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

「莎拉……」

「不,約翰尼。最好別說。時間到了。」

「我要說你很漂亮。」

「是嗎?」

「是的,」他輕聲說,「親愛的莎拉。」

「我們把一切補回來了嗎?」她問他。

約翰尼微微一笑,「莎拉,我們已盡了全力了。」

赫伯下班回家看到莎拉,似乎並沒感到驚訝。他歡迎她的到來,使勁逗著孩子,然後責備莎拉沒有早點兒把孩子帶來。

「他的膚色和長相跟你一樣,」赫伯說,「我想他以後眼睛也會變得跟你一樣。」

「但願他有他父親的聰明。」莎拉說。她在系圍裙。外面太陽已經下山了,再過二十分鐘天就會黑了。

「你要知道,燒飯應該由約翰尼來干。」赫伯說。

「攔不住她。她用槍頂著我的腦袋。」

「啊,也許這更好,」赫伯說,「你做的所有飯菜嘗上去都像通心粉。」

約翰尼抄起一本雜誌扔向他,丹尼笑起來,尖利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房間。

他看出來了嗎?約翰尼想。這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約翰尼看著他父親從壁櫥里找出過去的舊玩具,這時一個驚人的念頭湧上心頭:也許他理解。

他們吃飯。赫伯問莎拉,瓦爾特在華盛頓幹什麼,她告訴他們他正在參加的會議,會議和印第安人的土地要求有關。莎拉說,共和黨的會議大多數是探探情況的。

「他見到的大多數人認為,如果明年裡根贏了福特,這將意味著共和黨的死亡。」莎拉說,「如果這個黨死了,那就意味著瓦爾特無法在1978年競爭比爾·柯亨的位子,那一年柯亨將競爭比爾·哈塔維參議員的位子。」

赫伯正在看丹尼吃豆子,他很認真地一顆一顆吃,用上他所有的六顆牙齒。「我認為柯亨不會等到1978年,他明天就會和穆斯基競爭。」

「瓦爾特說比爾·柯亨不會那麼傻,」莎拉說,「他會等的。瓦爾特說他自己的機會快來了,而我已經開始相信他的話了。」

晚飯後他們坐在客廳, 不談政治,而是看丹尼玩古老的木頭汽車和卡車,那是二十五年前赫伯給他自己的兒子做的。那時,赫伯還年輕得很,和一個性情善良的女人結婚,這女人有時晚上喝點兒啤酒。那時他的頭髮還沒白,對他的兒子充滿希望。

他真的能理解,約翰尼邊喝咖啡邊想。不管他是否知道今天下午莎拉和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管他是否有懷疑,他都能理解。你無法改變或糾正它,只能接受現實。今天下午她和我完成了一次婚姻。今晚他在和他的孩子玩。

他想起了慢慢轉動的命運輪。

莊家贏,所有的人都輸。

憂鬱似乎想要侵入他的心靈,但他把它推開了。這不是憂鬱的時候,他不會讓憂鬱左右自己。

八點半時丹尼開始鬧了,莎拉說:「我們該走了。在回肯尼巴克的路上,他可以吮一瓶奶。離這兒三英里,他會把瓶子喝光的。謝謝你們的招待。」她閃亮的綠眼睛看了約翰尼一下。

「很高興你們來,」赫伯說,站了起來,「是嗎,約翰尼?」

「是的,」他說,「讓我來抬那個小床,莎拉。」

在門口。赫伯吻了丹尼的額頭(丹尼胖胖的小手抓住赫伯的鼻子,使勁一按,按得赫伯兩眼流水)和莎拉的面頰。約翰尼把小床搬到紅色汽車邊,莎拉給他鑰匙,讓他把床放到后座上。 他放好後,她站在駕駛座的門邊,看著他。「我們已儘力而為了。」她說,微微一笑。但她閃亮的眼睛告訴他眼淚快要流出來了。

「這很不錯。」約翰尼說。

「我們會保持聯繫嗎?」

「我不知道,莎拉。我們會嗎?」

「這大容易了,是嗎?」

「是的,非常容易。」

她走近吻吻他的面頰。他可以聞到她的頭髮,清新而芬芳。

「多保重,」她低聲說,「我會想念你的。」

「乖乖的,莎拉。」他說,碰碰她的鼻子。

她轉過身,鑽進車裡,一個丈夫正青雲直上的漂亮女人。我懷疑他們明年不會再開這輛車了,約翰尼想道。

車燈亮了,然後馬達響起來。她沖他舉起一隻手,駛出車道。約翰尼兩手插在口袋裡,站在砧板邊,看著她離去。他心中的某個東西似乎關閉了。這並不是主要的感覺。 這是最糟的——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感覺。

他一直站到看不見尾燈,然後爬上走廊台階,回到屋裡。他父親正坐在客廳的大安樂椅上。電視關了。玩具扔了一地,他正看著這些玩具。

『狠高興看到莎拉,」赫伯說,「你和她……」非常短暫地停了一下……「玩得好嗎?

