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恨無補天手 第一節

關天培形同瘋虎,揮舞大刀狂斬登岸的英軍,他身旁,死屍遍地、血流成河……大清將士的浴血奮戰,並未能阻止侵略者的步伐,一座座沿海城鎮相繼陷入英夷之手。道光老淚橫流,仰天長嘆:天哪!難道你再也不來估護我大清了么……

義律、伯麥、小馬禮遜等人正在密謀侵略計畫。伯麥指著地形圖:「我們先看一下虎門海口兩岸的小島,第一個位置是下橫擔,接下去是上橫擔,然後才是大虎山和小虎門,其中的上橫擔大小虎山上設有橫擋、永安等四個炮台。而在這幾個島的東邊,是山勢起伏較高的亞娘鞋山,又叫做武山,築有南山、鎮遠、威遠和靖遠四座炮台。關天培所在位置就是靖遠炮台,進攻的時候,必須以它為主要的目標;西邊那個山坡上,築有鞏固炮台,大小角等炮台,在以上的這些炮台上,根據我們所得的消息,約有兵一千人,勇一萬四千,被他們自己稱為是廣州最可信賴的門戶。只有先攻破它,才能更有效而迅速進攻廣州城。」

「這就是虎門的大致地形,我相信先生們一定能夠輕鬆地佔領這塊他們所依賴的門戶,現在,由我們的全權代表義律先生把各位所擔任的使命交待一下。」

伯麥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坐回了座位上。

「現在就由我來布置一下,這次行動主要由伯麥先生和卧烏古先生負責。伯麥先生。」

「到!」

「你明日派遣皇家炮兵團在下橫擔島這個部位登陸,在這個部位上,我們已經考察過沒有清軍的設防,並且這個突出的山峰可以掩蔽周圍的炮台進攻,同時又可以窺視周圍炮台上的情況,小島可以據為進攻的步兵集結地,所以,必須先佔領這個位置。伯麥先生,你好自為之吧!」

「請閣下放心,以我強大的海軍艦隊,只需派一名少校就可不費吹灰之力佔領那個部位。」

「當然我相信你所說的。卧烏古先生。」

「到!」卧烏古也站了起來。

「在佔領下橫擔島後,由你派人員處理餘下的任務,固守在那兒以掩護海軍對橫檔和永安、靖遠、鎮遠和威遠炮台的進攻。」

「是,我會圓滿地完成這項任務。」卧烏古自負地說。

「一切都要小心,不要輕敵。主要是不能讓清政府小視我們的能力。」

「我是不會讓先生們失望的。」

「其餘的部署就由你們兩位負責。至於我么,將親自帶領『復仇神』號對靖遠炮台發動進攻,讓那個水師提督關天培知道我們大英帝國的厲害。」

說完,義律雙手背在身後,得意地看著手下的將領們,笑了。

廣州知府余保純看著琦善來回踱著步子,仍然沒有拿定主意,於是建議:「大人,依卑職之見,此事無須顧慮。那橫西河地形崎嶇,且河水非常之淺,英艦體型龐大,笨重之極。那義律又不是傻瓜,諒他也不敢直撞西河,我看那關大人的擔心純屬多餘。」

琦善瞥了余保純一眼,沒說話,仍然邁著步子,他所考慮到的不僅僅是余保純所說的那一點。

條約私自簽訂了有近半個月的時間。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沒能夠睡上一個安穩覺了。

條約私自簽訂後,雖然琦善並沒有在那上面蓋印,然而那些英兵卻早在此之前佔據了香港島。琦善在半個月內先後兩次到虎門附近的蓮花崗與蛇形灣與義律見面,親自解釋等候的必要性,也沒有能夠把那些英兵勸離香港島。

義律這時還認為要求清政府以小小的香港島換取所佔領的舟山島及大清的一時安寧,那已是給足了琦善面子,可琦善卻不能不顧忌到頭頂的皇上。皇上君臨天下,尺土寸草都在獨斷之中,豈容外人有去動它的念頭。何況現在琦善又私自在「條約」內答應把香港及其港口割讓給了英國。

這些日子,琦善一直惴惴不安,不敢再下達撤除防禦方面的命令,以備後患。事情正如他所想像的那樣發生,但是他沒有料到,十幾日前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根據對地形的了解和戰備需要發文給琦善,請求塞斷橫檔西河,並要求備辦茅草火船二二十隻,以防英艦從橫檔西河繞攻橫檔炮台,但他一直拖到現在。

