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天驚雷 第二十七回 馨葉舉家遷往廣州 輔助承哥與虎謀皮

馨葉舉家遷來廣州,她是迷戀上她鍾情的承哥,還是另有圖謀?彩珠醋意大發,卻像演戲似的親熱地跟馨葉交談,兩人還結為姐妹;二姨隱匿在廣州的靖靈庵,她指示馨葉,盯住她們的仇家;李侍堯與潘振承簽下軍令狀,潘振承代表十三行報效十五萬兩義銀,以阻止外省行商落地廣州;可是,潘振承上哪去出這筆巨銀?他和馨葉異想天開,與虎謀皮……

喀爾吉善和楊應琚聯名上折,他們一致認為浙江賦稅太輕,是導致紅毛番船蜂擁而至的根本原因。提出增加浙海關稅率,使船鈔同粵海關拉平;正稅和出口貨物的估價稅應該高於粵海關;此外還添征「加一火耗」。

乾隆帝在浙江問題上舉棋不定。前些時,乾隆傾向於庄有恭的建議,在定海選擇一個島嶼,仿效澳門的定製,讓英吉利人在定海島嶼上住冬。乾隆在硃批中又透露出對「浙民習俗易囂,洋船麇集,洋商雜處」的擔心。閩浙和兩廣總督的聯名奏摺,將浙江夷船麇集提升到比倭患還嚴重的高度,令乾隆萬分警覺,他在奏摺上硃批:「浙江口岸加徵稅銀,增幅以閩浙兩廣督臣釐定額度執行;福建、江蘇二口若有西洋貢船碇泊,參照此例加征。沿海四口收泊番船,須嚴飭番船將火炮軍械拆卸起岸,交駐守官軍收存。」

在杭州的庄有恭,比在福州的喀爾吉善早收到諭旨,看了喀爾吉善與楊應琚聯名奏摺的錄副,當即罵道:「喀爾吉善,你吃里抓外,還是不是閩浙總督?我若坐在你這個位置上,不如一頭撞死!」

喀爾吉善說死就死了,當然與庄有恭的詛咒無關。喀爾吉善原本就年邁多病,從漳州回到福州就病倒了,死在任上。乾隆帝收到福州急報,著兩廣總督楊應琚改任閩浙總督。

庄有恭正在湖州巡察塘河工程。護理監督羅源浩趕到庄有恭下榻的館驛,焦灼不安道:「完了,完了,楊應琚任閩浙總督,封殺寧波口岸是他的主意,喀爾吉善大人上聯名折是上了他的賊套。」

「你坐下。」庄有恭叫衙役給羅道台上茶,「楊應琚當時是兩廣總督,眼下不同,他改任閩浙總督了。」

「庄大人是說,他任閩浙總督,會維護寧波口岸?」

「他將來會如何做,眼下不好揣測。」庄有恭叫書辦拿出錄副,「奏辭和諭旨我仔細研讀了無數遍,可乘之機太多了。我粗略算了一下,七七八八的加征累計起來,相當於關稅加征一倍。關稅加征一倍沒多少銀子,真正厲害的是陋規雜稅,洋商正是不堪粵關橫徵暴斂而選擇浙江。浙關只要大幅減免陋規雜稅,仍可保持浙江外洋貿易的優勢。」

羅源浩不再沮喪:「這個好辦,卑職回去召集各房各口主事,將減免的陋規雜稅明確下來,報撫院審核。就是如何接待洋商,卑職實在拿不準。」

「寧波所有的做法都照廣州的規定辦。」庄有恭說著笑了起來,「廣東督撫關部定的防夷規條是哄萬歲爺的,他們明禁暗弛那一套我再熟悉不過。」

卸任湖州同知張軾衍來向庄有恭辭行。

庄有恭中斷交談,招呼衙役給張軾衍上茶:「張賢弟,你倒是會撞時運。朝廷飭令寧波口岸加稅,眼看湖絲出口要陷入危機,你卸任湖州同知,調任廣州同知。現時對外通商,就算廣州的日子最好過。」

張軾衍卑恭道:「卑職實在不願離開浙江,能在庄中丞手下效力,是卑職一生的榮幸。當然,欽命在身,卑職不得不赴任。」

「你來有什麼事吧?」

「卑職的師爺郝斌老母卧病在床,不能隨卑職去廣州。也巧,寧波府書辦史德庵願隨卑職前去廣州,望撫台准許。」

「那是你們私下的交道,寧波知府同意就行了,不必問我。」

羅源浩插話道:「怪事,史德庵在寧波都買宅子了,怎麼突然想到要去廣州?」

張軾衍道:「卑職聽賤內說,好像是他內人馨葉想去廣州。妻命難違,妻唱夫和。」

話說潘振承與楊應琚在閩海關署分手,回了一趟同安老家。兒子潘有勛是年八歲,和他母親黃淑敬一樣,見到潘振承便落荒而逃。潘振承提出帶母子二人去廣州,黃淑敬死活不願。潘振承不再堅持,說心裡話黃淑敬真去了,能否與彩珠和睦相處還能難說。潘振承臨行前留下三百兩銀子,叮囑髮妻一定要送有勛進當地的私塾。

潘振承上陳燾洋老家給義父祭墳,然後走旱路趕回廣州。

潘振承放棄移地寧波開辦洋行受到嚴濟舟訓斥。潘振承固執己見,分析寧波口岸的前景,堅信形勢會朝有利於廣東的方向轉化,奉勸嚴濟舟取消再派人赴浙開辦洋行的決定。嚴濟舟猶豫再三,決定靜觀其變,再作安排。

