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口禍 84、老子就要摸一摸老虎屁股

卻說端午節這天,「聖地書院」的本多魯和大部分修士因事外出,書院只留下了四位修士和一個守門人。這看門人是趙國澍的學友、秀才羅廷蔭。

這一天,青岩堡的男女老少,紛紛穿上節日盛裝,按照民族的傳統風俗,走出家門「游百病」。趙國澍的人一部分往南門外走,一部分則往姚家關方向行。湯正年的兒子湯吟蟲、趙國澍的兒子趙以煥、趙以炯等十多個小孩,在行至「聖地書院」大門附近的時候,齊聲念起了一首朗朗上口的順口溜:「火燒天主堂,洋人坐班房。」

羅廷蔭和四名修士聽到這段順口溜,當即出來謾罵,並強行驅趕湯吟蟲、趙以煥、趙以炯他們。在場的老百姓見狀,紛紛上前打抱不平。雙方發生激烈爭吵。爭執中,羅廷蔭將一小孩朝後猛推,致使這個小孩摔倒在地,口鼻流血。小孩一路哭泣著,回家向大人告狀。消息傳到趙畏三那裡,他立即令湯正年、趙包包等帶領團丁,將「聖地書院」團團包圍。四個修士隨即被湯正年、趙包包下令逮捕,押解到青岩團務署所在的龍泉寺。

趙國澍對這四人說:「天主教系異端邪說,淆惑人心,田大人有令,即將出示禁止信奉,凡不願放棄洋教、脫離洋人的,一律處死。汝等回院與院長商議定奪,否則,汝等將遭極刑,無一倖免。」四個修士回院後,將情況向本多魯報告,本多魯膽戰心驚,於次日率領全院修士逃到附近楊梅高寨教徒家躲藏。五天後,趙畏三見大修院沒有派人來作答覆,遂令湯正年再率一批團練去了「聖地書院」。

「聖地書院」只有羅廷蔭未逃,於是團練就逮捕了他。

羅說:「幾天前,我們已經去過你們那裡,現在又來找我做哪樣?」團練不由分說,七手八腳將其強行帶走。剛出修院大門,遇到修士張文瀾、陳昌品回來,湯正年又下令將這二人逮捕。本多魯得知張文瀾等三人被捕的消息,急忙率領其餘修士離開楊梅高寨,逃到了貴陽北教堂。

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被押解到「龍泉寺」後。趙畏三先向羅廷蔭問話,羅退到後面說道:「為哪樣先問我?我不過是本多魯他們的佃戶,你問他們好了,他們的答覆,就是我的答覆。」趙問張文瀾、陳昌品二人:「你們思考的結果如何?願不願退出洋教?」二人都表示:「不願退出洋教。」趙國澍反覆訓誡,仍無結果,便命令團丁將這三人關押在龍泉寺的一間黑屋裡。接著,他又派團丁趕到姚家關,將「聖地書院」內的所有書籍、宗教用品、衣物等全部抄走。

臨走時,一個團丁敲擊火鐮,用油紙引燃了「聖地書院」的柴棚!頃刻間,姚家關燃起了一堆衝天大火……「聖地書院」化為瓦礫!

做完這一切,趙畏三騎馬飛奔貴陽,將此情況向田興恕報告。

田興恕見「秘密公函」首先在青岩生效,當然是喜出望外。為了履行「辦理得力,定當優敘」的諾言,田興恕下令將趙國澍提升為「全黔團務總辦」。不過,在青岩洋教問題徹底解決之前,趙仍兼署青岩團務道。

在獄中,羅廷蔭和張文瀾收買了一個看守他們的團丁,這個團丁將他們用拉丁文書寫的信件帶到了貴陽北教堂胡縛理手中。北教堂的回信,同樣也是交這個團丁帶回。如此數次往還,這個團丁得到了胡縛理的重金酬謝。

反之,如果自己沒有出公差到貴陽的機會,這個團丁就託付原「聖地書院」的廚工羅大娘(瑪爾大)代為轉交。即由羅大娘將信帶到貴陽,交給胡縛理主教。因此,羅廷蔭、張文瀾他們在獄中的情況,遠在北教堂的比爾·胡縛理隨時都了如指掌。

咸豐十一年七月十七日,大清國皇帝奕在避暑山莊「龍馭上賓」,享年三十一歲。繼位者是他六歲的兒子載淳。從此,早已殘破至極的大清國更加動蕩不安、支離破碎。

四天後,年過花甲的貴州巡撫何冠英,也在自己的撫署病逝。

欽差大臣、提督田興恕奉命署理巡撫。七月二十五日,趙國澍來省城給何大人弔孝,他順便把對幾個天主教徒的審訊情況向身兼數職的田興恕作了彙報。

田興恕聽說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他們都死心踏地信奉洋教,遂冷笑一聲,決定將其全部斬首。

