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虎門,歷史永遠記住你 第三節

兩人相視一愣,繼而齊聲大笑起來。

「林老弟,今天怎麼偷偷摸摸地來了?」鄧廷楨開玩笑地說。

林則徐不大好意思地說:「抱歉,抱歉,小弟本想和鄧兄開個小玩笑,不想鄧兄識破了,慚愧慚愧。」

鄧廷楨握住林則徐的手,把他讓進房間里,「我還以為我的府里也來了刺容呢。不過我又一想,我的腦袋似乎沒有林老弟的腦袋值錢,豈會有人要我的腦袋?」

林則徐見鄧廷楨繼續和他開玩笑,也同樣興奮地說:「鄧兄的腦袋雖不如小弟的,但裝得學識卻比小弟多喲!」

「林老弟,過獎了。不過,看老弟今日氣色卻好得很呢,難道——又有喜事兒碰頭了?」

「喜事兒倒沒有,不過卻有一件令人振奮令人高興的事兒。鄧兄,你猜猜看?」

鄧廷柄推辭道:「不用清了吧!林老弟你直接說出來不就行了嗎?」

林則徐這時興奮得像剛撿到一塊糖的小孩子似地說:「鄧兄,一定要請,而且你一定能猜中。」

鄧廷楨聽他這樣說,馬上醒悟過來,大聲地說:「難道是那個什麼義律到廣州了。」

林則徐一拍大腿,高興地說:「鄧兄果然頭腦敏捷,所說極是,所以剛才小弟才悄悄進來,想給鄧兄一個驚喜。」

「林老弟,你猜得更加準確。如你所願,義律果然不能不顧顛地,所以從澳門回來了。——老弟,你可以稱為『小諸葛』了。」

林則徐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就深深朝鄧廷楨鞠躬,用變了調的嗓子回答:「鄧兄,過獎了——」

那日林則徐派人把顛地抓住關押起來後,很快就有漢奸跑到英人商館通知洋商。洋商威特摩爾一邊派人去行刺林則徐,另一邊就寫信準備把顛地被捕的消息告訴在澳門的義律。

威特摩爾派草上飛去了以後,卻遲遲不見他回來,知道他可能失手了,於是就派人把消息送了出去。

義律在林則徐來到廣州以前,就已經嚇得逃到澳門去,臨走就是讓威特摩爾打點一下並隨時向他傳送消息,所以廣州城裡發生的一切,他一清二楚。

等到義律收到信時,他感到有點驚異,在他的印象里至今還沒有見過天朝的官員竟然敢隨意扣押外國商人,特別是對英國的商人一向是唯唯諾諾言聽計從。這個林則徐膽子真不小,竟然把他向來都比較看重的顛地關押起來。

「這件事非得我走一趟不可,否則要是讓外交大臣巴麥尊知道,那可不是好事。將直接影響我的地位,畢竟是駐華商務監督啊!」

義律這樣想著,可是這件事也不可魯莽行事,到了廣州後要認真對待才行。他仔仔細細把事情的經過回顧一遍,打定主意,匆匆動身朝廣州趕來。

義律一到廣州,立即就有士兵通知林則徐這個消息。林則徐一聽,正合他所願,二話沒說,就忙著趕來找鄧廷楨,想讓他也高興。

鄧廷楨聽完林則徐的敘說,當然也高興。這十幾天來,鴉片早已經把他兩人的心繫在一起,願為斷絕鴉片而努力,只要聽到事情有進展,對他來說,這就是最令人開心的事。

林則徐到了鄧廷楨的書房,開了幾句玩笑,便言歸正傳:「這次定要義律答應交出全部鴉片才可以,否則的話,那只有走下策,派兵去強迫他交出鴉片。」

「這是一次機會,不可錯過,至於用兵去迫使他交出鴉片,卻是切莫採用為妙。」

林則徐感到有些疑惑,難道他是擔心皇上的責怪么?他把身體往鄧廷楨身邊靠近些,問道:「鄧兄,難道是擔心小弟為此而丟了烏紗帽?——這個無須鄧兄牽掛。小弟此次來廣州已下必死的決心,如果能把鴉片斷絕,人民少受煙害,堵塞白銀流失的通道,那麼即使引起邊釁,發生戰亂,惹怒了皇上,因而被罷黜或是殺頭,那又有何足惜;既來之,則安之,廣州向來是鴉片輸入的主要通道,一直以來,鴉片在此已根深蒂固,要想連根拔起,又何其艱難,道阻且長,只憑林某一人之力實為其難,不過此時有鄧兄與小弟齊心協力,同舟共濟,那麼即使因事不成而身敗名裂,只因能交識鄧兄,林某也就死而無憾了!更何況有鄧兄來輔助小弟,那又何事不成?」