不日,加征浙江口岸稅收的上諭傳到廣東,十三行一片歡騰。潘振承準確預測粵浙口岸形勢,在十三行聲望陡升。嚴濟舟嚇出一身冷汗,如果當初沒聽潘振承勸告,真的派人去浙江開辦了洋行,督撫關部肯定會給他小鞋穿。

廣東高層變化之快,令內斂功夫極深的嚴濟舟都感到暈頭轉向。喀爾吉善死,楊應琚調任閩浙總督;廣東巡撫鶴年已調任山東巡撫,皇上著他任兩廣總督仍兼山東巡撫;不久,兩廣總督換成江蘇巡撫陳宏謀,陳宏謀仍兼江蘇巡撫,兩廣總督又由廣州將軍李侍堯署任;廣東巡撫先是鍾音後是托恩多,其中鍾音到任兩個月又調往陝西任巡撫。廣東的疆吏只剩下一張老面孔——粵海關監督李永標。

卸任粵督楊應琚想討一件洋物作為在粵任職的留念,信步出了靖海門拜訪穩坐釣魚船的李永標。李永標不冷不熱道:「老楊,你知道我聽到你離職的消息是何感受?高興,由衷的高興。倘若你再做兩年粵督,我的關正頂子非摘掉不可。我橫徵暴斂敲骨吸髓,你卻獨享興學重教的清譽。」李永標惡聲惡氣說要為楊閩督餞行,楊應琚以腸胃不適推辭,回到總督署書房一個人生悶氣。

長隨楊小三自作主張,來同文行求潘啟官,說主子想買一件廉價的洋物留作紀念。潘振承叫楊小三先回去,說他選好了會送去。楊應琚過去為興學銀常來十三行勒索,他本人卻很清廉。就憑這點,潘振承準備贈送楊應琚一件西洋禮品,昂貴的楊應琚不會收,他想起珍藏在家裡的西洋鼻煙壺。

潘振承搬了新家,搬到海幢寺南的潘園。前主人是漳州的海商,販運暹羅大米發了洋財。年前海商遭遇風暴罹難,家道中落,海商遺孀便託人賣盤,三千二百兩紋銀轉讓給潘振承。正是朝貢季節,潘振承去了一趟浙江,彩珠請工匠簡單修葺一番,搬來才七天,東西還沒收拾停當。

潘振承趕回新家,彩珠正指揮僕人騰挪家私,聽說楊大人要琺琅彩鼻煙壺,彩珠和潘振承一道翻箱倒櫃。

僕人進來稟報:「老爺夫人,外面來了一男一女,他們沒說是什麼人,那個女的遞了一張名帖。」

「怎麼,男人不遞名帖,由女人來遞?」潘振承接過名帖打開,名帖不著一字,僅夾了一片香草葉,潘振承沉吟道,「一片清馨的香草葉?」

彩珠流露出不悅:「敢情是你的馨妹妹?」

潘振承看著彩珠的神色:「夫人不高興?」

彩珠酸溜溜道:「你的心上人,我哪敢不高興。」彩珠臉色慘白,像結了一層寒霜,眉頭緊蹙朝外走。潘振承忐忑不安走在一側,看到馨葉身穿綠色的綉荷邊羅裙,亭亭玉立在宅門外,她的身後是猥瑣的史德庵。

彩珠和馨葉稍稍低眉看一眼對方的天足,臉上堆滿可人的笑容。「馨妹妹。」彩珠親熱地叫喚道,趨步上前,摟住馨葉上下打量,笑吟吟道,「和振承講的一樣靚麗聰明,鵝蛋臉,柳葉眉,兩眼水波瑩瑩,臉色像芙蓉一樣新鮮滋潤,姐姐我好喜歡,又好生妒忌。」

馨葉臉含可人的微笑,欠身施禮:「潘夫人萬福。」

彩珠帶笑故作生氣道:「不許妹妹叫潘夫人,叫我彩珠。」

馨葉柔聲道:「彩姐姐。」

「嗯。」彩珠歡喜地應了一聲,直看得潘振承與史德庵發獃。史德庵穿一身竹青色的長衫,長衫過於寬大,襯得他的身子更顯瘦削,顴骨突出,兩腮深陷,眉窄眼細,臉色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格外蒼白。彩珠瞟史德庵一眼,對潘振承說道:「振承,你看我們的馨妹妹嘴巴多乖甜。嗯,你愣著幹什麼?」

馨葉指著丈夫和潘振承:「你們見過面,老相識了。」

彩珠嗔怪道:「老相識怎麼還認生?」

潘振承與史德庵彬彬有禮地拱手相拜。「潘大人。」「史大人。」

「你還是叫我老潘吧。」

「恭請潘大人以後叫不才小史。」

彩珠笑罵道:「你們這是怎麼啦?官場的一套,不怕酸掉別人大牙。」

彩珠挽著馨葉的手進了宅門,彩珠介紹道:「這座宅院還是剛買下的,三幢青磚大屋,八幢小屋,正堂五楹四進,前後還有花園。振承從寧波回來談到你,說十二年前在京師送我鴛鴦玉佩的小姑娘找到了,女大十八變,變得比西施還漂亮。我說有錢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你就把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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