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虎門,歷史永遠記住你 第四節

義律和威特摩爾當然會意,在顛地離開後,卻依然該如何說還如何說。

林則徐那方面竟沒有為難義律,威特摩爾反而覺得不正常了。

義律沒來之前,雖沒有親身領教林則徐那強硬的態度,卻也是知道的。伍浩官不就是一個明擺的例子嗎?林則徐命他前來報信限三日交出鴉片,沒能如林則徐所願,不是當場就把伍浩官的頭砍了下來么?此外據說林則徐已派出兵士集中待命?難道義律一到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似乎不應該這樣容易吧。林則徐此次來的目的是為了鴉片,不見鴉片,他又豈會善罷甘休?

「難道那個林則徐沒有向你提出要你交出鴉片么?」威特摩爾疑惑不解又詢問義律。

義律見他問這個問題,就更加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了。他從上衣口袋裡散閑地掏出一支雪茄,又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盒火柴,噌地一聲劃著了火柴,點燃已叼進嘴裡的雪茄,不慢不急地吸著,煙霧一團一團升騰著,分散在頭上。等感到差不多的時刻,開口了:「威特摩爾先生,你可別忘了,在此我可是駐華商務監督,所代表的是駐華商人的利益,也代表了我大英帝國在華行使自己的權利。你想想,他林則徐敢為難我么?更不用說什麼交出鴉片的事了。諒那個林則徐早已被我嚇破了膽,不敢再招惹我們了。——走,下去跳舞!——大家都跳起來吧!」

他挽著威特摩爾的手臂走到大廳的中央,跳了起來。

眾洋商都全神貫注地聽義律所說的每一言每一語,心情也逐漸地舒展開了,跟著義律的腳步舞了起來。

整個商館的大廳又恢複了昔日的氣氛,活躍得如同腳下的舞步,洋商們的臉上也一洗沮喪的表情,帶著欣慰的神色,女士們的臉色尤其燦爛,正如這個季節里盛開的春花,伴著男士們爽朗的笑聲,揉合在一起,給大廳帶來一絲絲融融的春意。

眾人都拋卻了一切的煩憂,陶醉在這似乎無盡的春光里。

正高興著,一名黑人奴僕推門進來,走到義律跟前小聲嘀咕著:「義律先生,外面盧浩官帶著幾位官員要見你。」

義律猛的一驚,停住了腳步。有官員要見我,在這個時候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

眾人現在都把義律當作英雄一般,以他為洋商的領袖,見他停下了腳步,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再跳了,用驚訝的目光看著義律。

義律環顧一下周圍驚訝的人們,掩飾著內心慌亂,用鎮定的口氣說:「讓他們進來。」

不知來者何人,這時洋商們哪裡還會有心思跳舞。他們十幾天以來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風吹草動,無不引起他們的警覺。聽到又有人來,他們都豎直了耳朵,瞪大了雙眼凝視著大廳的前門。

大廳的前門在英人租用此地後,也已被歐化了,帶著哥特式的味道。

前門被緩緩地推開了,是那麼沉重,似乎它還帶著多大的委屈。

一名官府打扮的人和盧茂官出現了:「諭知駐華商務監督義律閣下:

「本大臣奉皇命來此禁煙……前已命令將鴉片全部繳官,……本大臣即將奏明請旨,永遠封港,斷其貿易……」

大廳里頓時一片嘩然。

那官員對大廳里的一切熟視無睹,徑直走到駐華商務監督跟前。

「義律先生,別來無恙吧!這份諭帖要不要再看一遍,哈哈哈!」

林則徐派的那位官員把諭帖交到義律的手上,便轉身出了商館的大門。

義律愣愣地站著,事情太突然了,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義律正獃獃地想著,一名黑奴又急匆匆跑了進來。

「不好了,義律先生,商館已被官兵包圍了。」

道光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當義律和所有的外國商人被嚴密封鎖就序,越華書院里一派熱烈繁忙的景象,廣州鄉紳、書院教授、相繼前來面賀欽差果斷而有效的謀劃指揮。