昨日琦善第三次收到關天培的來報,又提出同樣的要求。琦善沒奈何,只好與廣州知府余保純商量,其餘的一些廣東官員出丁林則徐的原因,都不願和琦善商談,琦善同樣也不相信他們。

廣州知府余保純不學無術,原本京城街頭一名流浪漢,無意間有一次救了琦善的命,結果琦善為了報恩,在他力薦之下讓余保純做上了廣州知府,沒想到他能到廣州並且有用余保純的時候。

「余大人,此事並非你所說的那樣簡單。」

余保純見琦善久久不說話,就呆站著想著心事,現在被琦善這一問嚇了一跳,趕緊恭恭敬敬地聽琦善繼續說。

「據我所知洋人所依靠的並非僅僅是船炮,他們輕武器也相當厲害,使用的是叫滑膛槍,射程可達幾百米,既然他們不用船炮,只用輕武器,我也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們。」

琦善並未說真話,他所顧忌的主要是皇上,他感覺這時皇上可能正在因為他而大發雷霆呢。在這樣的情勢下,必須做出積極備戰的樣子,如此可以應付皇上,只不過現在他不知皇上的聖諭正在不緊不慢朝廣東飛來,不日他將革職查封家產。

「大人,您可別忘了,我們和洋人私下草簽了條約,那可是沒多少日以前的事,現在如果再按照關大人所說的,豈不是又要造成一種作戰的準備。洋人見了,又要發動進攻了,到那時他們再要我們簽訂什麼條約,就太糟糕了。」

「余大人所說有些道理,我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關大人若是久不見我們回話,恐怕不大好吧!」

琦善說話總帶著詢問的語氣,等到別人建議後,他方才下定決心。

「哎,大人這句話可說錯了。」

「錯在什麼地方我倒是很想聽一聽。」琦善吃驚地問。

「大人你想想看,關天培只是一個水師提督,而你可是由皇上指定的欽差大臣,貴賤有別,高低不同呀!」

「關天培是一介武夫,頭腦簡單,就怕他有不軌的念頭。」

「難道僅僅因為不同意他所要求的,他還敢奪大人的帥印?別忘了,在廣東大人才是最高統帥。再說我在廣東幾年,對關天培這人很知道,他這個人是一向沒有主見的,他不敢做出什麼不軌的事,大人可以放心。」

「那麼說你是認為不需要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做?」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照你說的辦吧!只要關天培不要再來催我,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話音剛落,一個親隨跑了過來,氣喘喘的樣子。

「大人,大人,關大人又要你……」

不用那親隨說完,琦善就已明白,他和余保純對視一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關將軍,據探子所說,英軍有進攻虎門的意圖,目前正在整頓裝備。將軍,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提標游擊麥廷章慌慌張張地跑到關天培面前,還未定下心來,趕緊說著。

關天培站在炮台上,望著下面深達幾百尺的海水,波濤洶湧澎湃,不斷地衝擊著崖邊的礁石,發出陣陣轟轟的雷鳴。他又撫摸一下靖遠炮台的那十幾門大炮,那還是康熙年間鑄造的,經受風吹雨打,早就鐵鏽斑斑了。

用這樣的設備武裝如何能抵抗住英軍的進攻呢?關天培深深為之擔憂。

「孫立!」

「到!」

「琦大人那兒可有什麼消息?」關天培看見自己的軍隨孫立,不知他什麼時候從省城裡回來的,於是就問道。

「將軍!剛才我見到琦大人的時候,看見他一副猶豫的樣子,似乎一時還未拿定主意,你看……」

「這個狗娘養的,我已經幾次發書,他竟然還是如此猶豫不決,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關天培一直得不到琦善的消息,心裡大為惱火。

「要不要再催他一次?」孫立試探著問。

「好,那你就再走一趟,不過這次一定要讓他明曉其中利害關係……這個狗娘養的東西!」

關天培氣得又破口大罵。

「關將軍,那我們該怎麼辦?」

關天培瞪了麥廷章一眼:「這還用問么?一切官兵將士都嚴守炮台,不能懈怠,否則,失了炮台,就叫他們一個個提著人頭來見我。而且現在天色不早了,他們更加要認真防護,以防英軍乘機偷襲。」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傳達。」

麥廷章走後,關天培仍舊心焚如火,到了這種地步,琦善仍然延誤戰機,關天培氣得一拳重重地砸在鐵炮上。

林則徐是關天培所尊敬和崇拜的人,從他被罷職由琦善來接任那時起,關天培一直都看不起琦善,對他不服。可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頭,因此琦善下令撤除木排鐵鏈一些防禦設施,他只能表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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