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唐宗聖三次叛主 朱潘司計請改土

當永順司正改土歸流之時,桑植司接著又引發了一場新的內亂。且說是年冬季的一天夜裡,向國棟的五弟向國材久居在家,正悶悶不樂地呆坐在火炕邊發痴。忽然,院子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在敲門。

「是誰?」向國材支起耳朵大聲問。

「是我!」

向國材開門一瞧,原來是唐宗聖。

「你好久不見蹤影,今日怎麼到我寒舍來了?」向國材問。

「我專來拜訪你,有要事相商也。」

「什麼事?」

「進門再說吧!」

兩人遂進了一屋內坐下。

唐宗聖道:「近聞永司出了大事,你可知否?」

「什麼大事?」向國材問。

「聽說彭肇槐已向朝廷獻土,請求改土歸流,皇上已經詔令允准,永順司就要改為永順府了,土司制就不再存在了。」

「啊,真有此事?」向國材驚奇地大叫道,「這可真是一件大事。永順司彭肇槐怎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呢?」

「還不是擔憂土司制維持不下去了。」唐宗聖道,「現在各處土司內人心不穩,彭宣慰也是權衡利弊,無可奈何才走一這條路吧!依我看,咱們桑植司遲早也會走改土歸流這條路!像現在這樣局面,只怕也維持不久了。」

「是啊,我巴不得改土歸流就好,這土司世襲制只有長子才有繼承的份,與其讓我哥那樣一人獨當大位,還不如不要這土司制好。」

「實行土司制都沒關係,關鍵是看誰來掌土司大權。」唐宗聖道,「如若讓你掌權了,這土司制也就為你所用了。」

「對,就是這樣。可我這輩子恐怕輪不到了。」

「別灰心,咱們可再起事,把向國棟推翻,你就可以上台了。」

「我可不敢輕易再冒險了,上次有了教訓啦。」

「你怕什麼,現在形勢大變了。」唐宗聖又鼓動道,「你只要把忠於你的幾個旗長親戚聯絡好,我這裡再助你一臂之力,保證能讓你坐上土司職位。如果坐不到了,那時我們再設法要求改土歸流也不遲。」

「這辦法倒可考慮。」向國材道,「我可以去找西旗長和北旗長,這兩人我有交往,但不知他們會不會支持。」

「可以去一試。」唐宗聖又道,「我這裡有我三個兒子相助,把宮中佔住不成問題。你要儘快行動,把住時機。聽說向國棟這一段住在宮內,沉溺在酒色之中,咱們正好承機行事。」

「好,我們馬上分頭行動。」向國材下了決心。

當晚,向國材便差人暗中先將西旗長楊一文叫來屋內商議道:「你過去與我交誼甚厚,現在我有一事與你倆相商,不知可行否?」

「說吧,你有何事,盡請吩咐。」楊一文點頭道。

向國材道:「近聞永順司已改土歸流,而我司向國棟依然專橫跋扈,民心喪失。我欲徵求你的意見,可否參加起事,廢除向國棟宣慰使職位?你若能支持我襲位,我當重加獎賞,不虧待你扶助之功。」

楊一文道:「此廢主大計,當謹慎行事,萬不可讓他人知道。」

「這裡沒有外人,你放心。」向國材道。

「我們可多作準備。待明日我制定一個周全計畫,再行動不遲。」楊一文建議道。

「好,你回去,考慮一下也好,明日我們再商議。」

當晚,楊一文回到家裡,經過一番權衡,覺得廢主一事風險太大,弄得不好會掉腦袋,遂又將此事告了密。向國棟得悉向國材謀逆之心未死,不禁氣憤地說:「我這五弟自不量力,上次謀反被我原諒了,這次竟又起了壞心。罷,罷,我們兄弟之情已經絕矣。」遂把內管總理傅俊林叫來,吩咐他帶一根棕繩賜與向國材。傅俊林遵令而行。第二天一早即帶著幾個隨從到了向國材的院內。向國材一見傅總理到來,便知大事不好,臉色刷地就變白了。

「向國材,奉宣慰司之令,賜你一俱全屍,請自動手吧!」傅俊林盯著他道。

「我……我犯了什麼事?要賜我死?」向國材結結巴巴地問。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裡明白。還要我點穿嗎?」傅俊林道:「昨晚,你把楊旗長找來謀了一些什麼事?」

