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補丁的龍袍與告官的民女 第四節

道光皇帝登基以後,很想有所作為,便頒布一道諭旨,告誡天下臣民:創業非易,守業維艱,要保住大清的家業江山,就要永守淳樸家風。道光倡行節儉,先從自身做起,裁儀仗。省車從,降低膳食標準。一向善於揣摸皇上心思的曹學士立即把自己乘坐的八人大轎換成一輛破舊的驢車,並令貼身家人兼了廚子和車夫的差事。一天早朝,他看到道光皇帝穿的龍袍袞服又破又舊,散朝回家,就把嶄新的官袍拿到舊衣鋪子里換件舊的來穿。第二天上朝後,皇上便在眾大臣面前稱讚曹學土。那班子朝臣都是善於逢迎的,這次讓曹學士佔了先哪裡肯甘心,回家以後,都拿了新袍服到舊衣鋪子換舊衣,倒是弄得那舊袍服反比新袍服貴了好幾倍。次日早朝,道光皇帝從殿上望去,好似站著兩排叫花子,自己則是花子頭,頓時惱怒起來:「朕實心倡行節儉,也不是要你們把新衣服都放在家裡,專門穿舊衣服。為官者,要力戒浮華,不圖虛名。務實、奉公是振興我朝,改變頹風的為政之道。」一番訓誡,說得那班朝臣無地自容。

在皇上看來只有這曹學士是實心節儉,所以也和曹學士很談得來,散朝之後,便召曹學士進宮去長談。曹學士穿著一條破套褲進宮去,兩隻膝蓋上補著兩塊嶄新的補丁,那其實是曹學士故意叫侍女秋萍縫補的。道光皇帝看見了便問道:「你補兩個補丁,要花多少錢?」曹學士哪裡知道,只得信口胡謅,奏道:「回皇上的話,臣花了三錢銀子。」道光聽了,十分驚異:「朕同樣補兩個補丁,怎麼內務府報銷五兩銀子?」曹學士沒有辦法,只得推脫說:「皇上打的補丁比臣的要考究,所以格外貴。」

皇上一聽,嘆了口氣,從此命宮裡嬪妃學做針錢,再有破綻的衣服,都交給嬪妃們縫補,內務部一個錢也沾不上了。

素娟聽乾爹說完,不由地讚歎道:「這皇帝倒真是個好皇帝。」

「聖上一向愛民如子,體恤民命。」曹學士崇敬地道。

素娟突然問道:「如果是平民百姓有冤屈向皇上申訴,皇上會為百姓做主嗎?」

「聖上當然會為民伸冤。」曹學士毫不懷疑地道,「可是,乾爹,可是什麼?」素娟追問道。

「可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的冤屈,皇上怎麼會知道。如今這些當官的,個個都是貪官酷吏,把大清天下弄得一塌糊塗,還在蒙蔽皇上。像我老曹這樣的清官,已是少得可憐了。」

素娟聽著聽著,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曹學士夫妻面前,哭道:「爹、娘,女兒有冤啊!」

慌得曹夫人雙手去扶:「好女兒,你有什麼冤枉,就說出來。」

「別著急,慢慢說。」曹學士勸慰道。

「爹可曾知道,女兒在菜市自賣自身,因為什麼?」

「你不是說過。你和你公爹進京尋夫,沒有找到你丈夫,你公爹又遭人殺害,你身無分文,被逼賣身葬父嗎?」

「可是爹可知道,我丈夫怎麼失蹤,我公爹被何人所殺?」

「你夫為何失蹤,你公爹被誰所殺?」

「我丈夫是被兵部尚書容安害死,我公爹是他指使總管苟肯用火槍打死的。」素娟便把進京尋夫,公爹慘死,告狀無門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

「什麼,你的仇家是那兵部尚書容安!」曹學士竟變了聲音,渾身哆哆嗦嗦。

素娟長跪不起,哭著求道:「萬望爹向皇上奏明女兒的冤情,為我夫君和公爹伸冤。」

「不能,不能。」曹學士搖著顫抖的雙手道。

素娟不解其意,驚異地道,「難道爹堂堂軍機大臣,武英殿大學士還怕他一個兵部尚書不成!」

「老爺,女兒有這麼大的冤屈,你就幫她這回吧!」

「你們……你們懂得什麼!」曹學士氣惱起來「你們哪裡知道當官的難處,老夫自打乾隆四十六年中進士做到今天的軍機大臣、武英殿大學士,為官四十餘載,歷經三朝,深諸這為官之道。這做官嗎,對上頭,要多磕頭,少說話。對下邊,要恩威並用。只要事不關己,就不要多管閑事,以免得罪人。你們想想,老夫要是扳倒了兵部尚書容安,必會牽連一大批朝廷官員,一下子得罪這麼多官員,老夫還能做這軍機大臣、武英殿大學士嗎!」

