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英艦駛抵舟山海域。
七月五日,英海軍司令伯麥率英艦闖入定海水域,投書定海縣令姚懷祥,公開索取定海。下午,英軍見定海清軍無投降之意,下令攻城。
總兵張朝發在城外督軍抵抗,清軍傷亡慘重,八月二日他重傷身亡。姚懷祥多處負傷仍然指揮戰鬥,最後自殺殉國,典史全福英勇戰死。……
「為何沒有洋鬼子們傷亡的消息?」
道光在養心殿里大聲咆哮著。
定海陷落後的第九天,消息就傳到了京城。這次傷亡太嚴重了,定海縣城官兵總共死了八百多人。不僅如此,更令道光憤怒的是竟沒有一星半點英方傷亡情況。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道光一點都沒有提防到。他記得在幾個月前還發諭旨到廣東責令林則徐等廣東官員要嚴陣以待,以防洋鬼子們再騷亂沿海邊境,而現在定海倒被洋人佔領了。
自從聽到林則徐呈上的幾次捷報,道光就一直沒有把那些洋人放在眼裡,認為他們是一群沒有受過教化的人。
可現在正是這些道光眼中沒有教化的人佔領了定海縣城。
首席軍機大臣穆彰阿,直隸總督琦善,浙江巡撫烏爾恭額,浙江水師提督祝廷彪都站著大氣也不敢喘,特別是後兩人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大顆汗水從腦門上直淌下來。
道光看見他們的那副樣子更加生氣,急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朕一再降旨,令沿海各督撫嚴加防範,為何仍然毫無準備,形同木偶一般,致令洋人登岸?」
穆彰阿見別人都嚇得面色如土,覺得自己不說話不行,於是說:「皇上息怒,我大清天朝吃虧是在兵器上。洋鬼子們的兵器只是適於在沿海作戰,他們艦船也專在外洋空曠之處尚可轉掉自如,若使其駛近入口,那就直如魚游釜底,立可就擒剿辦之……」
「別說了,朕現在不是要你說那些,而是先如何處置這善後之事。」道光不假思索地打斷了穆彰阿的話。
道光這句話卻把浙江巡撫和水師提督嚇得兩腿打顫,立足不穩,撲騰一聲跪在了堅硬的地板上。
「皇上饒命哪!臣等一定戴罪立功,皇上饒命哪!」
「你等疏於防範,以至讓洋鬼子們佔領定海,如今還想戴罪立功——傳朕諭旨將浙江巡撫烏爾恭額,提督祝廷彪撤職,再定為斬監候,其餘一幹將奔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從重發往新疆充當苦差。」
烏爾恭額和祝廷彪被帶走後,道光怒氣消了一半。又把前後仔細思索了一遍,向他所琦重的穆彰阿問:「如今定海已被佔領,必須把它奪回來方好。穆彰阿,你看誰人可擔當此任?」
穆彰阿這次小心一些,垂首細聲答:「臣一時想不出誰可擔當此等重任。」
「你看伊裡布如何?」
伊裡布乃鑲黃旗滿洲人,道光二年曾隨雲貴總督慶保鎮壓雲南永北人民起義,十三年升雲貴總督。道光之所以提議他,是因為他在雲南邊睡多年任事,與緬甸人以及當地土司之類的外國人常年打交道,經常受到朝廷獎勵。
「既然皇上認為伊裡布大人可以,那恐怕就不成問題了。」穆彰阿認為只要皇上不讓他前去辦這些事,那就高興,別人他就不顧了。
道光說:「好,就這樣辦。此外可命福建提督餘步雲帶領兵奔日夜趕往浙江定海,會同伊裡布一同剿滅那群洋鬼子,命閩浙總督鄧廷楨派福建勇猛的將領,帶著福建部分水師官兵前往浙江,與浙江水師會合,從海上圍剿。——穆彰阿,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理。」
穆彰阿一低頭,答著:「是,微臣這就去辦理。」
說完,穆彰阿退了出去。
等到穆彰阿出去後,道光思索一番,感到剛才的布署不夠妥善,轉身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琦善,喝道:「琦善!」
「微臣在此!」
「你回去以後要嚴密防範那些洋鬼子的去向。同時指示沿海官兵將領,敵艦船身高大、槍炮較為精利,剛才穆彰阿所言不錯,水上交戰,我軍恐怕難以取勝,應該採取誘敵深入引其登陸,然後四面圍剿。你去辦吧!」
「是,微臣告退。」
琦善出來抹了一把大汗,在皇上處置烏爾恭額和祝廷彪時,他也嚇壞了;剛才皇上所說的他哪裡能夠用心聽,只待皇上發命,他好趕緊離開此地。
