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一朵芙蓉花 第四節

果然,一會兒張格爾從昏睡中醒來,講起夢中的事和喇嘛所言相同,並告訴眾人,清兵正在喀什噶爾外搶掠回部財物,先祖讓他火速帶兵前去剿滅清兵。

眾人一致贊同,張格爾和伊薩伯克及各部頭領率兵向喀什噶爾進軍。

原來張格爾又暗中讓幾名親兵裝扮成清兵的樣子到喀什噶爾附近的回部掠奪財物,然後悄悄溜走。

這樣,張格爾大軍所到之處,回民響應者甚多,可謂雲集響應,一路行來,組成一支幾萬人的隊伍將喀什噶爾城包圍起來。

與此同時,張格爾又命幾位首領分率大軍把葉爾羌、英吉沙爾、和田三城也圍困起來。

這時回疆西四城全都被張格爾叛軍圍住,相互之間不通信息,也無法派兵照應。

一場無法避免的大規模戰爭從此拉開了序幕。

武凌阿和舒爾哈善率兵走後,慶祥的心也七上八下。這回部青年的情報是否準確,如果其中有詐,清兵是否會遭到叛軍伏擊。慶祥不斷派出探馬打探情況。

第二天早晨,忽有探馬來報,武凌阿和舒爾哈善回來了,不但沒抓住張格爾反被打得大敗。

慶祥氣得破口大罵,認為上了那回部姦細的當,便不問三七二十一,將那回部青年押入大牢。

武凌阿和舒爾哈善如實報告了圍擊阿帕克和加瑪雜的情況,慶祥又是一頓臭罵:「你兩個飯桶,千把口清兵竟沒抓住只帶百十人的張格爾,真他媽的沒用!我本指望你們擒住張格爾,不讓聖上罵你我是蠢豬。想不到,偷雞不成反丟一把米,跑了張格爾不算,回部也給惹惱了。聖上要怪罪下來,我要拿你倆是問。都給我回去吧!」

慶祥罵後,雖然覺得這回部青年沒有謊報軍情,但是畢竟沒抓住張格爾,反打了敗仗,也將怒氣轉到這青年身上,不僅不賞反投進大牢也不放出去。

罵歸罵,事仍得繼續做。慶祥冷靜思考一下,感到事態可能要糟,張格爾這一逃不就是縱虎歸山嗎?回部形勢要嚴加現注。

不幾日,邊境各卡倫每天都有快馬來報,反映各部情況有異。慶祥迅速調整一下喀什噶爾的軍事布置,適當撤回幾個卡倫的防守,充實了喀什噶爾的兵力,並將駐防清兵集中編成三營沿城外渾河布防,以備叛軍攻城。同時,他又急忙書寫奏摺一封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張格爾率大軍很快攻破清軍渾河防衛線,將清兵逼入喀什噶爾內城,但久攻不下,這樣相持一個多月,張格爾見攻勢仍無進展,不免內心焦急。

伊薩伯克見時機成熟,便主動找到張格爾,讓張格爾向浩罕國借兵。

張格爾沒有立即作出反應,陷入思索,自己辛辛苦苦東躲西藏,多次舉事,還不是為了那領土,為了祖宗的草原。奪回來還要拱手送給他人,我才不幹呢!當年在浩罕時,英、法。俄等國人將自己養起來,又熱情向我提供軍需品,讓我回來起事,還不都是想以此要挾我,將來向我索取土地。哼!我不那麼傻,想騙我,我還想騙人呢!老子已不是三歲小孩,容易上當。不妨再把浩罕騙來幫我奪回土地,將來再將其趕走,只要我小心行事,在我的土地上,他伊列汗,伊薩帕克奈我何?想至此,心中暗喜,回頭看看伊薩伯克說:「那就請將軍幫我向浩罕王伊列汗借兵。事成後,割喀什噶爾給你浩罕,其他美女、玉帛、珠寶、馬匹與之共享!」說罷哈哈大笑。

伊薩伯克見張格爾答應自己的要求,自己不辱此行,完成伊列汗國王囑託的使命,心中也十分高興,一切按在浩罕密定的計畫進行。也大笑著說:「爽快!如此大丈夫氣概,將來回疆非君莫屬,來,讓我們乾杯!」

「好!乾杯!」

夜已經很深了,喀什噶爾參贊大臣府仍然燈光通明。慶祥正在同舒爾哈善、武凌阿等人分析著軍情。

「眾位將軍,你們看喀城還能再堅持多久?」慶祥提出這個人們都想提而又難以開口的問題:「最多十天!」舒爾哈善嘆口氣說,「城中的糧草只能維持十天左右。」

「城中的回子也開始騷動,這情況特別令人擔憂,外攻內亂。」武凌阿不願說下去。

「為何不見其他城市的救兵?伊犁方面也沒有消息?我們都堅持七十多天了,就是城破也對得起朝廷,無愧於皇上了。」

慶祥看了一眼發話的人,他不能責備他的不滿,儘管官兵平時行為上有點不妥,但這次喀什噶爾保衛戰都表現出士可殺不可辱的氣概,每個清兵也都是好樣的。

「據估計,我們被圍的同時,這回疆其他各城也都被包圍了,道路也被切斷,情報無法送出。」

「能否有退兵之計?」有人提出這荒唐的問題。

「退兵不可能了,守都困難,城外張格爾叛軍有二三萬人,最近浩罕國王伊列汗又率軍一萬多人趕到。看樣子,此城早晚要被攻破。」

接著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慶祥為了給眾人心頭放鬆一下,提議說:「能否派一名勇將殺出重圍把情報送出去。」