『狠好。」 約翰尼說。

「她還會來嗎?」

「不,我想不會了。」

他和父親互相看看。

「啊,也許這更好。」赫伯最後說。

「是的,也許是這樣。」

「你玩過這些玩具,」赫伯說,跪下來撿地上的玩具,「羅麗生雙胞胎時,我給了她一些,但我知道我留了一些。」

他把它們一個個地放回盆中,在手裡逐個檢查一下。一輛賽車,一輛牛車,一輛警車,一個紅漆都脫落的小卡車,他把它們放回壁櫥藏好。

約翰尼又有三年沒見莎拉·赫茲列特。

那年雪下得很早。到十一月七日,地上已經積了六英寸厚的雪了,約翰尼取信時必須穿上橡膠靴子和羊毛衫。兩星期前,戴維·皮爾森寄來一個包裹,裡面是一些課本,他一月份上課時用的,約翰尼已經開始備課了。他期待著回去教書。戴維在克利維斯鎮的霍蘭德大街上為他找到了一間公寓。霍蘭德大街二十四號。約翰尼把這寫在一張紙上,放在錢包里,因為他總是記不住這名字和數字。

今天天空陰沉沉的,氣溫在華氏二十度以下。約翰尼走上私人車道時,雪飄下來。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所以他伸出舌頭接雪花。他走路差不多不跛了,他感覺很好。已經有兩個多星期沒有頭疼了。

郵件包括一份廣告。一本(新聞周刊》和一個小信封,信封上寫著「約翰·史密斯」,沒有回信地址。在回家路上,約翰尼把其它郵件塞到褲子口袋裡,打開了信封。他抽出一頁印刷紙,看到頂上寫著《內幕》,半路停了下來。

這是上周《內幕》雜誌中的第三頁。標題新聞是有關一位電視明星的醜聞,這位明星在中學兩次被勒令退學(十二年前),並因藏有可卡因而受到懲罰(六年前)。對美國家庭主婦來講,這可是熱點新聞。另外還有一個減肥食譜、一個嬰兒的照片和一個姑娘奇蹟般治癒腦麻痹的報道。在那張紙的底部,一個報道被圈了起來。標題是:《緬因州的通靈者承認惡作劇)。這個報道沒有署名。

(內幕》雜誌不僅報道被所謂「全國性報刊」忽略的通靈者,而且還揭露那些騙子,這些騙子使人們無法接受真正的通靈者。

最近,一位騙子向《內幕》雜誌承認了他的惡作劇。這個所謂的「通靈者」就是緬因州波奈爾的約翰。

史密斯,他向我們的消息來源承認「所有一切都是騙局,是為了付我的醫療費。如果我能寫一本書,我就可以有足夠的錢付我的醫療費,而且可以休息幾年。」史密斯咧嘴一笑,」這年頭,人們什麼都信一一一為什麼我不趁機大賺一筆呢?」

「由於《內幕》雜誌的努力,約翰·史密斯沒能大賺一筆。我們再次重申,凡是能證明全國知名的通靈者是騙子的人,我們將給予他一千元的獎金。」

警惕騙子們!

約翰尼把文章讀了兩遍,這時雪越下越大了。他微微一笑,心想:雜誌記者顯然很不喜歡被人從走廊上踢下來。他把那張紙又放回信封,把它跟其它郵件一樣塞進褲子口袋。

「迪斯,」他長聲說,「我希望你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他父親可不這麼瀟洒。赫伯讀完那張剪報後砰地把它砸在廚房桌上,非常憤怒:」你應該起訴那個狗雜種。這全是誹謗,約翰尼。這是惡毒的攻擊。」

「我很同意你的話,」約翰尼說。外面已經黑了。下午的雪到晚上已經演變成一場冬天的暴風雪。狂風呼嘯,厚厚的雪蓋住了車道。「但我們談話時沒有第三者在場,迪斯很清楚這一點,只有我們兩人。」

「他連署名的膽量都沒有,」赫伯說。「瞧這『《內幕》的消息來源。』這來源是什麼?讓他說出是誰?。」

「噢,不能這麼干,」約翰尼說,咧嘴一笑,「這簡直是自討苦吃。那樣的話他們會整頁整頁地炒這件事。不能這麼干。我倒覺得他們做了件好事。我可不想靠預測來謀生,告訴人們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或買哪種彩票。」約翰尼從昏迷中醒來後,最讓他吃驚的一件事就是緬因州和其它州把彩票合法化了。「上個月我收到十六封信,、要我告訴他們哪個號能中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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