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時了卻君王天下事 第四節

想到這裡,便急忙進宮面見皇上,把惇親王準備欺瞞皇上之事奏給道光。

「啟奏皇上,惇親王對福晉管教不嚴,以下犯上,誤走神武中門,即使無僭越王權之心,但有觸犯禮制之實。惇親王不思悔過,反而強辭奪理,四處宣說,福晉所走是神武東門,為自己開脫罪狀。此事不可不嚴究!」

「此事當真?」

「臣不敢有半點虛假,惇親王一來,皇上可親自詢問。」

道光聞聽瑞親王奏報,心中將信將疑,不知如何處斷。正在這裡,太監來報,惇親王叩見皇上。

瑞親王剛退走,便宣惇親王進養心殿。惇親王拜見完畢,平身坐下,道光先開口問道:「綿愷,你福晉誤走神武門中門一事你可知曉?」

「啟稟皇上,臣來此正為這事。」

「你以為該當如何處置?」

「皇上,臣福晉所走的是神武門東門而非中門,那純是謠傳。這事可請吏部尚書英和等人明查,瑞親王也可為臣作證。」

道光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一拍御案,罵道:「大膽狂徒,你一向對家人管教不嚴,早有僭越皇權之心。明明觸犯定例,還敢狡辯,欺騙聖上,苟且無恥。身為親王,不知維護禮制,遵守法紀,反而率先僭越。來人,拿下這個狂徒,革去王爵,交宗人府和刑部嚴議處罪。」

道光嚴懲惇王的事迅速傳遍朝廷上下,滿朝文武官員為之聳動。惇親王福晉聽說丈夫被抓,嚇得哭哭啼啼進宮跪請皇太后和皇后說情。

這一日,皇上在養心殿批閱回疆新送到的報捷文書。

道光看罷長齡告捷文書,心中一陣釋然。近日,雖有京中轎行風波一事煩心,但回疆平叛連連報捷,道光心中多了幾分安慰,也不斷下諭旨嘉獎邊陲將士,給予獎賞和鼓勵。

剛放下御筆,御前太監常永貴來報,說皇太后、皇后和惇親王福晉求見。

道光一聽便知道為惇親王一事而來,倘若不見,其他人倒沒什麼,這太后臉上可沒有光。儘管剛剛給太后辦完六十大壽,太后心中十分欣慰,但惇親王畢竟是孝和太后親生之子,更何況,惇親王福晉犯例也是由於給太后拜壽所引起的,太后當然不能不問。

見還是不見,道光一時也優柔寡斷起來,心裡亂糟糟的。最後,還是心一橫,命常永貴傳下話去,就說皇上忙於處理回疆公務,讓太后率領後宮請人先回去,待皇上處理完軍務一定親自向太后請安。

太后等人無奈,只得先回後宮等皇上。

道光打發走太后諸人,便命御前大臣賽沖阿召見宗人府掌管隆格親王。

隆格匆忙人養心殿叩見道光:「臣隆格拜見皇上,不知皇上宣臣為何?」

「隆格親王,免禮賜坐!」

「謝皇上!」

「惇親王轎行一案,你宗人府如何議定?」

「噢,皇上為此事召見臣。按我大清律例,惇親王福晉誤行神武門中門是僭越皇權,惇親王管教不嚴,照違製革職例,理應革去王爵。」

「嗯,綿愷也太可惡!身為親王不知管教家人,還推諉隱瞞,欺矇朕,實不可恕!但念手足之情,加以嚴懲,朕也於心不忍。前日雖令你等嚴議,實是朕氣極之言,剛才太后等人前來說情都被朕擋回去了,你看此事如何處理最為恰當?」

隆格親王知道皇上想減輕對綿愷的處罰,但皇上一言九鼎、話一出無法收回,想讓他給找個台階,便試探著說:「皇上,惇親王福晉誤走神武門中門,也許。惇親王真不知道,這可能是家人所為,但惇親王對家人管教不嚴也是有過。可暫保留王爵、罰俸五年,每年支領半俸、分十年坐扣,以此警醒綿愷及朝中諸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道光思索一下,緩緩點一下頭說:「好吧,就按隆格親王的議定而處置。不過,朝中一切職務全部革去,僅保留王爵,樂部事務由定親王管理,雍和宮中正殿事務由慶郡王管理。」

減輕對惇親王綿愷的處置也算道光給太后面子,此事若發生在其他親王身上,也許懲處更重。儘管減輕了對惇親王的處罰,但一般王公大臣、親王、貝勒心中都不免一驚,又增加對皇上的一層了解,當今皇上表面上隨和親切,骨子裡卻狠毒剛硬。

張格爾和卓近日來情緒極為惡劣,時常訓斥手下士兵,對周圍的人都不滿意,甚至對他心中的寶貝——「芙蓉花」瑪達婭也沒有好臉,除了晚上把她摟在懷裡發泄情慾,其餘時間就把她丟在腦後。

