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一朵芙蓉花 第二節

正這時,快馬來報,喀什噶爾被大隊叛軍包圍,正處於萬分危機中,城池有被攻破的危險,命他火速撤兵救城。

舒爾哈善心中明白,此時的喀什噶爾幾乎成為一座空城,各路人馬均調遣到城外各地埋伏去了。看來張格爾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來歸降,暗中派來大隊人馬繞過埋伏地直撲喀什噶爾。喀什噶爾的位置重要不用言說,如果被叛軍攻破,形勢將會如何,那是不能設想的。

舒爾哈善急忙下令退兵援救喀什噶爾。當他趕到喀什噶爾,這裡也正在激烈混戰,其他幾路伏兵也都紛紛趕到。

也許是回軍見各路援軍到來,奪取喀什噶爾的希望成為泡影,便立刻退兵逃走。舒爾哈善唯恐叛軍路上設伏,也不敢輕易追趕,只下令讓士兵吶喊,任其遠逃。

混戰結束,查點人馬,官兵傷亡更甚於回軍。為了預防回軍再來偷襲,重新整頓了兵馬,加強了喀什噶爾的防禦。不久,色普征額也帶兵回來。

舒爾哈善一見色普征額,勃然大怒。

「你,色普征額不從命令,亂殺俘虜,破壞軍事行動、打亂行動計畫。」

「打亂計畫?舒大人息怒,有話慢慢講,何必動那麼大的肝火?」色普征額皮笑肉不笑,「舒大人帶兵多年,難道不知這是叛匪的緩兵之計嗎?按照舒大人的計畫,恐怕此時在喀什噶爾的是張格爾,不是你我吧?你知不知道,同你談話的那個張格爾是假扮的,真正的張格爾早就來偷襲城市了,多虧我及時趕到殺退伏兵,舒大人才有機會回城救援,否則——」

「你」

「我倆誰在貽誤戰機?」

「都別爭了!」慶祥不耐煩地打斷他們的爭執,「布置新的防禦計畫要緊。」

「慶大人講得有禮,聽慶大人安排。」永芹也半認真半不滿地說,「無論如何,叛軍退了,要商討一下下一步軍事行動,不知慶大人是否有新的計策?」

「我這裡情況不熟,我看,一切由永大人全盤處理吧,我馬上要回伊犁,這裡就交給永大人了,兵馬由永大人統一調遣。必要時,我伊犁將軍的人馬也由永大人調派。」

慶祥如此一說,舒爾哈善哪還敢再說什麼。

晚上,舒爾哈善私下會見慶祥,並把在陣前與假張格爾會話的情況講一遍。慶祥也認為巴彥巴圖全軍覆沒背後一定還有什麼不光彩的事,永芹奏報軍情時一定隱瞞了一些重大的內容,於是連夜提審了幾名抓到的俘虜,他們多是新近從其他地方徵集來的,也不大了解情況,再審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大人,我倒有個辦法,」舒爾哈善見慶祥一臉愁容,湊上前說,「但不知是否可行?」

「哦,什麼辦法?不妨說給我聽聽?」慶祥抬起頭,仍是一愁未改。

「聽說宋朝時,寇準寇天宮計審潘仁美採用的是騙審法,找人裝扮成閻王爺和牛頭馬面等人,把潘仁美抓去和楊家冤魂對證,以此騙取潘仁美承認自己的罪狀。」

「有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這和我們調查巴彥巴圖一事有什麼關係?」

「大人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們不妨照此法試一試永芹?」

「嗯,合適嗎?再者說能否有把握,萬一被永芹知道,後果如何?」

「慶大人,我們試一試,成與不成也沒有什麼,必要時你不用出面,裝作一無所知,他是你的下屬,又能怎樣?」

「好吧,盡量辦得逼真一些,隱密一些,辦妥再向我回報。」慶祥只好如此。

幾天之後,伊犁將軍慶祥正式決定返回伊犁,特來與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永芹辭行。

「永大人,我明天就回去了,這裡的一切就全託付給你了,叛匪雖逃,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呀!」