鄧廷楨聽著聽著,眼眶一熱,一行熱淚滾了下來。

他深情地望著林則徐,緊緊地抓住林則徐的手,林則徐馬上感到鄧廷楨手上的熱流傳到自己的身上,奔流到全身各個部位,說不出的舒服,動情地喊了聲:「鄧兄——」

鄧廷楨聽到林則徐這句發自肺腑的喊聲,心裡更是激動,緩緩地說:「林老弟,鄧某活了六十多年,做官也三四十年,在眾多與我交好的人中,能與我交心相處的,寥寥可數。而這幾位屈指可數的朋友也已又先後故去,只留下鄧某還一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上,因此雖身為兩廣總督,卻對仕途早已心灰意冷,再說年歲也大了,有些事深感力不從心,也不太想去過問。致使鴉片依然泛濫,這與鄧某有不可分斷的關聯,鴉片到處,都是鄧某的過錯,自從老弟到了這裡後,老兄我無不羞愧於心。無論見識還是能力,都遠非老兄我所能匹比。而且老弟對鄧某還有恩,鄧某雖才疏學淺,也定當助老弟完成鴉片之禁,這一點就請老弟你放心吧!」

林則徐激動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把鄧廷楨也拉了起來。

「好,就憑鄧兄這句話,林則徐也定然不會令皇上失望。」

「林老弟,可做好打算沒有?」

「如何對待那個商務監督,老弟我早已胸有成竹了。」

林則徐充滿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哦,真的么?不過,老弟可不能大意呀!我在此雖然才三四年卻對義律也略知一二。此人狡詐刁鑽,不可小視,你還是小心為妙。而且他此次來可不是沖著鴉片,而是沖著你,沖著顛地而來的,你若是不交出顛地,恐怕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鄧廷楨雖然深知林則徐的能力,但對義律也知之不少,素知那些洋人的品性。特別有一件事令鄧廷楨不能忘記。

道光十七年十月,鄧廷楨到廣州任兩廣總督不過兩年,為了禁煙,他曾奏請皇上准其驅逐英吉利商船及拿辦窯口鴉片走私。當時就是英商義律任駐華商務監督,這個義律在廣州竟然妄圖派遣特使,在艦隊保護下前往舟山打算與清政府直接交涉,爭取鴉片貿易的合法化。

鄧廷楨知道後,怎能容忍他如此猖狂,所以才上了奏摺,道光批准鄧廷楨所奏,不過卻要求鄧廷楨對洋人要禮儀周到些。鄧廷楨處理此事時當然不敢有違聖命。誰料麻煩正出在這方面,事後那義律卻偽造證據,強硬地說鄧廷楨侮辱他的人格尊嚴。不知義律通過什麼渠道,此事竟被道光悉知,以鄧廷楨侮辱洋人有失國體,把鄧廷楨重重地責罵一頓。鄧廷楨雖然被冤枉卻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現在鄧廷楨聽到林則徐說要對付義律,真是又擔心又疑惑,卻也不能不提醒林則徐。

「鄧兄的關心小弟定當銘記於心。不過這無須鄧兄你親自出馬,小弟一人對義律已是足足有餘,只要把那兵權借我一用,就可以了。」

「林老弟,你總不至於現在就要對他們動用武力吧!剛才,你可並無此意,這……」

「鄧兄放心,小弟還不是魯莽的漢子,兩句話合不來就拳腳相向。」

「那麼如果向你要人,你怎麼辦?」

「義律要我交還顛地,我給他就是,現在這個顛地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以前老弟不是還把他當作一張王牌,現在為何……」

鄧廷楨如在霧中,前面迷濛蒙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弄不透,於是詢問著。

「顛地不過是個魚餌,義律才是大魚,我所要的非魚餌,乃大魚也。」

說完捋了招鬍鬚,充滿著自信,大笑起來。

鄧廷楨彷彿心有所悟,卻仍然緊皺雙眉,接著問下去:「那麼用兵卻是為何,難道是用來捉義律么?不過,似乎並無用兵的必要啊!」

「老兄言之差矣,我不忙著說,你先看一看這個……」

林則徐邊說邊伸手從袖子里取出一紙,遞給鄧廷楨。

鄧廷楨奇怪地望了林則徐一眼,接住那張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大書著:

諭知駐華商務監督義律閣下

本大臣奉皇命來此禁煙,前已命令將鴉片全部繳官,限三日內立下保證書,至今仍無答覆。這分明是意在觀望,存心違抗。因此,即將停泊在黃埔貿易的各國夷船先行封艙,停止貿易,一概不準上下貨物。各色工匠船隻、房屋,不許給夷人僱傭租借。如敢違反,地方官立即嚴拿,照私通外國例治罪。所有夷人的小船,也不準攏靠夷人大船私相交結。省城夷館買辦及僱用人員,一概撤出,不許僱傭,如有敢違抗者,本大臣即將奏明請旨,永遠封港,斷其貿易……

林則徐笑吟吟地望著鄧廷楨,等到他看完,不待鄧廷楨說話,就張口道:「鄧兄,以為如何?此乃是即將轉達給義律的諭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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