沒有人反對,但也沒人站出來承擔這任務。這不是兒戲,死算得了什麼,軍情比生命更重要,各人都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大人,我去做吧!」穆克登布終於發話了。

只有他合適,人們不再異議。慶祥草草寫一份喀什噶爾的危急軍情,讓穆克登布連夜衝出重圍送往伊犁,這是慶祥發出的最後一份告急奏報。

慶祥帶著喀城幾個主要官員將穆克登布送到城牆上,悄悄用一隻大筐連人加馬放到城下。穆克登布一聲吶喊揮刀向外衝去,接著是叛軍的叫喊聲,圍殺聲,火把從內向外移動著,越來越遠。

一個多時辰過去,叫喊聲平息了。慶祥望著深沉的夜幕,無聲的淚水從滿是皺紋的老臉滾下,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許多年沒有這種感覺,許多年也沒有流過淚了。

慶祥心情沉重地回到書房,仍無睡意。此刻才感到有點孤獨,想起自己由於城池被圍一直睡在書房裡,多日沒有回去了,這才想起四姨太瑪達婭也多日未見。

一個人邊思索軍務邊往回走,走到內宅西廂房,剛要敲門,忽聽裡面有竊竊私語聲。慶祥一陣惱火,一腳把門踹開,躥到床前,把一對狗男女提了出來。

慶祥點亮燈,竟是四姨太和一個叫沙達的家人。兩人沒想到慶祥突然到來,嚇得跪在地上磕頭饒命。看著這兩個委瑣的可憐蟲,慶祥發自心底的噁心,往日如此逗人喜愛的瑪達婭現在竟那麼噁心,讓他嘔吐。殺了這等小人都感到恥辱,怕那骯髒的血玷污他的寶劍,掄起巴掌向兩人揮去,「臭婊子,都給我滾!」

瑪達姬和沙達趁機磕個響頭,屁滾尿流地逃出屋。

慶祥愈想愈氣,要是平時,早把他們一劍宰了,不知什麼原因,慶祥倒可憐起他們。轉念一想,何必呢?女人本來就是玩物,忙時扔在一邊,閑時才想起消遣,但女人自己卻不甘寂寞,自己軍務繁雜,哪有心顧及女人。現在兵臨城下,自己不知活到哪一天,難免女人有二心,真是樹未倒,猢猻就散了。

瑪達姬和沙達逃出參贊大臣府,兩人才稍稍喘口氣。

「怎麼辦?明天慶祥追查起來,你我小命還有嗎?」沙達不安地問。

「不會吧!他剛才不是放過我們了嗎?」

「他這人說變就變,誰保他明天不翻臉?」

「你怕了,有種敢做,就有種頂著!」

「我怕,怕他慶祥個鳥,外面兵臨城下他慶祥不知活到哪一天,他敢怎麼我?」沙達故作鎮靜。

「對,反正城早晚要破,與其讓他們打進來把我們殺了,不如我們在裡面鼓動回民與他們里迎外合,把城門打開投降,也許還有生路?」

「最毒莫過女人心,真有你的!」

「我毒,好,你老老實實等著送死吧!」瑪達姬嘴一撇,轉臉要走。

「哎哎,小娘子別走,一切聽你的!」

「事不遲疑,我們現在就去找回部兄弟商議。」

「好,一起去!」

慶祥稀里糊塗,不知睡到何時,忽聽院外人聲嘈雜,立即起來查看,聽家人來報,城內回民叛亂把城門打開迎接叛軍入城了。

慶祥命人退回嬰城固守,兵敗如山倒,叛軍如洶湧的浪濤翻滾而來,嬰城很快失守。幫辦大臣舒爾哈善,領隊大臣武凌阿及眾多官兵全部戰死。

慶祥見大勢已去,面向京都方向撲通跪下三叩首,「聖上,臣慶祥無能,沒有守住喀城,無顏面見聖上,以死殉國,表達臣的忠心!」說罷,拔劍自刎。

張格爾二三萬兵力圍攻喀什噶爾而久攻不下,被迫以屈辱條件答應浩罕國王伊列汗又從浩罕借來一萬兵力圍攻喀城,一晃七十多天仍沒攻下。再拖下去,清朝援兵一到,里迎外合夾擊張格爾,那張格爾必敗無疑。

恰在一籌莫展之際,忽然從喀城內傳來密信,慶祥家人沙達和瑪達婭願從內接應。張格爾心中十分高興,只要有內應,還怕攻城不破嗎?俗話說:堡壘最易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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