道光二十年七月十四日,英艦抵達白河口,隨即投遞外交大臣巴麥尊的《致中國皇帝欽命宰相書》。
「皇上您看……」
琦善和穆彰阿垂手站著,不敢再往下說。
道光這時有些舉棋不定,在英人遞交的稟帖里指出,林則徐殘害英國商人,凌辱英國領事。並提出賠償鴉片煙價,割讓島嶼等條件。
「可當年就是自己派林則徐前往廣東禁煙的呀!」
道光想著,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穆、琦兩人,他們正等著道光說話。
到底該不該處置林則徐呢?道光在這上面犯難了。
從英艦封鎖珠江口,然後又派兵佔領了定海,而今又來到了白河河口。道光才意識到這些洋人不可小視,以往自己實在是低估了他們。
白河也就是北運河,發源於河北宣化府,經北京附近的密雲過關轉山而來,在天津與南來的京杭大運河相接,然後出大沽灣入海。因岸上多有白沙,少生草木,所以叫白河。
「皇上,你看現在是不是先把林則徐撤職查辦?」
琦善見道光猶豫不定,而穆彰阿現在卻又不輕易開口,就急不可待地張開了嘴。
道光這時不說不行了,緩緩地問琦善:「上次朕委你前去查訪英艦沿海內犯的原因,可查出結果么?是否果真如同英人自己所說的那樣?」
琦善素來與林則徐有仇。上次林則徐去廣東禁煙,就試圖阻擾,結果未遂心愿,一直耿耿於懷,故而剛才一再地詢問道光如何處置林則徐。現在一聽道光這話,知道他已有些鬆動,心中竊喜,連忙答道:「皇上命微臣辦的事,臣已經查實。那林則徐到了廣東以後,本應該恪守皇上諭旨不可輕啟邊釁,可林則徐在禁煙過程中卻處處刁難英國商人,以致英人不能正常貿易。這次英人來犯正是因為此事。」
琦善的話頓時挑起了道光心中的不滿,「不錯,朕當初確是時刻叮囑林則徐勿輕開邊釁,以致現在英人為了此事而北上。可是林則徐畢竟禁煙有功,如若朕處置他,難免不遭人非議,激起民憤。」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道光現在也不能不多方面考慮。
「穆彰阿,依你的看法,此事該如何處置?」
穆彰阿是道光所琦重的大臣,在現在的情勢下,道光不免要徵求他的主意。
穆彰阿老奸巨猾,一見道光那副神情,就已猜到了幾分。道光話音未落,穆彰阿開口道:「依微臣之見,林則徐雖然挑起邊釁,其罪本不可饒恕,然而畢竟禁煙有功,卻又不可重懲,兩全之策,不如先把林則徐撤職留任,戴罪立功。皇上,您看這樣如何?」
道光這時也無可奈何,於是說:「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只是現在英艦尚在白河河口,離京城不過幾百里,當務之急必須先把他們勸走南下才可!」
「既然皇上已經決定把林則徐先行查辦,料那英人得知消息,自會南下。」
「此時定海還未收復,伊裡布真是有負朕對他的期望,對他也可革職留任,以待立功之機;至於那些英艦既然聞訊南下,未必便肯善罷甘休。琦善!」
「微臣在!」
「朕委任你為欽差大臣前往與英人商談,務必使其不可再行擾亂我朝沿海之地,任重道遠,你好自為之,不可負朕之所託。」
琦善知道此事不好辦,又不便推辭,只好打腫臉充胖子細聲說:「微臣一定盡心儘力辦好此事。」
九月十六日,英國艦隊聞清朝下旨查辦林則徐,知事態已有了一些進展,且已是初秋季節,北方天氣漸冷,渤海灣中已不再適宜進行充分的攻勢,於是順水推舟答應清朝政府離開大沽,全數南下,前往廣州準備與剛剛到任的欽差大臣琦善進行談判。
十月二十五日,琦善奉旨到達廣州。
琦善剛踏進總督衙門議事大廳,裡面已站滿了廣東上上下下幾十名官員。
他掃視了大廳里的眾人,對為首的兩廣總督林則徐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林大人,一年不見身體還這麼硬朗。」
沒等林則徐答話,琦善又轉而正色地大聲喊道:「兩廣總督林則徐接旨。」
林則徐趕忙帶領文武官員們跪了下來,只見琦善緩緩地從袖子里拿出皇上的聖旨,臉上流出一絲得意的譏笑,望了望林則徐,又輕嗽了一下喉嚨,讀了起來:「兩廣總督林則徐聽旨:前因鴉片流毒海內,特派你馳往廣東海口,會同鄧廷楨查辦,原期肅清內地,斷絕來源,隨地隨時妥善處理。乃自查辦以來,內而奸民犯法,不能凈除,外而私販來源,並未斷絕。本年福建、浙江、江蘇、山東、直隸、盛京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