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熱河行宮中的鬼影 第三節

綿寧看完,衝出屋去失魂喪魄般大叫:「菱妹,菱妹!」滿院子挨門飛跑。當跑進後廳門口時,忽然看見那梁下一條絲綾吊著一個女子,綿寧大叫一聲:「菱妹!」

幾步衝到屋裡,抽出短刀,縱身一躍,斬斷白綾。女子跌落下來。綿寧緊緊抱住紅菱屍首,放聲痛哭。

嘉慶也隨後趕到,見此情鼻子發酸,心中卻頓覺釋然。

嘉慶等他痛哭一陣後,才輕輕喚道:「皇兒。」

綿寧聽見喊他,這才想起父皇也在跟前,便抬起淚眼,凄然叫道:「父皇。」

嘉慶上前,輕輕將他扶起,安慰道:「皇兒,人既已死了,哭也無用。朕也佩服她是一個奇女子,一定要厚葬她。」綿寧感動地道:「謝父王聖恩。」

嘉慶父子回到宮中,天色已晚。兩名內監見主子回來,急忙上前侍候,嘉慶吩咐道:「快侍候智親王回府。」自己向養心殿走去。

常永貴侍奉主子更衣。這時內監傳來晚膳。常永貴跪請道:「請皇上用膳。」嘉慶不耐煩地道:「朕不想吃。」常永貴遲疑著勸道:「皇上日理萬機,龍體康泰,最為緊要。」嘉慶氣得眼睛一瞪,怒斥道:「你有完沒完,朕說過不想吃,撤下去。」常永貴嚇得趕緊起身,哆哆嗦嗦地吩咐內監撤下去。

嘉慶想起綿寧悲痛欲絕的樣子,不由微微嘆息,突然燕皇貴妃的話,又在耳邊迴響。

今天辰時嘉慶從太和殿散了早朝,回到養心殿繼續批閱大臣們的奏章。這時,常永貴走到御案前,躬身道:「萬歲,燕皇貴妃見駕。」嘉慶怔住暗道:「她來會有什麼事?」常永貴一眼看穿主子的表情,又道:「皇貴妃說有要事面君。」嘉慶只得放下手頭上的奏章,吩咐道:「宣進殿來。」

不多時,那燕皇貴妃如輕雲裊裊走進殿來,嘉慶看她雖是輕妝淡抹,卻艷若桃李,如玉樹臨風般站在階前,不由暗自感嘆道:「可嘆朕日夜忙於國事,竟不能和這美人兒廝守。」

燕皇貴妃看皇上呆了,知道自己對皇上還有吸引力,便嫣然一笑,飄然下拜,輕啟朱唇道:「妾身拜見皇上,皇上吉祥。」

嘉慶如聞鶯歌燕語,忙道:「愛妃免禮。」便命常永貴給燕皇貴妃看坐。燕皇貴妃卻不起身,跪在御案前道:「請皇上恕妾妃冒昧之罪。」

嘉慶忙道:「愛妃快快起身,何罪之有!倒是朕忙於國事,冷落了愛妃。」

「妾妃謝皇上恩典,」燕皇貴妃這才起身坐下。嘉慶向常永貴和幾個內監一揮手道:「退下。」

只剩下他們兩人,嘉慶起身離座,走到愛妃跟前,輕輕將她抱住,憐愛道:「朕有多日沒去愛妃宮中了。」燕皇貴妃媚笑著嬌聲道:「妾妃可是時時刻刻想著皇上。」說著,輕輕依偎在嘉慶懷裡。

嘉慶已有多日沒有召幸后妃,頓覺熱血上涌,激情滿懷,一把將她抱起,附耳低語道:「到朕寢宮去吧。」

「不,」那燕皇貴妃突然收了媚笑,從嘉慶懷中掙脫出來,正色道:「此乃皇上處理國事之地,妾妃不敢誘惑皇上貪戀美色。」

嘉慶瞧她一本正經的神態,更覺嬌艷可愛,便笑道:「愛妃言重了吧,朕自忖還算得上勤政之君,偶然為之,也不為過。」

「可是,」燕皇貴妃神色惶然道,「妾妃前來,的確有一事要奏明萬歲。」嘉慶一愣,驚奇地道:「愛妃想說什麼?」

「這……」燕皇貴妃遲疑道,「妾妃怕鬼,偏偏遇著鬼了。本不想說,可又怕有欺君之罪。」嘉慶笑道:「什麼鬼呀鬼的,愛妃有話只管說,不必吞吞吐吐。」說完回到御案前坐下。

「是,」燕皇貴妃這才說道:「昨天智親王大婚,妾妃帶著翠兒、巧兒去他府中討喜酒吃。誰知半道上和一個侍女撞了個滿懷。妾妃看那侍女行色匆匆,以為她有要緊事,也沒責怪她,只問她是哪個宮中的,何事這麼匆忙。不料,她神色頓時緊張起來,轉身就跑,妾妃以為她必是偷了宮中的東西,便命翠兒、巧兒把她拉到跟前,妾妃當即退問,那侍女不敢隱瞞,便說是智親王府的叫紅月奉智親王之命,去宮外……」