「既是如此,就不勞曹大人費心。」素娟哭叫著跑出房去。

曹學士夫妻聽她改了稱呼,慌忙追出房門叫道:「孩子。」

「女兒。」

經過曹學士夫妻的一番勸慰,素娟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兩次告狀的結局,乾爹的為官之道,使得她的性情變得深沉了。自己現在離開曹府,連個棲身之地也沒有,怎麼再給夫君和公爹申冤報仇,不如暫留曹府,再慢慢想辦法。想到這裡,便道:「好吧,女兒體諒乾爹的難處,不再提申冤報仇的事,以後您二老就是俺的親爹親娘。」說完,抱著曹夫人放聲痛哭。

「好,我們以後也會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曹學士、曹夫人也滿眼含淚地說。

冬去春來,轉眼素娟來到曹家已有一年。素娟聰明伶俐,賢淑孝順,又善解人意,樂得曹學士夫婦得了寶貝似的整日誇讚個不停。

這天,曹學士很晚才散朝回家,素娟趕緊侍候乾爹脫下那件舊官袍、換上新衣服,然後雙手捧上一杯茶道:「爹,今天還要不要女兒唱一段給您解解悶。」

「不用了,」曹學士一反常例,「爹在宮中聽過了。」

「皇宮裡也有唱戲的?」素娟驚奇地道。

「今天是太后老佛爺大壽,老佛爺喜歡聽京戲,就叫人請了那九歲紅到宮中演戲。老佛爺知道爹也愛聽京戲,就讓人來請爹。」

「嗯,」素娟靈機一動有了主意,故意問道,「那九歲紅唱得可好?」

「不錯,可要比起我的女兒,還是稍遜一籌。」

「爹,皇宮裡好玩嗎?」

「那是當然,富貴莫過帝王家嗎!」

「爹,能不能也帶女兒到皇宮裡看看?」

曹學士慌忙道:「不可,不可,這皇宮裡可不好玩,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都要掉腦袋。」

「不嗎,」素娟開始撒嬌了,「爹教教我,女兒不多說一句,不多走一步。女兒唱京戲給太后聽,太后肯定喜歡。」

曹振鏞一想,也對,說不定還能討太后的歡心,他相信這個乖巧的乾女兒能讓太后喜歡。

第二天,曹學士果然帶了素娟進宮來見太后。太后聽完素娟的一段《蘇三起解》,連聲叫好。素娟一見趁機說道:「太后若是喜歡,素娟願留在宮中,天天為太后唱京戲聽。」

「喜歡,當然喜歡。」太后高興地道。

「不知你爹他可捨得?」說完,太后看看曹學士。

「捨得,」素娟不等曹學士答話忙回道,「我爹早有此意,所以才帶素娟進官。」

這一下,可把曹學士鼻子給氣歪了,心中暗罵素娟沒良心,專揀高枝兒攀,可是他還得裝出笑臉回奏太后:「老臣捨得。」

素娟進宮之後,時刻等待進見皇上的機會。沒想到今天坐在自己面前,衣著破舊的男子就是萬民尊崇的皇上。一下子素娟的眼淚如決口的洪水,奔涌而出。一字一淚地將自己的深仇大恨傾訴出來。

孝慎皇后、全妃、綺兒聽得淚水漣漣。

「這容安就不怕王法嗎?」太后氣得渾身顫抖。

道光皇帝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第二天早朝,道光皇帝處理完政事。向兩旁諸臣掃視一遍道:「回疆叛亂平息以來,眾卿皆奏我大清國泰民安,天下太平。果是如此嗎?朕登基以來,雖日理萬機,不辭勞苦,但不敢自信無一閃失,朕卻不曾聽到哪位愛卿直言勸諫。也許是朕求言之心不誠,這是朕的過錯。朕今天就明白告訴眾位愛卿,朕是誠心求言,實心納諫。眾卿不必瞻前顧後,疑慮重重,只管直言以陳,既便言之不實,朕也不加罪。」

一席話,說得大臣們感動不已,一齊跪下奏道:「皇上真是有道明君!」

道光皇帝手一擺道:「都起來,朕不想聽這個,朕只想聽有人直陳民間疾苦、時政之弊,甚至朕的過失。」

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沒有人說話。道光有些生氣,正要發怒,忽聽有人喊道:「萬歲,臣進一言。」

道光帝往殿下一看,是軍機大臣王鼎。讚歎道:「到底還是王愛卿。」

這位王鼎,乾隆末年進士。歷任工部、吏部、刑部侍郎,如今是軍機大臣,一向清正廉明,敢於直言納諫,深得嘉慶。道光兩帝的賞識。

當下王鼎出班奏道:「皇上誠心求言納諫,實乃國家之幸,萬民之福。若想重振我大清國勢,臣以為有三:一曰,直言以納諫;二曰,求賢才以佐治;三曰,制典章以除弊。臣今日倉促之間,難以考慮周全,回府一定就具體事宜寫奏摺呈上。」

道光高興地道:「好,朕就等著看你明天的奏摺。」

王鼎退回本位。

接著,又有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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