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百里奚說:「不守信義的國君,世所罕見。」

蹇叔木然不語,秦穆公在殿上來回焦慮地踱步。

夷吾的生活從一個流亡的公子變成了國君,慾望極度膨脹。六官的佳麗都是一個味道,根本就滿足不了他的慾望。於是,他就派人多次到民間選美。這天,又有一批民女被選進宮。一群身穿民間服裝的姑娘一字排開站立,正在等待大夫呂甥和宮中總管的檢查。晉惠公帶官人從旁邊經過,駐足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的美女。見此,呂甥趕緊跑了過去。

呂甥說:「國君,剛剛從鄉下新選進宮一批美女,請國君過目。」

晉惠公駐足說:「嗯。」

呂甥說:「不知國君是否可心?」晉惠公來到跟前,一一個一個地端詳眼前的美女。他注視著一個長相標緻的女子,抬手托女子的下顎看了又看,示意讓其轉身子,失望地皺眉。晉惠公巡視一個個面色蠟黃身材消瘦的姑娘,不滿意地哼了下,拂袖而去。呂甥一臉茫然地看著遠去的晉惠公的背影。他在納悶,國君喜歡的美女究竟是啥樣子的。而此時,晉國的後宮內,還有一個地方,是夷吾一直神往的,那就是賈氏的寢官。在賈氏寢官,此時寡居多年的賈氏,已經習慣靜謐儉樸的寡居生活,自打晉獻公死後,她一直和其他先君妃嬪一樣平靜地生活著。此時賈氏剛剛起床正在梳妝。這是一個年齡在三十左右的女人,身材玲瓏嬌小,體態豐盈,面容俏麗,雖過三十,但仍然不失為絕色美女。忽然,寂靜的寢官外,響起一聲長長的傳喚說:「國君到!」聞此,賈氏慌忙對鏡子梳理了一下頭髮,整了整衣飾,在宮女的扶持下碎步出迎。眼前,夷吾滿臉堆笑,已經旁若無人地進來。

賈氏說:「妾賈氏恭迎國君!」

晉惠公說:「呵呵,免了,免了!寡人是受秦國國君夫人穆姬的委託前來探視你的!」

賈氏說:「妾身蒙穆姬和國君眷顧,不勝感激。」

晉惠公說:「這一別十多年,卿還是嬌美不減當年啊!」惠公揮手,示意身後的宮女出去。

賈氏說:「臣妾老矣!國君這是?」

惠公淫相畢露地抓住賈氏袖子說說:「穆公夫人捎書信書於寡人手掌之間,請卿過來瞧瞧。過來呀。」

賈氏說:「國君撒手,此舉恐有失君臣之儀。」

惠公說:「寡人要照料好你!寡人說合乎禮儀,就是合乎禮儀!」惠公急切上前,牽著賈氏長長的衣袖,猝然攔腰抱住賈氏。

賈氏說:「妾乃國君庶母,豈能違背人倫,有負你的君父!」極力推開惠公,反被惠公捉住雙手,惠公提起賈氏,按倒卧榻之上,扯掉賈氏的衣裙,扯爛那鮮紅的兜肚,露出羊脂般的雙乳。

晉惠公說:「嘿嘿,卿還是身如玉脂,風姿不減啊!」

賈氏說:「國君不可,使不得呀!」

晉惠公說:「順了寡人,寡人虧待不了卿!」賈氏把臉扭到一邊,夷吾又野蠻地用手掰了過來,強迫賈氏那帶淚滴的臉對著自己。

賈氏說:「國君!」

晉惠公淫笑說:「寡人就愛看你這個風情萬種、惹人心疼的樣子,真是海棠帶水勝牡丹啊!」

巍峨的高闕,森森的院落,回蕩著一個弱女子的哭喊聲和夷吾的喘氣聲。在宮廷門前,兩個宮女麻木地站立著。宮內傳出夷吾淫蕩的笑聲和賈氏的喊叫聲。官門口,一宮女撲哧一笑。

晉國賈氏寢官內,賈氏頭髮凌亂,衣衫半掩,眼睛依然噙滿淚水,獨自在哭泣。卧榻上,惠公裸露著胸脯,心滿意得地在一旁竊笑。

惠公說:「卿以後在官內宮外,有什麼事情,儘管給寡人說。」

賈氏仍然在抽泣說:「臣妾侍奉先君,不料失身於國君,真是罪孽深重,請求國君為臣妾做件積德的事情,來贖臣妾的過失。」

惠公說:「講!」

賈氏說:「為贖罪,請求將先世子申生的靈柩以伯侯的禮儀移葬到京城,為申生伸冤。」

惠公說:「好哇!功德無量的事情,寡人當然同意。」

五個月後,按照晉惠公的安排,丕鄭出使秦國。在秦國宮門外,兩個官人守候著,丕鄭呈遞了有關帛書,緩步步人芷陽宮。

丕鄭在堂下肅然站立,由秦國官人轉遞給秦穆公一封國書。秦穆公打開國書,只見國書上寫道說:「蒙秦伯恩賜,得以歸絳城謹守社稷。夷吾不勝感激,晝夜思報秦伯之恩。然朝中大夫俱言:『君為公子,亡命在外,何得將國土輕許他人』。寡人慾強不能,深為所困。今欲請緩其期,以圖後報。切切!」

