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彭御彬求救桑司 彭肇槐獻土歸流

楊氏婦人一行來到顆砂街上,張四便問:「如今無路可走,永司不肯相救,我們該怎辦?」

楊氏回道:「聽說桑植土司向宣慰肯仗義救人,上次散毛司覃煊襲職,就是向宣慰幫助打的官司扶上台的。我們何不去桑植找向宣慰?」

「對,只好去找他了。」舍把張四應允道。

一行人隨即就跑到桑植,找到宣慰使向國棟又訴說了一番處境。請救桑司發兵相救。

向國棟弄清原委,乃回答道:「我為散毛司官綱一案,恚誤受累不小,羈身四載,往返用費甚苦,今始得如正義,煊與我均經開復回司,司務緣此廢馳數年,目前自顧不暇,安能相救?況鄰司甚多,爾等急往他司求之可也。」

舍把張四聽了這話,又哭著跪下道:「永君不顧官綱,其他鄰避投之無益,貴司若不憐憫,只好束手待斃,別無能救之人矣。」

向國棟見其言詞意切,心念這孤兒寡母被害無依,事雖礙難而心甚不忍,乃又勸慰道:「你們別急,即然他處無投,我當請永君一道商議。」說畢,即命人將彭御彬一行幾人作了安頓。

第二天,向國棟即修書一封,差人送往永司,約永君到上峒相會。彭肇槐接到書札,乃如約到了上峒。此時,向國棟偕彭御彬一行幾人也到了上峒。雙方在上峒長官司處會談了兩日。會談中,向國棟說:「保靖司內情我不太熟悉,那彭澤蛟為人到底如何?」

彭肇槐道:「彭澤蛟是彭御彬的伯父,他五十多歲,為人兇悍殘暴,彭澤虹在位時都讓他三分。現在澤虹病故,彭澤蛟欲奪土司位,誰也難阻擋他。」

向國棟道:「官綱正道乃父死子承,子無則兄繼。彭澤虹雖然病故,他有兩兒子,長子御彬承襲是正理,豈能由伯父奪侄位?」

「話雖如此,彭澤蛟一意孤行,誰能管住他?」

「矧如此,我兄弟不可坐視,當其詳文救伊母子,保舉承襲為是。」

彭肇槐聽罷此言,顯得很為難的樣子,並不吭聲附和。

向國棟見其不應,知道永君有難言之隱,遂不再多言。

當晚,向國棟又修書一封,派人送至容美土司田旻如處,約他到大岩屋再聚會,說有要事相商。

幾日後,向國棟帶著彭御彬一行來到五道水,與田旻如在大岩屋邊按約相會了。雙方在大岩屋旁的行宮內住下,又詳細商談了大半日。向國棟先請彭御彬及其舍把將保靖司彭澤蛟謀逆經過,作了細述。接著,向國棟說:「今彭御彬母子有難,永順司不肯相救,現在他們逃難到我處,我想此事事關重大,特約請吾兄公議。」

田旻如道:「此官綱正義,吾當共同保舉。」

「好,還是老兄講義氣!」向國棟讚歎道。

兩人隨即共商,給湖廣總督和湖南督撫處寫就了一篇呈文。然後派人急送到長沙和武昌。其文略曰:「自古子承父職,無子則兄弟依次相承,乃為官綱正義。今保靖司宣慰使彭澤虹因故去逝,其位理當由長子御彬繼承,不料庶兄彭澤蛟陰謀篡位,並起斬草除根之念。彭御彬、彭御林及其母親為避難已逃奔桑植司。桑植宣慰使向國棟與容美司宣慰使田旻如不忍坐視不理,欲保舉保靖司彭彬承襲,特呈請潘司及制台大人批處。」

湖廣總督府及湖南督撫院接此呈文後,乃令辰州道台王道理前往查問。王道台乘船到永司王村,即讓桑植司派人護送彭御彬母子到王村侯查。楊氏夫人心有恐懼,不敢前去。向國棟勸慰道:「上憲准我兩司詳文,委道台查問,正爾母子伸冤之時,況有我兩司扶持,爾尚何懼?」楊氏道:「我母子素不善言,又無川資何能去?」向國棟道:「吾已著我四弟先去,令接見時即將爾母子被害情由預先稟述,管教爾母子見道台不消多說,其盤費有我相助,隨從人役亦撥齊,只管放心前去,諸事有我照應。」楊氏方應允隨行。

過了數日,桑容兩司差人帶著彭御彬一行到了王村。王道台當面察問了保靖司的有關變亂情況,彭御彬及其母親楊氏和舍把張四等人一一作了詳細敘述。所說情由與桑容兩司呈文的內容完全相符。王道台聽後,當即好言安撫了彭御彬母子一番,並允准彭御彬承襲。

察問完畢,王道台即回辰州府,並將訪查詳情向督撫兩院作了彙報。不久,督撫兩院委辰州協會同桑容兩司捉拿彭澤蛟。辰州協副將楊凱帶著三百餘人馬不敢獨往,督撫兩院再檄催桑容兩司委員帶兵協緝。桑植司向國棟便派了左副使向國相出兵協助,容美司田旻如派了經歷田中正領兵協助。三方人馬江集約有二千餘人。

