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口禍 85、戴鹿芝殺了文乃爾和他的四個教徒

這時候,一個姿色出眾的年輕寡婦,被命運推上了顯赫的政治舞台。

咸豐帝奕死後,二十七歲的「玉蘭兒」懿貴妃已開始和鈕鈷祿氏一起,在朝中垂簾聽政,大臣們尊稱她們為「慈禧太后」和「慈安太后」。此時的朝廷大權,實際上控制在慈禧太后和她的小叔子——恭親王奕的手中。因為,同治皇帝載淳年幼無知,而慈安太后則過於懦弱。

「青岩教案」發生後,法蘭西新任駐華公使哥士耆代表本國政府,正式向大清國提出了嚴重抗議,哥士耆要求清政府就此給予巨額賠償。

慈禧太后和恭親王奕不以為然。哥士耆遭到清政府的拒絕後不肯善罷甘休,他故意把「青岩教案」的風波弄得很大,並頻繁來往於各國公使館與清廷之間……

哥士耆試圖從這場外交紛爭中打開缺口!而年輕氣盛的貴州提督、欽差大臣田興恕,則與其針鋒相對。咸豐十一年九月,田興恕按照「秘密公函」中的「優敘」的許諾,將趙國澍提拔為全黔團務總辦!

正當「青岩教案」的談判陷入僵局時,胡縛理派到開州的法蘭西神父文乃爾,正忙著走村串寨宣揚「福音」。哪知,這無意中引發了貴陽府的第二樁教案——「開州教案」。該案發生後,清政府十分被動,同意就兩樁教案作出巨額賠償。

「開州教案」的發生,起源於祭龍事件。

在距州城二里地的夾沙隴,文乃爾以教徒章天生的住所為據點,夜以繼日地組織教徒念經講道。而這個章天生,正是三年前,在古州當眾羞辱田興恕,錢登選為了保他,故意在田興恕面前說他是「瘋子」的「教書先生」。

文乃爾、章天生的行動,被開州「一心團」團首周國璋查明,他向開州知州戴鹿芝作了如實稟告。戴鹿芝獲悉,十分高興,因為他終於可以對「外來匪人」「借故繩之以法」;可以執行「秘密公函」,向田興恕交差了。戴鹿芝要周國璋繼續詳查文乃爾和天主教的動態。

清同治元年(1862年)正月十五日,開州夾沙隴群眾搭龍燈祭龍,歡度元宵節,並通知天主教徒參加;但天主教徒以奉教為由,拒絕祭龍。周國璋和群眾說服他們參加,仍無結果,雙方「口角忿爭」,「人眾勢洶」。周國璋便稟報戴鹿芝,戴將情況飛報田興恕。田興恕一看「章天生」三個字,當即大怒!他憤而批示:「緝案就地正法。」

同治元年陰曆正月二十日,周國璋帶領團練數十人,先將文乃爾逮捕監禁,接著,團丁又去章天生家中,將教徒章天生、吳學聖、陳顯恆、易路濟(女)四人逮捕入獄。

第二天,戴鹿芝將文乃爾、章天生等五人提至公堂審問,文乃爾將「傳教士護照」遞交戴鹿芝查驗,聲稱:「護照上蓋有直隸藩司印信,並錄載和約要款三條之諭單,上蓋總理衙門關防。」戴鹿芝當即加以駁斥,其理由是:「此文憑乃法蘭西文憑,並非我大清國文憑,不足為據。」

幾天後,法蘭西傳教士文乃爾並中國教徒章天生、吳學聖、陳顯恆、易路濟(女)等共計五人,全部被戴鹿芝凌遲處死。其中,文乃爾還被懸首示眾,他的頭顱,在開州城門上懸掛了整整三天!

文乃爾被害一事,令比爾·胡縛理暴跳如雷。他根據以往的「經驗」分析判斷,此事再由他自己向貴州官府提「抗議」已是枉然。

最理想、最高明的做法就是,由法蘭西政府和它的軍隊直接插手,對大清國進行有效干預。為此,胡縛理派遣貴陽教區負責外事的司鐸仍各神父,風雨兼程趕往北京。胡縛理給仍各強調:希望法蘭西政府,立即就文乃爾神父被害一事,向清政府提出嚴重交涉。

同年二月中旬,北京。

法蘭西駐華公使哥士耆,詳細聽了仍各神父的彙報後,不由「大為震驚」。他認為:此事已「大大損害」了法蘭西帝國的威信和尊嚴!