穆公說:「大夫來秦,可是來兌五城之約?」

丕鄭說:「外臣此次前來,並非為兌約。寡君並未命外臣來兌五城之約。」

穆公擲其國書於地,大怒道說:「真乃忘恩負義!給寡人先將丕鄭推下去斬啦!」丕鄭說:「啊,為何殺鄭?!」公子縶說:「臣到晉國時,丕鄭大夫即向下臣透露過夷吾的無德、無恥行徑。請國君放了丕鄭。」秦國宮廷衛士應聲上殿,把丕鄭呼啦一下圍住,丕鄭茫然四顧,不禁大驚失色。

丕鄭說:「非丕鄭之過,懇請秦伯明察!」

百里奚說:「五城之約是夷吾自食前言,與丕鄭無涉。丕鄭乃晉國的信義君子。」秦國宮廷衛士放下長戟,退出大殿,殿上氣氛立刻緩解。

丕鄭說:「夷吾自打繼位以來,對左右群臣無端生疑,動輒就殺戮。那呂甥乘機進饞言,助紂為虐,陷害忠良。不到一年,就先後以不忠之名,殺了多位大夫。這還不算,還要對里克老大夫和下臣下手。」

幾乎是同時,遠在晉國的呂甥已知道了秦國發生的一切,並進宮向惠公稟報,彈劾了丕鄭。

晉惠公說:「卿深夜上殿,所為何事?」

呂甥說:「丕鄭出使秦國,在秦國宮殿上對國君大加責難。」

晉惠公說:「竟有此事?」

呂甥說:「這還不夠,他還說當初不該用國君,而應選重耳……」

晉惠公拍案說:「這個賊子!寡人何嘗虧待於你!」

丕鄭完成使命回國時,百里奚和蹇叔親自送丕鄭走出雍城外。他們走出雍城的城門,站在城外良久。

百里奚說:「大夫乃三晉高士,期望我們共同謀秦晉之好,造福黎民。」

丕鄭說:「大夫所言,鄭銘記在心。」

蹇叔說:「此去前程灰暗,大夫應慎重處事,明哲保身為妙!」

丕鄭說:「哦,多謝大夫對鄭的提醒,鄭告辭了。」

風捲起塵土,迷漫著,丕鄭在軺車上舉手一揖,與百里奚和蹇叔道別,悠悠遠去。

丕鄭回到絳城已經快有一個月了,此日上朝,他似乎已經覺到今日的晉國宮殿充滿了殺氣。在晉國宮殿上,早朝的大夫們今日表情僵硬,一言不發。晉惠公鐵青著臉盯著展開在案頭的一冊告發信帛書,朝堂顯得十分陰暗。

晉惠公說:「里克,你可知罪?」

里克說:「老臣兢兢業業輔佐先君幾十年,不知道有何罪?」

晉惠公說:「弒君犯上。」

里克說:「哈哈,不是老臣殺了那禍國殃民的驪姬一夥,你能就國君位嗎?」

晉惠公說:「巧言詭辯,蔑視國君,罪加一等。太史何在?」

太史說:「臣在?」

晉惠公說:「給寡人翻下晉國的法典和判例,看一看對國君不敬和對世子有殺戮行為者,當判何刑?」

太史說:「當處腰斬,誅滅九族。」

呵——!群臣震驚,朝堂一片混亂。

丕鄭上前一揖說:「國君,不可擅殺功臣吶!」

呂甥說:「呵呵,丕大夫何以也來講情!不是擔心自己吧!你到秦國究竟替誰說話。」

丕鄭說:「什麼意思?鄭出使秦國當然替晉國說話。」

晉惠公說:「哼,你做的好事!寡人還沒有和你算賬!屠岸夷。」

屠岸夷說:「臣在。」

晉惠公說:「你講講,丕鄭大夫歸來以後,就幹了些什麼?」

屠岸夷說:「屠某受國君器重,不能不揭穿一個危及社稷的陰謀!」

「陰謀?!」堂上一片混亂,人們驚惶地交頭接耳議論。「嘩嘩嘩」——鎧甲聲中,一隊全副武裝手執鋒利長戟的宮廷侍衛進入宮內,迅速將堂下臣子全部圍住,朝堂如臨大敵。

屠岸夷說:「那是正月過後的一個星夜,丕鄭從秦國歸來,秘密在家中召集朝中十位大夫聚會。」

屠和盤托出了丕鄭與十個大夫的密謀。那天在丕鄭府邸,十個大夫在私下商討如何應對晉國亂局。昏暗的燈光下,丕鄭將一份草擬好的盟書展開,淚流滿面地對著眾人稽首說:「鄭無德無能,可世受國恩,忍看夷吾禍害生靈,暴虐無道,特請諸位同僚一同盟誓,廢掉夷吾,改立重耳為新君。如果諸位不能答應,那就請把老臣綁了,送給夷吾請功,也算老臣送給諸位的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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