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黃河岸邊的草木枯了又青,青了又枯,但黃河水永遠奔流不息。黃河邊,大地蒼茫,一支黑甲精騎拱衛著一輛軺車,快速行進,泊在黃河岸邊。百里奚送給重耳三千兵馬,並親自帶兵送重耳到黃河邊。丕豹鎧甲在身,神情肅穆,乘戰馬隨行。

黃河岸邊,秦國從各地遴選的三千精兵正在登船,串串火把映紅了半個夜空,登船的精兵身上的鎧甲發出一片嘩嘩嘩的巨響。這支精兵由晉國人丕豹統轄,任務就是帶著這支軍隊護送重耳和懷贏回到晉國。眾人簇擁下,重耳身穿晉國公子的服裝踏上一艘事前準備好的大木船。船要開了,重耳站立船首,對著岸上來送的人舉手一揖,朦朧中可見百里奚瘦削的身子。大船迎著波濤洶湧的黃河水前行。重耳在眾位謀士的圍繞中,坐在船中央,表情肅穆兩眼緊盯河的對岸。大船的背後,是一片無際的舟楫,那上邊都是穿了晉國服裝的秦國精兵。轉眼之間,大船離岸,一陣波濤洶湧的行駛,抵達彼岸。精兵護衛下,重耳一行悄然登岸,連夜朝都城絳城進發。

夜色中,大地一片寂靜,村落和城池都像是睡熟了一樣。一支黑甲精騎正在穿過叢林行進,一匹馬上坐著丕豹,後面戰車上立著重耳。忽然,一個百姓打扮的人在人群中穿行,匆忙跑到丕豹跟前,作揖後遞上一個帛書。丕豹展開帛書,一愣,立刻調轉馬頭,朝重耳奔去。重耳見丕豹過來,立刻吩咐馬夫停住車。

丕豹說:「公子,晉侯得到我們歸國的消息,已派呂甥前來阻攔。目前,正朝我們開來,估計三日後可能與之遭遇。」

重耳說:「呂甥?!秦國方面百里奚大夫知道此情況嗎?」

丕豹說:「已經知道了。大夫已經捎書給呂甥,正告他不要妄動。另外,大大囑託我們要改變夜間潛行的做法,大張旗鼓地前行,晝夜兼程。」

重耳說:「嗯!我們大張旗鼓前行!」

重耳帶著百里奚從秦國各地精選的三千精兵歸國的消息傳到晉國國都,剛剛繼位的晉懷公知道自己的對手是歷經滄桑老於世故的政敵重耳,就急命呂甥和郗芮帶十萬精兵前往邊界攔截。

山野朦朧,朝霧中,「呂」字大旗依稀可辨。車轔轔,馬蕭蕭,鎧甲在月光下閃爍。導車在前,其後足呂甥和郗芮分別乘的兩輛戰車,緊隨其後的是浩浩蕩蕩的晉國大軍。這是晉國派來阻擊重耳的軍隊。大軍都是身穿鎧甲逶迤前行。迎著野風,晉國大夫呂甥坐在馬上,看罷一個帛書,遞給了旁邊的郗芮。

呂甥說:「看看,百里奚在信里,還給我們兩人講了一番道理。」

郗芮說:「自韓原一戰後,秦國人一直認為晉人怯懦,將我們晉國人作為俘虜對待。」

呂甥說:「與重耳相遇,肯定有一場惡戰,秦人也不會袖手旁觀。」

郗芮說:「是的,大人以為時下該如何應對局面。」

呂甥說:「看情形再作計較吧!重耳的實力的確很難估計。」

乘著夜色,重耳一行朝晉國縱深進發。重耳立戰車上,後邊大隊人馬緊隨,正在行進。忽然,前邊路兩旁黑壓壓站一片人,他們或身著短褐或身著官服,都是當地的官吏和百姓。

重耳說:「前邊是何處,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丕豹說:「前邊就是桑泉城。」

高冠老者拱手說:「桑泉官吏攜全城黎民百姓,恭迎公子!」

重耳說:「噢,是桑泉的官吏和百姓。」重耳趕緊下車,伸手扶起地上的老吏。

老吏說:「公子,你就是公子!」眾人聞言,「刷」的一下跪下。

重耳說:「哎喲,折殺重耳啦!使不得。父老鄉親們,快快請起!」

老吏老淚縱橫說:「晉國人想你呀!當年,在公子中,數公子你最為賢德。原想著你繼承先君的大業,晉國霸業垂手可成。可誰料這一晃竟然過去了幾十年啊。」

重耳說:「謝父老鄉親厚愛,重耳辜負了晉國,辜負了鄉親啊!」說著重耳大哭,眾人感動得哭聲一片。

呂甥所率的晉國軍隊時下已經進駐晉國的廬柳。有消息說,晉國邊塞城市令狐、臼衰、桑泉城邑的官吏紛紛來降。重耳得到了沿途晉國黎民的夾道歡迎。消息傳到晉國軍營,呂甥等人大驚。

