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補丁的龍袍與告官的民女 第二節

第二天趙武先變賣部分家產,雇了輛馬車和一名車夫,公媳二人離開家門,直奔京師。一路上曉行夜宿、飢餐渴飲,自不必說。

轉眼半月過去,這一天終於到了北京。馬車進了城門。素娟往街上一看,這京師之地,天子腳下,果然非一般州縣可比。光是大街就寬廣得多,街上的行人卻是擁擠不動,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做買的做賣的、趕車的、挑擔的、還有玩雜耍、賣大力丸的。素娟看著這滿城的繁華,一下子忘掉了一路的風塵之苦和心中的焦慮憂愁,兩隻烏黑的眼珠子不停地向四周張望。

「素娟,咱們先找家客棧住下吧。」公爹的話打斷了素娟的興緻,急忙收回眼神道:「就依爹的話。」

馬車走到一個街口,趙武先遠遠看見拐角處有一處宅院門額上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字。邊道:「我們先在前面的『悅來客棧』住下,再想辦法打聽明飛的消息。」

素娟點點頭,車夫將車停下,素娟忙扶著公爹下車。店小二一見,趕緊上前招呼:「幾位客官,要住店嗎?本店高、中、下檔客房都有,客官怎麼住?」

趙武先答道:「我們要三間下等的客房。這位小姐住一間,我和車夫各住一間。」

「好嘞,客官請。」店小二答應著,就忙著去搬行李。

趙武先三人上樓到客房歇息,不多時店小二收拾好行李,打來洗臉水殷勤地道:「幾位客官一路風塵,先洗把臉吧!」趙武先忙道:「多謝店家。」又問道:「我打聽點事兒,不知店家可知道。」

「哎喲,客官,你在這京城打聽事兒,找我算您找對了。我祖上三代都在這兒開客棧,黑白兩道,三教九流什麼都能遇著。這京師里上自王侯公卿、下至地痞阿混,凡是有點小名氣兒的,我都知道……」

趙武先懶得聽他吹牛,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趙明飛,你聽說過嗎中」

「趙明飛!」店小二一下子卡了殼,半晌嘟嚷道:「趙明飛,這名字好熟,可我怎麼想不起來在哪聽說的呢!」

素娟心裡著急,趕緊提醒道:「他是去年進京趕考的武生,聽說中了武狀元。」

「啊,我想起來了。」店小二恍然大悟,「去年武科考完試,有兩個住在本店的河南武生喝酒時,說有個安徽的武生趙明飛在考場上技壓群雄,今科武狀元非他莫屬。」

「這趙明飛現在何處?」公媳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店小二搖搖頭道:「我哪裡知道,可是我聽說開榜後,武科狀元卻不是趙明飛,是當今兵部尚書容安的兒子慶廉。也真他媽的邪門,這慶廉是個瘸子,連走路都困難,他也能中武狀元。這當中,不定有什麼鬼道道,咱一個開店的,也管不了這麼多。」

趙武生聽完,呆立半晌,一言不發。店小二說完走了出去。素娟焦急地問:「爹,怎麼辦?」

「明飛恐怕已經凶多吉少。」趙武先喃喃地道。

「他不會的,爹。」素娟驚叫道。

「你想想,陳良曾親眼看見明飛走進兵部尚書府,如今的武狀元卻是兵部尚書的兒子慶廉,明飛沒有音訊,恐怕是那容安、慶廉父子對明飛下了毒手。」

「真會這樣嗎?爹,我們去兵部尚書府找容安問個清楚。」素娟急切地道。

「對,我們這就去問那容安一個明白。」

爺兒兩個也顧不得歇息,急忙下樓找到店小二,問明去兵部尚書府的路,一路找去。

走了好長時間,爺兒倆來到一處高大的宅院前,門前一對威武的雄獅,石獅旁邊有兵卒把守。素娟抬頭一看,大門額上書有「兵部尚書府」五個行書大字。便道:「爹,這兒就是兵部尚書府。」

