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唐宗聖二次叛主 大岩屋兩司結盟

且說向國棟在九溪協侯案,一拖兩年多過去,那案子竟還未了結。官場辦事拖拉,任你心急如焚也毫無辦法。向國棟羈旅九協,想動又不能隨意亂動,此時只弄得愁腸百結,每日只好習詩交友,相對話談,以消旅悶。

這時,桑植宣慰司內,因司王離久未歸,人心漸漸又浮動起來。唐宗聖暗中又開始謀劃,準備再次叛主。一日晚上,他將同族兄弟黃旗長唐景文找來商議:「國不可一日無君,土司不可長久無主。今向國棟為官司羈絆,遲遲不能歸,你看該怎麼辦?」

唐景文道:「司主去了這麼久,為案子不能脫身。只怕他的宣慰司職遲早會被制台革除。」

「是啊,我分析他這司主職恐也難保。」唐宗聖道,「今為土家苗民想,我們不妨另立新主如何?」

「可也。」唐景文贊成道,「咱們應當另選新主,但是選誰好呢?」

「我意選向國材,他是國棟五弟。為人性情柔和懦弱,將來他當政,權力必歸我唐家掌握。」

「好!選定他很合適。」唐景文又道,「要扶國材襲職,眾首領恐怕不服。」

「不要緊。只要把五營中軍首領尚朝先抓住,其餘旗長舍把不足為懼。下面各旗我們唐家人掌權也不少嘛。」

「五營中軍是宮中的護衛主力,尚朝先這人又不易對付,怎樣才能制伏他呢?」

「好辦!」唐宗聖又道,「尚朝先直接管的只是戎纛營,其餘幾營中軍不是他的心腹。我們只要把尚朝先等首領用計擒住或幹掉,宮中不用多流血既可大功告成。」

「用什麼計呢?」

「咱們就擺次鴻門宴,請尚朝先和雲、先二旗長及其他一些頭目來赴宴,在酒席上可將他們一網打盡。」

「嗯,這辦法可行。」唐景文想了想又問,「這鴻門宴以你的名義擺嗎?」

「不,我只能給你出這點子,具體施行還得靠你們。」唐宗聖又道,「我不宜公開露面,因為尚朝先等人對我早有防備,搞得不好會弄巧成拙。」

「那我就約唐宗璜、向長遠等人共同起事。」

「對,你還要說服向國材,讓他出面舉辦宴席,這樣,眾頭目必定會來赴宴。」

「好,這主意不錯!」唐景文點頭道。

過了數日,唐景文便暗中來到向國材家中,試探他道:「國材,你哥負案在外,一時解脫不了。這土司職位現在空著,無人主事,你看怎辦?」

「我哥遲早會回來,他交代,司務事由眾親族舍把旗頭共同作主,怎麼沒人主事?」向國材回道。

「由大家主事,還不等於沒人作主。」唐景文道,「土司王位是世襲的,按常規,你哥不在,你們兄弟之間誰都可以出來主事。」

「我們弟兄有好幾個,但大哥沒有交待指定,我們誰敢主事?」

「只要有大家擁護,怎麼不行?」唐景文又道,「如果我們都支持你擔任司主,你願不願意?」

「支持我當司主,這……這事只怕有風險。」

「怕什麼,有風險,大家一起和你分擔。你只要坐上了土司王位,誰敢不從?」

「可是,現在掌握五營中軍的將領不會聽令,會反對呀。」

「我們可以設計,把反對者幹掉。」

「你有什麼好計策?」

「計策有,但不知你肯不肯下決心?」

「有好計策我就干!」

「那好!」唐景文道,「我告訴你,你可以你夫婦剛生女兒的名義,邀請尚朝先等頭目到家來喝滿月酒,屆時我們作好布置,可將反對你的人一舉擒拿。」

「嗯,這辦法倒可行!」向國棟點頭。

兩人遂搭成協議,決定按此計行事。

第二天上午,向國材便以「弄瓦」為名,四處散發請柬,邀請五營中軍頭領尚朝先及中軍官張啟鳴、東旗長王正騰等十多個首領到家赴宴。

向國棟住宅是個四合院,其地緊挨土司宮外的澧水河坎上,四周修有丈余高的圍牆,院子內很寬敞。那宴席就設在大門內的庭院岩塔內。

到中午時分,被邀請的數十名客人紛紛到齊了。客人們各掏銀子上了人情帳後,即入席就座,準備吃喝起來。此時,向國材舉碗對大家說:「諸位,今日請大家來喝喜酒,大家要多喝點。來,這一碗我敬大家。咱一起干!」