半月後,三支兵馬分別到達保靖土司城外。彭澤蛟領兵守在土司城內。圍城首領在城下高聲喊話道:「彭澤蛟,你聽著,我是辰州協副將楊凱,今奉督撫令會同桑容兩司出兵來緝拿你歸案,你若識相,請快投降受縛。」

彭澤蛟站在城頭回道:「我保靖土司未得罪官府,爾為何出兵來攻?」

楊凱道:「你司宣慰使彭澤虹病逝,按例其位應由長子彭御彬承襲,而你不顧官紀正綱,竟敢篡位謀反,現彭御彬母子已具狀上告,督撫令我等前來緝拿,你還有何話可說。」

「承襲宣慰使,乃我土司內部之事,何由外人干預。」彭澤蛟道,「彭御彬年青無知,尚無能力處司務,我弟臨逝將司印交我監管,因而你們為何不弄清緣由,就悍然出兵來相攻?」

「你不用狡辨,今大兵到此,你不受降,將插翅難飛。」

「有本事就來攻吧!」彭澤蛟傲慢地回道,「打得贏,我這土司位就讓給彭御彬;打不贏,你們就快滾!」

「好一個惡霸,給我打!」揚副將立刻下了令。

隨即,雙方開始了交火。攻城兵丁用土炮轟炸,土司城被炸開了一個缺口。接著,手持火槍和弓箭刀戟的辰州協兵和桑容兩司的兵丁,一個個喊著殺聲直往前沖,城內的守兵用火槍弓箭回擊,雙方激烈交戰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守兵抵擋不住攻擊而潰敗了。楊副將和桑容兩司的帶兵首領率部攻進城去,保靖司城終被佔領。彭澤蛟帶著少量隨從突圍出城,一氣奔跑到了永順司。永司宣慰使彭肇槐見其落荒而來,也不敢對他進行庇護收留。「幫我一把吧!」彭澤蛟求他道。

「不行!我這裡不能容留!」彭肇槐斷然拒絕道,「你還是到辰州府去自首,請求寬恕吧,不然官府是不會饒過你的。」

彭澤蛟無路可走,最後只得聽其勸告,自動到辰州府投案自首去了。

彭澤蛟被擊敗後,桑容兩司便派人護送彭御彬一行回到了保靖,使彭御彬終於承襲了該司宣慰使職。

再說辰州協副將楊凱在保靖打敗彭澤蛟後,繼續率兵追來,不日到了永順。宣慰司使彭肇槐大擺宴席,款待楊凱部將官兵。宴席之後,兩人就保靖司內亂的情況作了深談。彭肇槐對副將楊凱道:「楊將軍,保靖司這次骨肉相殘,官府派兵彈壓,地方百姓深受其苦,我感到坐卧不安啊。」

「怎麼,保靖司出的事,與你何干?」楊凱奇怪地問。

「楊大人,你不知道,保靖司與我永順司是兄弟鄰司,豈能無干?」彭肇槐道:「我們兩司八百年前屬同一個祖宗,都是溪州剌史彭仕愁的後人。保靖司遠祖是彭仕愁的次子彭師杲,我們永順司的遠祖是彭仕愁的長子彭師裕。你看這種關係有多深!」

「雖然如此,保靖司出了亂子,你也不必感到如此不安嘛!」

「我是擔慮這土司制沿襲太久,現在後人已無力為繼了!」彭肇槐又出語驚人地說,「從保靖司這次內亂的情況看,以後該司爭奪土司位的亂子還會不斷。」

「為什麼呢?」

「因為保靖司內關係複雜,彭澤蛟雖然被趕走了,但他那一方的勢力滲透到各旗、舍把之中,彭御彬雖被保舉承襲了,他要鞏固自己的地位也非易事,其屬下恐難服從。」

「其屬下不從,有朝廷支持,彭御彬也可穩住其位呀!」

「不容易啊!」彭肇槐回答,「屬下統馭不了,遲早便會被推翻。所以,我現在不光擔憂保靖土司,也擔憂永司和桑司都難維持長久。為什麼?因為各土司內部關係皆很複雜,矛盾不斷。想爭權奪位者不少。各司使旗長、舍把很難號令,土司內部親族又各分派別,只想擁立自己的親屬承襲大位,以此弄得局面不穩,很難統馭。」

「不管土司內人事怎麼複雜,朝廷只支持世襲的土司主政。」楊副將道,「其他人要造反,官府就會幫助土司彈壓。」

「土司偏處一隅,有時官府鞭長莫及啊!」彭肇槐又道,「最可擔憂者,乃自己兄弟之間為爭土司位互懷異心。我今為使後輩不為爭權奪位而成仇,乃願獻土朝廷,改土歸流,並求皇上安插去祖籍江西居住,量授武職微員,不知可行否?」

「啊,你說的這些情況很重要,我對你的心情很理解,你的請求我會轉告督撫。」楊副將道,「你最好寫道呈文,我幫你去轉呈!」

「好,我馬上就寫!」彭肇槐點了點頭,遂命家僕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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