「慶大人吩咐,卑職一定虛心牢記,竭力應付就是了,必要時還要請慶大人多多指教。」

「指教談不上,你我都是朝廷命官,為聖上出力是我等應盡義務,彼此,彼此。」

「既然慶大人執意要走,卑職何敢強留而耽誤伊犁方面的大事,恭敬不如從命。今晚卑職為慶大人餞行。」

「多謝,多謝!我也想在行前再同永大人聊敘聊敘。」

這天晚上,餞行宴會在參贊衙門大廳舉行。喀什噶爾的大小官員幾乎全都來了,除了參贊大臣永芹、幫辦大臣舒爾哈善、領隊大臣色普征額、烏凌阿、回務章京克拉奇,還有各軍營的委協領、索倫驍騎校、前鋒校等人。酒宴豐盛自然不用言表,氣氛也夠熱鬧的。你想想,在整個回疆,天高皇帝遠,伊犁將軍慶祥就是半個皇上,誰不巴結獻殷勤呢?永芹也高興非常,慶祥一走,巴彥巴圖的事也就無人再查,自己的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的紅頂子官帽也帶牢了,不用擔心此事的泄露,恨不得慶祥馬上就走。人逢喜事精神爽,喝起酒來也就不再顧及什麼。更何況在喀什噶爾,他是主人,自己也不能少喝,還有不少官員拍馬奉迎,不住勸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慶祥心中有數,哪能多喝,儘管別人不住勸酒,總推說明晨早起趕路,不勝酒力,飲起酒來,點到為止。高潮一過,慶祥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向眾人說道:「本官明晨起程回去,這裡一切事務有勞在座的各位兄弟了,同時,也感謝各位兄弟的情意真切,本官回敬大家一杯!」

說完一飲而盡,眾人也隨之一飲而盡。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量小的,已東倒西歪,量大的也已微醉。永芹本已喝得差不多,又和慶祥喝上兩杯,況且這兩杯里,最後一杯是舒爾哈善所倒,又稍稍做點手腳,裡面放進了一種特殊的藥品。不久,永芹就在不知不覺中醉了,舒爾哈善早就安排就緒,送永芹到後面休息。

慶祥見永芹已醉,也講自己酒力有限,回去休息,眾人也一一回去休息,酒宴到此結束。色普征額儘管量大,舒爾哈善也早已安排人同他對飲,並也做了手腳,讓他也醉了過去。

永芹迷迷糊糊不知睡到何時,猛然被兩個牛頭馬面的厲鬼抓了就走,心想我這就死了嗎,人們常說人死只是魂走,身子仍在,回頭一看,果然一個好好的身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糟了,我真的死了,想喊人卻喊不出聲,聲音只能在喉嚨里打轉,極其微弱,只有自己能聽見。

一出門,渾身輕飄飄的,被兩個厲鬼扯著往前,也不知走向哪裡,到處陰風嗖嗖,人影飄忽閃閃,各種奇形怪狀的厲鬼往來不斷,都抓住一個個鬼魂。不知走了多時,忽然來到一座橋前,果然不同於人間的橋,下面黑乎乎,不知深淺,不時傳來怵人的凄慘叫聲。對,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奈何橋,看樣子我真的死了,永芹內心一陣難過,人間的富貴榮華再也沒有了,他還有點不信。人們說人死了,掐掐身子感覺不到疼,他又偷偷試一試,果然感覺不到疼痛,唉,死就死吧!

牛頭馬面又把他帶走,路上不時見到斷腳的、少胳膊的。缺頭的鬼魂。一到預審處,剛剛送走一個審訊過的鬼魂。抬頭一看,啊,一個判官凶相畢露,旁邊站著幾個張牙舞爪的大鬼。一聲招呼,牛頭馬面將他按倒在地跪下,只響一聲喝問:「大膽的永芹,有許多人將你告了,你知罪嗎?」

「我不知罪!」

「嘟,如此大膽,還敢嘴硬,帶一個鬼來,你看看他是誰?」

啊,是巴彥巴圖,他也被抓來了,被打得有點變形,胳膊也鋸掉一隻。

「永大人,我全招了,不招沒辦法,你看——」說著用另一隻手指指被截斷的胳膊。

「把巴彥巴圖帶下去!看永芹招的和他供的可一致。」

「巴彥巴圖招了什麼?」

「大膽的永芹,這是什麼地方,你還敢抵賴,不招?好吧,先鋸去一條腿。」

牛頭馬面把他向另一室一拉,只見那裡正在鋸一個鬼的腿。那個人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但百般難受。永芹哪裡見過這樣場面,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喊:「招,我招!」

牛頭馬面重新回到預審室,重新將他按跪下,只聽一個聲音說,他的喉嚨已掐斷,說不出話了。

「嗯,給他用點靈河水。」話剛落音,有一名小鬼上前給他灌點說不出味的水,立即能發出點聲音,不過聲音仍不太大。永芹便把他和巴彥巴圖的事斷斷續續講一遍。

事情是這樣的:

永芹接替台灣總兵武隆阿任喀什噶爾參贊大臣後,他年齡已經六十多歲,不像斌靜那樣貪圖女色搞什麼「服女役」的鬼花招,姦淫回部婦女。但他感到自己年紀漸大,在京做官多年也都是閑職,撈不到什麼油水。如今來喀什噶爾任參贊大臣,在這天高皇帝遠的邊陲之地,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何不多撈點錢財,將來辭官不做也好有個依靠。

就這樣,永芹私自加重回疆部分地方的貢賦,對各路商人也嚴加盤剝。這還不算,經常派兵到各部落以搜捕叛匪為名,勒索回疆各族的財物。

今年四五月份,張格爾再次掀起反叛,經常流竄在帕米爾高原上的一些卡倫附近。永芹趁機以搜捕張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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