力?外表是歡樂保姆,內在卻是殺人魔王。

狄雷尼比較懷疑的是葉喬安妮,不過這也只是因為她的不在場證明被推翻了。

他很很清楚這一切都太薄弱。於是他把手往口袋裡一塞,沉重地走進客廳去找妻子。

「怎麼回事?」她問,從老花眼鏡上方端詳他,發覺他的情緒不對勁。

「我們全是豬腦!」他氣極了。

「每個人都掙扎奮鬥一生,卻沒人曉得這世界發生了什麼屁事。」

「艾德華,你為什麼氣成這樣?因為人生無常、混亂無章?」

「大概吧。」他咕噥道。

「這不就是你的工作嗎?讓每一件事合乎情理,尋找邏輯和順序?」

「大概吧。我在黛安家說到警察很像心理醫生。可是心理醫生有親愛的弗洛伊德和大批臨床研究協助他們。警察卻得在一件案子中分析十幾個人。我真想對伊伐說我投降算了。」

「不,你不會這麼做。你的自尊心太強了。我不信你會放棄。」她說。

「是嘛,」他踢踢地毯。

「我只是受不了兇手捉弄我,跟我兜圈子。抓不到他把我氣瘋了,也打擊了我的正義感。」

「還有秩序感。」她說。

「對,」他笑了一聲。

「天殺的,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何不吃一份三明治?」她提議道。

「好主意。」

同一天晚上,康羅斯警員靠在席文生的長沙發上,一面吸席文生的煙,一面啜飲美酒,自覺活像一個大玩家,腹部突出,嘴叼香煙。

他也覺得自己很清高,因為他剛剛才寫完一份報告,澄清席文生的殺人嫌疑,而一切正如他所料,他的報償是接到一份狗屁不通的差事——在葉府門外守候八小時,等葉喬安妮出門。她沒有出來。

「精採的一餐,文生,」他如夢似幻的說:「我吃得好飽。」

「我就知道你喜歡那家餐廳,」席文生說:「熏鵝胸肉是不是人間極品?」

「還有那件絲質內衣,」康羅斯說:「真是太謝謝你了。你對我太好了,文生。」

席文生揮揮手。

「這就是朋友之道。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是的。」康羅斯說,決定趁著被美酒醉倒而不省人事之前,把該說的話說出來。

「文生,我有話對你說。我知道你會恨我,但是我不得不說。」

「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恨你的。」席文生說。

「文生,我是警察,奉命來調查你和艾勒比命案的關係。喏——這是我的證件。」

席文生看看證件,以幾乎室息的聲音說:「喔,羅斯,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我的工作,」康羅斯焦急的說:「接近你,了解你在兇案發生那晚的動態。我承認起初懷疑過你,但是愈深入認識你,愈了解你不可能做出那種暴力行為。」

「謝謝你,羅斯。」席文生低聲說。

「不過,你宣稱那天晚上離開過在希爾頓飯店舉行的宴會。」康羅斯深吸一口氣說。

「那只是出去透透氣。我告訴過你了,羅斯。」

「我知道,」康羅斯拍拍席文生的胖手。

「可是你也該了解,這會把事情弄得多複雜。」

席文生獃獃的點著頭。

「這對我是嚴重的問題,文生。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我的困擾則在於要不要報告你離開過希爾頓的事情。我煩惱了很久,結果你知道我做了什麼決定嗎?絕口不提它。我認為它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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