於是,哥士耆一面緊急報告本國政府,請示處理辦法;一面派人通知了西方各國駐華公使。這些人分別是美利堅合眾國駐華公使蒲安臣、俄羅斯駐華公使伊格拉提也夫、英吉利駐華公使卜魯斯等。

蒲安臣等人則眾口一詞地慫恿哥士耆,要他立即代表法蘭西政府,向清政府提出「最強硬的」的抗議。因而,在此後同大清國的外交談判中,哥士耆的態度始終非常強硬。他以「永久性的軍事佔領」威脅清政府,要求清政府「以命償命」,處死田興恕、趙國澍和戴鹿芝等涉案官員。

迫於法蘭西的軍事訛詐和英吉利、美利堅、俄羅斯等國的政治干預,內外交困的清政府,不得不一點點地作出妥協。朝廷派出雲貴總督勞崇光和兩廣總督張亮基,對貴陽府發生的「青岩」、「開州」兩教案,進行了徹底調查。除巡撫何冠英病故無法追究外,封疆大吏田興恕受到了嚴厲處分。

最先,田興恕只是被收繳欽差大臣關防。接著,他又被撤銷了所有職務。安義鎮總兵沈宏富,奉命署理田興恕原先擔任的提督一職,而「清江團」團首、原貴州糧儲道韓超,則接任了田興恕原先署理的巡撫一職。

同治元年(1862年)十一月至同治二年四月,田興恕以有罪之身,和沈宏富一道,率兵在貴州、四川、湖南等省往來奔突,四處征剿。他們的作戰對象,仍然是何德勝的黃號軍和太平軍石達開部。

在田興恕、沈宏富的合力追擊下,石達開在貴州立不住腳,只得率部往四川逃竄。

同治二年六月,石達開部在四川安順場大渡河全軍覆沒。同月,石達開在成都刑場被凌遲處死。在這次不同尋常的處決中,原湖南巡撫、現任四川總督駱秉章親自出馬,擔任了石達開的監斬官。

一處死石達開,駱秉章就忍痛下令,正式將田興恕逮捕入獄。「兩教案」事發兩年之後,原貴州提督、欽差大臣田興恕,終於被自己原先的部屬戴上鐐銬,收監拘禁。

田興恕被捕時,錢登選身藏巨款找到解官,請求與主人田興恕一道接受處置,分擔罪責。解官瞠目結舌,不解地向他追問緣由。

錢登選笑而答曰:「大人,其實田興恕、何冠英的所謂『聯銜公函』,乃我背著主子,擅自以他二人的名義草擬並散發的。而青岩、開州兩地發生的教案,也是我假傳軍令,一手挑起的。如今,朝廷既然要對此詳加追究,那麼,登選希望各位大人一查到底。現在,我請解官大人稟報勞崇光、張亮基,就說我錢登選甘願承擔此案的全部罪責。」

「錢登選!」解官厲聲呵斥道,「勞、張二位大人,皆系我朝執法如山的好官、青天。你一個區區幕僚,有何資格對其妄加評議和指點!『貴陽教案』的涉案官員,其他肇事重犯,還有案中具體細節,勞制台、張制台均已一一查證清楚!至於處置方案,二位大人皆一絲不苟地作了反覆斟酌,且已上報朝廷……總而言之,此案乃勞制台、張制台持平辦理。斷無遺漏案犯之說!」

錢登選笑而答曰:「百密一疏,我正是遺漏之涉案重犯。」解官正要再次厲聲呵斥他,錢登選卻趁著沒有旁人,悄悄把幾錠銀子塞給了解官。

錢登選對解官耳語:「老弟,我本別無所盼。只求與田興恕同罪同罰。切望老弟你高抬貴手,安排我與田大人關住一屋。這樣,早晚之間我對他也有個照料!」解官一面偷偷摸摸往身上藏錢,一面掩口笑曰:「賄賂坐牢……新鮮!」

此後,在彼此相鄰的貴州、湖南、四川三省,田興恕、錢登選二人被同案提解,輾轉關押。因牢中飲食太差導致的營養不良,田興恕身上的槍傷數次複發,其間苦不堪言。幸好有陪伴身邊的錢登選悉心照料,再加上解官、牢子的暗中寬容,田興恕的病情才一天天地得以好轉。

其實,無論解官還是那些看管犯人的牢子,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田興恕的部下。只是原先他們隸屬沈宏富營中,與田興恕沒有直接關係而已。在接到逮捕田興恕的命令之後,新任貴州提督沈宏富,便特地警告過執行這一任務的解官、牢子:「你們都給我聽清楚啦——那教案的事,不能單單怪罪田興恕一個人!今後,不管朝廷是如何處置他,你們都得把他給我好好照料。如果他在牢里過得不舒坦,今後你們也莫想舒坦!」解官、牢子聽罷,一個個都誠惶誠恐地連連點頭。

同治二年年底,經四川總督駱秉章、浙江巡撫左宗棠和湖南巡撫惲世臨等當朝重臣的多方努力,田興恕暫時被押回老家——湘西鎮筸。

俗話說:大船爛了三千釘。聽說昔日聲名顯赫、戰功卓著的田興恕回到了家鄉,省中各級官員迅即紛至沓來,慕名拜訪這位年僅二十六歲的湘軍悍將。這些官員或是乘船,或是坐轎,或是騎馬,全然不顧長途跋涉的艱辛。當地那些家財萬貫的士紳,則更是傾巢出動,擁門阻道,大家都搶著宴請昔日的欽差大臣、貴州提督兼巡撫田興恕。

鎮筸是一座古城。這裡人文薈萃,民風淳樸。

初到鎮筸,與田興恕同行的貴州舉人錢登選,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在沱江之濱,在南華山麓,他整日與當地新結識的文朋詩友唱酬應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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