趙武先慌忙走到守門的兵卒,躬身道:「煩這位軍爺通報一聲,小人求見尚書大人。」

軍卒眼皮也沒抬,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見我們大人?」

趙武先老臉一紅,只得道:「小的是趙明飛的父親,趙明飛去歲進京趕考,聽說曾到尚書府來過,小人想跟尚書打聽一下他的下落。」

「你先等著,」兵卒的臉色緩和了許多,「我給你通稟一聲。」

「多謝軍爺。」趙武先便和素娟一起坐在石階前等候。

時辰不大,兵卒帶著一名管家走了出來。兵卒用手一指趙武先道:「苟總管,就是這個人。」

苟總管不待兵卒說完,陰陽怪氣地道:「哎,我說老頭兒,你找兒子怎麼找到我們府上來了。我們老爺何曾認識什麼趙明飛,這趙明飛何曾到我們府上來過!」

趙武先並不理睬他的話,反問道:「請問尊駕是不是這府上的苟總管?」

「不錯。」苟肯不明白對方意圖,回答得很乾脆。

趙武先不依不饒地道:「就是你這位總管大人把趙明飛從武校場騙進府中,怎說不知?」

「這個……」苟肯的猴臉一下子變成豬肝色,半晌才厲聲喝道。

「胡說八道,我何時見過趙明飛!」

趙武先察顏觀色,證實了陳良的話是真的,一時氣沖頂門,大聲罵道:「你們這些黑心賊,到底把我兒怎麼了,趕快還我兒子。」素娟也哭叫著上前去抓苟肯。

苟肯氣急敗壞喝令兩名守門兵卒道:「他媽的鄉巴佬,竟敢在尚書府門前鬧事,給我打!」

兩名兵卒立即捲起袖子揮拳而上,趙武先更加氣憤,一伸手抓住苟肯的肩膀,把苟肯疼得「媽呀」一聲軟癱在地。一名兵卒揮拳直奔老人背後,趙武先稍一側身,飛起左腳,這個兵卒被踢得一直滾到台階底下,半天爬不起來。另一名兵卒揮拳直撲素娟,他以為這瘦削的美女早該嚇趴下了。其實這素娟雖沒正式練過武功,卻是長在習武人家,平時耳濡目染,她也會幾個招式,一般的強壯男子休想勝她。只見她不慌不忙,稍一矮身,躲過對方雙風貫耳的一招,右腳突然一個掃堂腿,那兵卒立即摔了個狗啃屎,登時滿嘴滿臉的血糊糊。

趙武先抓住苟肯的肩膀,稍一用力,苟肯跟殺豬似的大叫起來,趙武先厲聲喝道:「快說你把明飛帶到哪兒去了?」

苟肯忙叫道:「爺爺饒命,我說,我說。」

「快說!」素娟從旁催促道。

「我承認,確實是我奉老爺之命把趙明飛從校武場請到府中來的,可是,他什麼時候出去的,現在何處,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會不知道。是你親口說,你們老爺原定明飛為武狀元,怎麼如今武狀元卻是慶廉?你們把明飛怎麼了?」素娟哪裡肯信他。

「爺爺,姑姑,這些事,我這做奴才的哪裡知道,不過這樣好了,我回府中想法替你們打聽打聽,明天你到街口的小酒店裡等我,我再告訴你們。怎麼樣?」

「你少耍花花腸子,我們憑什麼信你?」素娟哪裡肯聽。

苟肯立即發誓道:「我苟肯若要耍弄爺爺、姑姑,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況且,我總得出府辦事,被你們逮住,一拳接死我好了。」

素娟還不肯依,趙武先卻開口道:「苟肯,我先信了你,你要是耍俺,看俺的老拳不揍扁你。滾。」

苟肯急忙屁滾尿流跑進門去。

「爹,您怎麼能放走他!」素娟氣呼呼地責怪道。

趙武先解釋道:「孩子,我們眼下還沒有證據證明是容安害死明飛,就是告狀現在也難告倒他,只能如此。我們小心點兒就是。」

公媳兩人只得回到客棧。

「嘟、嘟、嘟!」譙樓上已經打了三更,喧鬧了一天的北京城已經沉寂下去,月亮早已落下,街上一片漆黑,唯有悅來客棧樓上的一間房裡還亮著燈。素娟還沒有睡,丈夫趙明飛離別時柔情話語還在耳邊索繞,明飛如今你在哪裡啊!難道你真的慘遭不幸。素娟想至此,只覺得心如錐刺,霎時淚如雨下。容安老賊,何其狠毒,難道真是他害了我的郎君。素娟想至此,恨得銀牙緊咬。素娟思來想去,漸漸地眼前模糊一片。

突然,一陣濃烈的煙氣嗆得素娟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屋裡已被火光映紅,素娟大驚,翻身坐起,忍著嗆人的煙味,去拉房門,誰知房門竟被人從外面鎖上,慌得素娟大叫:「爹,快來救我!」

連喊幾聲,才聽外面趙武先喊道:「孩子,不要慌,爹來了。」只聽「嘭嘭」兩聲,房門被踹開,素娟趕緊衝出房去,只見外面樓梯已被燒著,搖搖欲墜。樓下有十幾個男子喊著:「失火嘍,失火嘍!」卻無一人上前救火。素娟著急道:「爹,怎麼辦?」

「肯定是苟肯使的壞,爹的房門也被人鎖上了,咱們必須立即離開此地。」趙武先說完一蹲身命道:「孩子,快趴在爹背上。」素娟順從地伏在公爹背上。趙武先背起素娟將身一縱跳到地上,往前剛跑出幾步,整個客棧「忽啦」一聲倒塌下來,把素娟嚇得目瞪口呆。趙武先放下素娟,拉著她的手往外就跑。那樓下十幾名男子一見突然忽啦一下圍了上來,借著火光素娟看清楚了,當中一個正是容安府上的管家苟肯,這壞小子手裡拎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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