「干!」眾人站身響應,各自一干而盡。

一碗酒喝畢,大家開始挾菜吃飯。那宴席上的菜十分豐盛:紅燒鯉魚,熟蒸豬首、干炒臘肉,煎黃子肉,清燉烏雞,油豆腐絲,酸米辣子炒菌子等一共十二大碗。自釀的米酒清香赴鼻,一個個喝酒划拳好不熱鬧,人人臉上喝得紅光滿面。待約有幾分醉意之時,黃旗長唐景文忽然端起一碗酒大聲說:「諸位,今日是向國材喜添千斤的滿月酒,我在此借花獻佛,給大家敬酒一碗,大家喝完,我還有話談。」

「有什麼話,你就快說!」有人叫道。

「不,我要咱們一起喝了才說。」唐景文說罷,把碗中酒一氣喝乾。把碗底亮給眾人看了看。眾人說「干!」

唐景文說聲:「好!我現在告訴你們吧。我們的土司王向國棟有兩年多沒回了,他負案在身,案子一天不結,一天就脫不了身。現在宮中無主,司務事無人主持。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土司的職位也是一樣,不能總空著。我建議,咱們現在要擁護一位司主主持司務,大家以為如何?」

「不可!不可!」尚朝先立刻反駁道,「黃旗長,你此言差矣,國棟司主雖然沒回,但他交待我等親族共同理政,司務事並未荒廢。你主張另立司主,豈不是要謀反?」

「謀反又怎樣?」唐景文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們,咱們今日到此來喝喜酒,就是要議定擁護向國材當土司主之事。向國材是嫡生五子,為人謙和能幹。我們應該擁護他當土司主。」

「反了,反了!」中軍張啟鳴這時站身而起道,「黃旗長,今日你是吃豹子膽了,膽敢在此蠱惑人心,公然謀反?」

「哈哈,你們想阻止?來不及了!」唐景文說罷,把酒碗朝地下一甩,立時便有唐宗璜、向長遠、向國佐等人率十多個軍士持著刀戟,從內房中衝出來到了酒席邊。眾客人頓時大驚失色,一個個嚇得不知所措。

中軍張啟鳴欲要反抗,手中卻無器械,他操起坐椅與之搏鬥,只幾回合,就被一兵丁砍死倒地。東旗長王正騰欲要拒捕,亦被眾兵丁砍成了肉泥。

尚朝先這時卻乘亂跑到圍牆邊,只一縱身就翻跳過了圍牆,眾兵丁打開大門,欲要去追。忽然,一支五營中軍吶喊著衝進了院子里來,唐景文頓時俊了眼,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人一刀砍下了腦袋。原來,這支五營中軍是尚朝先手下最精銳的衛宮隊伍。其首領是張大成。此日中午,當他聞知尚朝先被向國材請去喝滿月酒的消息後,心裡很不放心,唯恐有變,故率部以巡查為名,想去看個究竟,剛走至向國材宅外,便見尚朝先翻牆逃出,張大成遂上前接應他,兩人再揮兵殺進院去,將那謀反的唐景文、唐宗璜、向長遠、向國佐等全部斬殺,連同向國材的家丁幫凶全都殺絕了。向國材因系向國棟的親弟,尚朝先吩咐手下將他看管起來。

接著,尚朝先寫了一封信,派舍把尚高仁速送九溪,及時給向國棟稟告平定叛亂消息。向國棟接信一讀,頓時吃驚不小。只見那信寫道:「司主日久未歸,唐景文與唐宗璜、向長遠、向國佐等密謀作亂。要立國材為主。現唐宗璜、向長遠、向國佐等均被誅殺,唐宗聖在這次變亂中沒有公開露面,但估計他可能暗中參加過策劃。現據聞他已逃匿澧州。向國材未便問罪,特請示定奪。」

向國棟思慮良久,最後回信尚朝先答覆道:「叛黨既除,國材系余胞弟,無庸深究,著來外伴我。」

尚朝先接到回函後,即派人將向國材護送到了九溪。向國材見到兄長自覺無顏,向國棟安慰他道:「你年輕無知,被人利用,尚可原諒。今後只要知悔改過,我決不會和你計較。」

向國材便痛泣道:「三哥對我如此寬懷大度,我卻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實乃罪該萬死。蒙三哥不懲之恩,從今起我當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好,你能知錯即改就好。」

向國棟又安慰他道:「咱們畢竟是同胞兄弟,不是外人。你現在就伴陪我一起候案,等案子結了,咱再一同回去。」

向國材遂點頭應允。

再說唐宗聖自二次變亂被平息後,他僥倖自己沒有公開卷進案中。雖然他是挑動唐景文發起叛亂的主謀者,但唐景文已被殺死,密謀過程也就死無對證了。但為保險起見,他還是悄然去了澧州,想避避風頭再回來。在澧州旅店住了數日,忽有向國棟的隨從李乘龍找到他說:「唐經歷,主爺派我來找你去九溪,讓你伴隨他去住一段。」

「啊,主爺找我去,有什麼事呢?」唐宗聖有些心虛,他擔心向國棟已掌握了自己策劃叛主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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