「去宮外幹什麼?」嘉慶催促道。

「她說,去宮外侍候夫人。」

「夫人,」嘉慶驚異道,「哪家夫人?」

「這……」燕皇貴妃猶豫著道,「妾妃也是這樣問她,那紅月道是智親王在外面的女人。」

「混帳,」嘉慶氣得一掌擊在御案上,稍候卻懷疑地搖搖頭道,「皇二子不是那樣的人啊。」

燕皇貴妃點頭道:「妾妃當時也這樣想,便罵她胡說八道;那紅月見貴妃不信,便把那女人的來歷說了,妾妃聽完,當時嚇得呆住了。」

「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嘉慶追問道。

「若是一般漂亮的女子,妾妃也不會如此吃驚,那女人卻是當年山西有名的女教匪汪紅菱。」

「啊,是她。」嘉慶吃驚地道。

燕皇貴妃看著他,繼續道:「若是智親王在宮外看上什麼女子,也算不上什麼事兒,妾妃也不會來這兒說給皇上聽,誰知卻是朝廷的欽犯,妾妃昨晚思謀了一夜,不敢欺瞞聖駕,待皇上散了早朝,就趕緊過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嘉慶一下子站了起來,怒道,「朕如此待他,他竟這樣不知自愛。」

燕皇貴妃道:「妾妃以為自愛不自愛倒是無關緊要……」

嘉慶看著這位美人兒,問道:「愛妃的意思是……」

燕皇貴妃卻道:「妾妃怕有後宮干政之嫌,還是不說罷。」

嘉慶顧不了這麼多,忙道:「愛妃說來聽聽,也好為朕做些參考。」

燕皇貴妃這才道:「皇上如此恩寵智親王,用意所在,不言而喻。可是智親王如此兒女情長……皇上難道忘了先朝的順治皇爺?」

「你……」嘉慶突然怒極,紫青著臉說不出話來。

「朕真是左右為難啊,」嘉慶想著燕皇貴妃的話,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這時常永貴來到御案前奏道:「萬歲,禧恩前來交旨。」嘉慶頭也不抬便「嗯」了一聲,常永貴見皇上點頭,便去殿外宣旨。

禧恩進來,在御案前躬身跪下,一甩馬蹄袖,朗聲道:「奴才特來向皇上交旨。」嘉慶聽見,抬起頭愕然道:「交什麼旨?」禧恩忙道:「皇上不是叫奴才主持智親王完婚大禮嗎?奴才特來複命。」嘉慶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忙故作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愛卿做事,果然認真,朕著你為內務府大臣兼內廷扈從。下去吧。」禧恩大喜,謝了聖恩,退出殿外。

嘉慶沉思片刻,忽然叫道:「常永貴!」常永貴趕緊應道:「奴才在。」

「速去宮外宣戴均元、托津兩位愛卿來見朕。」

「奴才遵旨。」

常永貴知道皇上連夜宣召兩位軍機老臣,必有要事,哪敢怠慢,急急忙忙出宮而去。

嘉慶心裡這才略微平靜下來。內監趁機獻上幾盤點心,嘉慶一邊吃著一邊安心等待。

這時一名內監走進殿來奏道:「內務府和大人見駕。」嘉慶一怔:「這和世泰會有什麼要緊事連夜見朕。」便道:「宣他進來。」

和世泰急匆匆走進,禮畢大聲道:「奴才奉旨督辦今年秋彌事宜,諸事已畢。剛才欽天監梁大人去奴才府上,說秋彌吉日就在明日,奴才特此進宮,請旨定奪。」

「這……」嘉慶沒料到竟會這樣急促,一時不知所措。和世泰見主子為難,忙道:「奴才也以為太急促了。是否請梁大人另擇吉日?」

「不必了。」嘉慶素來相信天命。自禁門之變後,對欽天監梁天更是深信不疑,於是便道:「既是諸事已畢,朕就明日起身赴熱河行圍。和卿也辛苦了,明日還要隨朕一同去,早些回府歇息吧。」

「皇上日理萬機,最是辛苦。」和世泰感動地道,「奴才願吾皇萬歲、萬萬歲。」說完起身退出。

和世泰剛出殿門,常永貴就回來了。

「啟稟皇上,兩位老臣已在殿外候旨。」

嘉慶忙吩咐道:「快快請進。」常永貴走到門外,躬身道:「二位大人,請。」

門外走進兩個人,一般瘦削,都是六十歲上下的紅頂子一品大員。稍高一點的是戴均元,稍矮一點兒的是托津。兩人來到御案前,像往常一樣,免去三跪九叩首之禮,只躬身下拜,便齊聲道:「臣叩見皇上,不知皇上夤夜召老奴進宮有何訓示?」

嘉慶道:「兩位愛卿請坐。朕深夜召卿,有事相商。」

戴、托二人謝了聖恩,起身在階前的軟椅上坐下。嘉慶向常永貴等人一揮手命道:「退下,沒有朕的旨意,不許任何人進來。」

戴、托兩人見皇上如此,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由互相對視了一下。

嘉慶看了兩人一眼,緩緩地道:「兩位愛卿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最為倚重,理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朕分憂。」

戴、托二人一聽,大為驚異。主子今天是怎麼了,言語如此虎頭蛇尾。戴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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