廬柳城外,晉軍營帳內,四壁懸掛著鎧甲、寶劍等軍旅用品,呂甥和郗芮相對而坐,神情凝重。

呂甥說:「重耳已經過了三座城池,三城都歸了重耳,重耳的軍力也得到了補充,不可小覷。唉!」

郗芮說:「咱們趕緊往前迸發,一舉擊退之!」

呂甥說:「不,後退!」

郗芮一愣說:「什麼,後退?」

呂甥說:「你還沒有看清楚?這些年來,晉國的朝堂走馬燈似的換國君,一朝國君,一朝臣。誰是強者,誰做國君。秦國百里奚來信,分析局勢,有些道理。從重耳行跡來看,重耳做晉國國君只是時間問題。」

郗芮說:「那我們身負國君和社稷的重託?」

呂甥說:「做人要識時務。選錯了方向,掉腦袋的事情。還談什麼社稷重託?」

郗芮說:「嗯,有道理!那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呂甥說:「退一步海闊天高。移兵郇城,靜觀待變!」

重耳一行仍在歸國路途中,只見重耳興奮地立在戰車上,捋須看著身邊這些威武的軍隊從身邊經過。

丕豹說:「公子,城內的軍隊,聽說公子前來,已於昨日撤走,去向不明!」

重耳說:「好!大張旗鼓,敲山震虎的功效出來了。此招數顯出百里子明的高明之處。兵不血刃!」

秦國軍營外,百里奚帶著兩個僕人風塵僕僕回到軍營。門口,站崗的兵士執戟站立。

黃河邊,秦國軍營內,百里奚仍在帳內端坐。旁邊站立著西乞術等將領。

百里奚說:「重耳順利歸國了。這就好!要注意繼續打探消息。」

西乞術說:「那我們呢,該撤軍了?」

百里奚說:「繼續打探消息,晉國的事情並不簡單。」

西乞術說:「那我們下步應當——?」

百里奚說:「按兵不動,畢竟興師動眾不容易啊!」

秋風輕盪羅帳,入夜的晉國宮殿大殿顯得空虛凄涼。重重帷幕之中,幾個宮女默默侍立,晉懷公和夫人正在醉飲。忽然,急促的宮人的腳步聲使兩人為之一驚。宮人說:「國君,邊地有重要軍情奏報。」

晉懷公說:「宣他上殿。」

大夫說:「重耳過了廬柳,沿途城池紛紛易幟,都歸重耳旗下。」

晉懷公說:「啊,呂甥為何不阻攔!晉國十萬兵馬難道還敵不過重耳帶的三千秦人!」

大夫說:「國君,按照如今的情勢,要不了幾日重耳就到絳城,國君不如暫避一時。」

晉懷公嗚咽地哭泣說:「暫避?那不是退位嗎?」

大夫說:「這個?」

晉懷公說:「唉,上天是要亡寡人呀!召侍衛官,寡人要見他。」過了一會兒,宮殿內,侍衛身著鎧甲已經站滿了殿前的院子,後官的宮人、宮女亂作一團,紛紛拿著自己的包袱家什往外跑,唯恐被撇下了。晉懷公帶著對國君寶座的留戀和對重耳歸來的憤恨出逃了。

一輛軒車從絳城城門沖了出去,車上坐著的晉懷公張皇地掀開帘子,回頭張望。月光下,晉懷公露出滿臉沮喪和傷感。車後面,緊隨著幾個大夫和一群宮女、家眷,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呂甥和郗芮眼見重耳得到晉國多數百姓的歡迎,就趕緊退守郇城,給重耳閃出一條道來,讓重耳得以順利通過。幾日以後,重耳帶著他的數千兵馬,抵達晉國京城城下。

絳城就在眼前,巍峨的城門樓還是當年的樣子。重耳下車,站立戰車旁。龐大的隊列猛然站住,鎧甲撞擊產生出一?陣轟然巨響。

重耳說:「回到絳城啦!」

趙衰說:「公子快看。」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而近,一人飛馬出城,朝重耳的軍隊奔來。

那人翻身下馬說:「公子,城內子圉已經逃走。朝中大夫恭請公子進城!」

重耳喜出望外說:「哦,好!」

趙衰、狐毛、狐偃等也喜上眉梢,高喊說:「進城嘍!」

城門打開,晉國朝中大夫傾巢出動,愈來愈近,從每張謙恭的面孔看,他們是到城門外來迎接重耳的。

一輛龐大的軒車在一對衛士的嚴密護衛下,開進了晉國宮殿,停在了大殿前。重耳和懷贏輕鬆地走下車。懷贏身披華麗的斗篷,陪伴著重耳環顧著眼前這一陌生的世界。懷贏看著眼前恢弘的宮殿,靜靜的院落,感情有點複雜。痴痴的目光盯在一個地方不動,她在搜尋著,彷彿想從點點滴滴中發現一絲子圉生活過的印記。

重耳興緻很高,說道說:「走,看看過去住過的那個宮殿吧!」見懷贏還是沒有動身,重耳扭過頭來,凝望著懷贏。哦!懷贏才自覺失態,趕緊尷尬一笑,臉有點緋紅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