錢登選不同意:「干不得啊,田大人,這事你千萬干不得!」

田興恕不解:「干不得?哎喲錢先生唉——未必天蓋子會掉下來么!?」

「天蓋子倒不會掉,但青岩堡這件事,我希望你三思而行!」

錢登選臉上的神色分外肅穆。

田興恕:「三思而行、三思而行!這些天,我苦思苦想,腦殼都要想炸嗒!」

錢登選:「非要殺人嗎?老弟,你何不多想想,難道換一種處置方法不行嗎?」

田興恕:「不行!」

錢登選:「三思啊,田大人,你可千萬千萬要三思啊!」

田興恕:「三思?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他們三思了么?那麼好的一座大花園,他們說燒也就燒了。他們憐惜過么?還有,他們在北京城裡向老百姓開槍開炮,濫殺無辜時,三思過么?哼哼,」田興恕冷笑道,「他們不把大清國的老百姓當回事,我也不會把他們的教徒當回事。更何況,這些教徒又不是法蘭西人!既是大清國的人,我願怎個處治就怎個處治,他法蘭西無權過問!」

「哎呀……說不過去!」錢登選竭力勸阻道,「田大人,你聽我這一回沒錯。」

田興恕:「登選,我知道你的苦心。但是前幾天,在下聽張茂萱、冷超儒他們說,這些日子在北京、天津等地,無辜百姓血流成河啊!還有,他們法蘭西人、英吉利人把我們大清國的皇上當回事了么?哼哼,錢先生啊,我們連皇上都被他英法聯軍趕出了京城啊!現在皇上在外駕崩,卻連放口棺材,料理喪事的地方都沒有。錢先生,他們英吉利人、法蘭西人做這些惡事的時候,顧及過你我的面子么?」說到這裡,田興恕突然提高了嗓門,他聲嘶力竭咆哮道:

「錢先生,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田大人,今日你可一定要理智啊!」錢登選竭力想說服田興恕,「軍隊是軍隊,教民是教民,兩者混為一談終究是不妥的……」田興恕一雙小眼眯縫著,對錢登選冷笑道:「混為一談?!你說我田忠普善惡不辨、良莠不分么?那好,我們就事論事——據我所知,他們天主教徒平時念的是枟聖經枠,而『洪、楊亂黨』念的,也是這雞巴枟聖經枠!錢先生,這個你怎麼解釋?!」

錢登選說:「前面我已經說過,這是兩碼子事。」

「哼哼……我看你分明是無話可說嘛!」田興恕再次冷笑道,「洪秀全他們與朝廷為敵,也僅僅佔據了大清的半壁江山。而英、法聯軍更是霸道,他們索性連我們的皇上都趕出了京城!全國各地的天主教徒,肯定想在我大清土地上建立『國中之國』,要不,他們怎會與洋人遙相呼應,同念一部枟聖經枠?!」

錢登選一聽,斷定自己說不服田興恕。於是,他換了另一種說話方式:「田大人!田大人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前程啊!否則,大禍臨頭你可就悔之晚矣!」

「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咧!」田興恕嘴巴一扯,大笑道,「我田忠普既是皇上任命的欽差大臣,貴州軍政要務就得聽我的嘛!至於你說的前程,那又算個么子卵啊!?大不了我做第二個黃老夫子——這個官,老子不當了!」

說到這裡,田興恕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地冷笑道,「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今天,我就要把那洋人的老虎屁股摸一摸……哼哼,老子看他把我的雞巴咬嗒!」

七月二十八日,正在衙門裡布置禮儀,為奕料理國喪的田興恕忙裡偷閒,委託張茂萱趕赴青岩堡,親自給候補直隸州知州、青岩團務道趙國澍下達指令。這是一道不足二十個字的密令:「速將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三人斬首處決。」

次日,趙國澍從團練頭目中抽調了湯正年、趙包包二人,專門負責執行田興恕下達的死刑令。湯正年、趙包包帶領團丁,將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等三人從龍泉寺里押解出來,準備弄到北門外的謝家坡處決。

這時候,羅大娘恰好在青岩橋下。她吃力地揮動著手中的洗衣棒,為教友羅廷蔭、張文瀾、陳昌品他們捶搗衣服。羅大娘見團丁押解著自己的教友羅廷蔭、張文瀾和陳昌品等出了北門,神神秘秘地朝謝家坡方向走,心裡十分著急。因為她清楚,那謝家坡很荒凉,向來是處決死刑犯的地方。

羅大娘丟下洗衣棒跑上去,氣憤地攔住了團丁們的去路:「站住,不要慌走!」

羅廷蔭他們見了羅大娘,一個個都可憐巴巴地嗚咽流淚。

羅大娘大聲質問趙包包、湯正年:「喂——你們想做哪樣?」趙包包自鳴得意地笑著反問羅大娘:「你說我想做哪樣?」他的言語間不無嘲諷。羅大娘拉住羅廷蔭,喊著他的教名問:「若翰,你說,這究竟怎個回事?」

羅廷蔭答非所問:「大娘,我無兒無女,我死後,請求你老人家看在主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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