張格爾只想一個人在室內靜靜呆著,思考目前回疆的局勢,思索近日來的一連串噩夢,也思考那夢中的小銀狐。越想心中越不得其解,也就心緒越亂,坐立不寧。

張格爾在室里來回踱著,從門到窗子,又從窗子到門。這時,士兵報告,說伊薩伯克將軍求見。

「不見!」張格爾把桌上的所有茶杯全部打翻,「嘩——」一地碎片。

士兵又來報告,說他有要事相告,一定要見。

「他媽的狗蛋,什麼伊薩伯克將軍,浩罕國神明軍師,什麼法罕大兵,他媽的狗屁不如!」

張格爾只顧罵著,也不說見與不見,衛兵沒有辦法,只好怯生生地問一句:「是否讓他進來?」

張格爾愣了一下:「讓他進來吧!」

伊薩伯克進屋一看,滿地是茶杯碎片,心中已明白幾分,便微笑著說:「張格爾蘇丹,我們國王伊列汗想為你再打一仗,力爭挫敗清兵,鞏固喀什噶爾的安全。」

「哼,什麼想再打一仗,眼看清軍兵臨城下,想出城逃回浩罕吧?」

「張格爾蘇丹,你如此說話有愧於浩罕對你的幫助,伊列汗確實想為你征服回疆,否則,也不會帶幾萬兵遠道而來。」

「你們哪裡是幫助我,只不過想換取我回部的城市和領土罷了。」

「你不是沒給我們一寸土地、一座城市嗎?」

「以前不是說過,你們和我回部大軍一起東進,攻下一城,割給你們一城,而你們在阿克蘇、柯爾坪全打了敗仗。」

「唉!」伊薩伯克也嘆息一聲,「並非我浩罕大軍不想打勝,清兵實在狡猾,人數又多,我大軍遠程來此作戰,地形不熟,也不服水土。」

伊薩伯克進一步辯解:「況且你回部人馬缺乏統一訓練,不服調令,自作主張,怎能不敗?」

「以前就別提了,現在清兵軍臨城下,必須想法擊敗清軍,否則,你我將無安身之地。」

伊薩伯克心中冷笑,但臉上卻面帶笑意,「我想親率浩罕大軍前去迎敵,打出我浩罕的威風。」

張格爾沉默不語,許久才抬起頭,問道:「你有取勝的把握?萬一失利,豈不動搖我軍心,引火燒身,將清兵引入我城下?」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必要時可捨棄此城,固守他城。」

「喀什噶爾如守不住,其它城如何能夠守住?」

「我和張格爾蘇丹固守喀什噶爾,可讓浩罕王伊列汗帶兵駐守英吉沙爾,萬一此城守不住,也可有個退路。」

張格爾明知伊薩伯克想給伊利汗提供機會,讓浩罕國佔有英吉沙爾,也不直接點破。從目前清兵進軍之勢,這回疆西四城恐難以固守,倒不如讓出一城給伊列汗駐守。萬一喀什噶爾失守,也可找個安身之所。況且,他也想讓伊列汗走遠點,特別是伊列汗總是和瑪達婭眉來眼去,心中老大不快。想到這裡,便賣個人情說:「英吉沙爾是我回部重鎮,今暫且讓伊列汗駐守,待統一回疆後一定歸還我回部。」

伊薩伯克一聽張格爾同意讓出一城,心中大喜,忙說道:「暫且幫你防守,這樣我們幾個城市也可互相呼應,對抗清兵進攻。」

「這次興兵可能又要失敗。」張格爾心頭一陣酸楚。

「話不能這麼說,增加兵授,加固喀什噶爾防守,勝敗未可限定。」

「目前清軍已攻克阿克瓦巴特,喀什噶爾的門戶被攻破,此城已處於清軍攻勢之下。」

「敵軍雖攻破阿克瓦巴特,但我們可在渾河岸邊設防。」伊薩伯克獻計說。

「我已派托哩、呵里雅、汰劣克、倭里等人率十萬人馬前往渾河,並沿岸二十里設防。」

「僅此還不行,可沿岸挖掘三道深溝,再壘土築崗一道,岡上築有空穴,裡面排列大小炮位,阻擋清軍渡河。」

張格爾聽後,也認為伊薩伯克的建議較好,又下令給弟弟巴布頂,命他火速前往渾河築崗設炮。同時,又從周圍調集二萬多兵力沿喀什噶爾漢城與回城設防。

張格爾一方面做好喀城的防守工作,另一方面又悄悄讓心腹將士做好出逃準備,以防萬一守城失敗。

回疆的天氣始終透著神秘,詭秘多變,剛才的滿天星斗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剎那間,深藍的天空變得灰暗,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樹木搖曳著,小草狂舞著,渾河的水流得更響了。

張格爾在睡夢中累得滿頭大汗,他又在追逐那頭永遠無法追上的小銀狐了。衛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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