「林老弟,為兄對你真佩服得很呢,正如同你的棋技一樣,想不到你卻還有這一手。」

這時鄧廷楨從門外走了進來。

「鄧兄,快請坐。」

林則徐連忙迎了過去,一把抓牢鄧廷楨的手,把他讓進屋裡。

「鄧兄,小弟正要找你呢。」

「哦,林老弟找為兄有何事儘管直說,定然不會讓老弟你失望。」

說著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象在下保證書似的。

「鄧兄不必如此,這件事並非難事。小弟前日曾到外查訪,了解到在澳門不遠處有艘英國軍艦,伶什洋上也有一艘英國軍艦。小弟估計這次圍住商館,那洋商恐怕會狗急跳牆,所以有一事要麻煩老兄你了,速去通知廣東水師和各炮台加強戒備,防止英國兵船闖入內河。為防英兵的阻撓,同時還要命令將緊挨著商館的民人遷移,以防他們對洋人任何可能的接濟,鄧兄你以為如何?這事可就全仗鄧兄你了。」

「林老弟,請放心吧!此事還不難辦,包在為兄的身上,為兄這就去辦。」

十三行街,英人商館。

洋商們又回到了原來的精神狀態。

「義律先生,你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要不要交出鴉片。」

「義律先生,鴉片對於我們這些商人來說,可是我們的一半生命啊!」

「義律先生,依我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那林則徐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如若再不交出鴉片,我們生計豈不有了困難么?」

就連顛地這時對義律也深為不滿,特別看不慣他那種自負的神情,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剛回到商館時,就見他和別人吹噓如何如何救出顛地又如何如何嚇得林則徐不敢見他啦等等。那時顛地已憋了一肚子火氣,只是當時不便發怒罷了,現在又出現這些出人意料的事,忍不住也上前挖苦他幾句:「義律先生,怎麼啦,不是被嚇呆了吧!」

自從聽說商館被官兵包圍了,義律才恍然大悟,中了林則徐的計了。這不就是中國成語所說的瓮中捉鱉。

現在該怎麼辦呢?難道真的按林則徐所說的那樣乖乖地交出鴉片么?這怎麼可以呢,我畢竟還是駐華商務監督,這些無用的洋商們可都把希望寄在我的身上,我怎麼能令他們失望呢,那麼我個人的面子又往哪兒放呢?

義律只顧想著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對一些洋商的話充耳不聞。

這時他又抬起頭來,四周已站滿了洋商,都在用期待的眼光看著自己。

「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我可千萬不能讓這幫傢伙小瞧了。」

正想著,突然聽到顛地所說的話,「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現在竟然也來挖苦我。」心裡這樣想,於是不假思索地說:「顛地先生,這都是你惹出的麻煩,不是你又如何會搞成這樣的結局,難道你又忘了被扣押的滋味了嗎?」

聽到義律當著這麼多洋商同行的面出言侮辱自己,顛地真是又氣又羞,肥腫的臉膛頓時變得如同猴屁股一樣,通紅一片。

正準備反駁,在腦海里卻又尋不到適當的字眼,無奈,說不過還躲不過,躲到一處牆角邊去生悶氣。

義律看一眼那個肥頭大耳的矮胖子,不予理睬,然後強作鎮定地對眾人宣布:「女士們,先生們,大家都不要驚慌。」接著又故作深沉地說:「目前形勢雖然不妙,但在我義律的眼裡卻還不屑一顧,你們放心,有我在這裡,就能夠能保證大家的安全。你們等著看好了,我將立刻寫信給那個林則徐,我將以我們大英帝國的名義對他所作出的決定提出抗議,要他對他所做的一切負責。」

「此外我還將代表你們大家的利益,寫信給我們的外交大臣巴麥尊先生,要他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對華實施武力手段。」

「情勢雖令人焦慮,但還不是危急。感謝上帝,在外洋上我們還有一艘軍艦,雖然不大,但就在門外,我們派人前去一定會得到它的幫助和支持。上帝會保佑我們的,因為我們都是大英帝國的子民!」

義律激情湧上了心頭,越說越有勁,越有勁越興奮,在他眼前好像已經看見前面道路上一片光明。

他的演講式的長篇大論剛一講完,立刻得到周圍的洋商們如雷的掌聲。

義律更加激動了,大聲地說:「女士們先生們,你們等著看好戲吧!我現在就去起草遞呈,申請發牌讓你們回到英國去。」

當晚,義律的辦公處燈火通明。他與各重要商人詳細地討論了事件發展的可能性之後,又連夜以往常的方式起草直接呈交總督的申請發牌放行的信件。他在信中宣稱:「如不發給牌照……本監督將認為自己已被扣留,將以本國國王的名義宣布,對於這可能發生的後果不負責任。」

道光十九年三月二十五日晨,越華書院。

林則徐和鄧廷楨坐在書院里的臨時大堂上。

林則徐平靜地看著那張駐華商務監督義律轉交給兩廣總督鄧廷楨的信件。

「林老弟,你看這封信件,以為如何?可要小心地對付這個義律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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