「嘿,這個小人,我就知道是他出賣了我!」向國材明白,事已至此無可挽救。於是只得接過棕繩,然後朝樑上一甩,把繩扣拴了脖子,再站在椅上,雙腳一蹬,便懸空自盡了。

傅俊林見向國材已死,方回宮作了稟報。向國棟派人將其屍作了厚葬,對外稱其弟昨晚突然暴死。

再說唐宗聖得知向國材突然死去,心下驚恐不已。他怕向國棟會懷疑到他頭上,乃加快了謀叛計畫。當日夜裡,唐宗聖即命三個兒子開始分頭行動。長子德威率龍潭州五百餘兵丁開進土司城,將五營中軍兼朝南安撫使尚朝先的住宅包圍起來,一舉把尚朝先一家控制了,然後挾持著尚朝先解除了五營中軍的武器。又令二子德權、三子德岐各率一旗兵丁,連夜會同龍潭州的兵丁一起將土司宮作了包圍。

其時,宮內總理傅俊林,副總管向長偉率部把守宮廷,欲作頑強抵抗。雙方對抗一陣,守兵終因寡不敵眾,四散奔走。唐德威、唐德權、唐德岐三弟兄揮兵猛擊,很快將傅俊林、向長偉擒獲斬首。接著,又將宮內護衛覃志勇、劉子貴、尚宗璜等人殺死。

向國棟在後宮聞知有變,正慌忙不知所措,護衛官張大微道:「爵爺別急,咱們從後門突圍吧!」說罷,即護著主人和家眷一起趁夜由後門逃出,直向雲旗地方跑了去。到了雲旗寨,又由雲旗長護送到了永順司去避難。永司宣慰使彭肇槐這時從京城獻土剛回,見到桑司宣慰使狼狽逃來,乃對他道:「向宣慰,你避難我處,暫可藏身。不過我這土司已庇護不了你多久,永順司已經皇上詔令改土歸流,我勸你不如也改土歸流算了,省卻許多管理司政的煩惱,還時時擔憂著被篡殺謀叛的風險。」

向國棟無奈地說:「唐宗聖覬覦我已久,我對他一直是寬大為懷,不料他恩將仇報,屢次叛我,這是他第三次謀叛,我不能不認真對付。倘若上憲能明察秋毫,將此次我司叛亂之元兇懲處,我亦情願向朝廷納土,改土歸流。」

兩人如此商議一陣,忽聞容美司派舍把田高雲到了永司。向國棟與田高雲相見後問道:「田表兄派你來為何事?」

田高雲道:「我們已得知貴司發生變亂,田宣慰放心不下,特派我來接你去容司。」

「多謝田兄好意。」向國棟道,「我司發生叛亂,現在情況不明,我不能迴避遠去。我想讓應襲三子大任去容司,還請你們多加照應。我在此將具文上報,等候上憲回覆,待案情明了再作打算。」

「也好,就依你之言,我且帶貴公子去容司。」

田高雲說畢,即按向國棟的囑託,把應襲三子向大任帶去了容美司。

向國棟暫住永司,遂將唐宗聖叛亂之詳情作成文書,差人分送到武昌和長沙,只等督撫兩院批文後再作計議。

再說向國棟離開土司宮不久,天就漸漸亮了。攻進土司宮內的唐氏父子和兵丁,此時衝進了後院。眾兵丁去搜向國棟時,卻不見了他的人影。

「這後牆的門打開了,一定從這裡跑啦!」唐德權大叫道。

「嘿,又讓他走脫了!」唐德威跺腳嘆道。

「快追吧!他可能走不遠。」

「對,趕快出城去追。」

唐德威緊忙下令,讓部屬去城外追趕。但是,城外有幾條路,也不知向國棟朝哪條路走了。唐德威率兵盲目追趕了一陣,看看仍不見一點蹤影,只得下令又踅回了城。

此時天已大亮。唐宗聖也來到了宮內。得知向國棟沒有抓到,他心裡也沉不住氣了。假如向國棟逃到永順司或容美司,不出幾日,就會搬兵來進行討伐。那時他會守城不住。

「咱們只有去洪家關了!」唐宗聖嘆道。

「為何要去洪家關?」唐德威不理解。

「你不知道,要是不走,就會大禍臨頭。」唐宗聖道,「向國棟逃走了,他一定會搬兵來進行報復。所以這土司城不能呆了。我們只有去洪家關避一避。洪家關乃九溪協管轄之地,桑植司不能越界去那裡捕人。」

「洪家關旗長會不會收留我們?」唐德威又問。

「沒問題,洪家關旗長馮友明我很熟,咱們趕快去吧!」唐宗聖又交代道,「把土司城的人全都帶走,貸物也運走,讓向國棟回來什麼也得不著。」

「好!就這麼辦。」唐德威立刻傳令開始執行。

第二天下午,在唐宗聖父子的威逼之下,土司城的一千多居民終於被強迫驅趕而向洪家關涌去。那洪家關距兩河口約七八十里,從兩河口順澧水河而下,到南岔後,再朝泉河逆行十餘里處即到。洪家關其時還只是一個百餘人戶的寨子,該寨旗長馮友明此日正在寨外打獵,猛見到唐宗聖一行騎著馬到了寨前。

「喂,唐總理,你帶這麼多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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