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雍城的夜晚,只有太師府還熱鬧異常。正堂里,觥籌交錯,歌舞聲聲,太師正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弦高。滿座都是秦國的貴族和大夫。嬌艷的侍女在頻頻給席間的人添酒。

太師說:「諸位,今日老夫設宴專為接待弦高先生。弦高是左庶長的同窗,也是在下的摯友啊!」

弦高謙遜起來說:「在下弦高。」眾人都盡以欽佩的眼光朝向弦高。

太師清清嗓子接著說說:「當年,老夫兵困黃河岸邊,是弦高先生親自借船給我們,使我們秦國軍隊順利回來,說起來,已經十多年啦!」

眾人說:「真沒有想到,弦高先生還是一個英雄呢!」「左庶長到!」忽然,外邊響起一高聲傳喚。眾人慌忙從席子上起身,準備出去迎接。正在此時,百里奚出現在門口。

百里奚說:「聽說弦高來到秦國,子明有失遠迎啊!」

弦高說:「高初來秦地。擔心見不到同窗,故先期到太師府上。不想還是驚擾了左庶長。」

百里奚說:「你和香霽一道來的?」

弦高說:「嗯,傳夫人出來,見過左庶長」隨著弦高的一句話,早在外邊等候的香霽隨著家人的引導,出現在門口。香霽容光煥發,珠光寶氣,面帶嬌羞地出現在門前,婷婷之姿賽過所有宴會上的女子,眾人為之驚訝。

百里奚眼睛一亮,打量旁邊站著的香霽。

弦高說:「哎喲,子明賢弟,你能來,就是我和拙荊的榮耀。」

香霽說:「是啊,國事那麼重,你能來看我們,就足夠了。」

香霽輕挪腳步,朝百里奚走來,對百里奚施禮,百里奚起身對其還禮。

弦高說:「來,讓弦高與拙荊為子明、為秦國的左庶長敬酒一樽。」

百里奚說:「子明理應為遠道而來的學兄和夫人敬酒!」百里奚話音未落,就見香霽舉樽深情地凝望,一飲而盡。

宴會還在進行,眾人都在高談闊論,不斷互相敬酒,宴會很是熱鬧。眾人矚目下,弦高半醉神態,更顯出幾分得意。

弦高說:「子明,秦國的事情,不就是你子明一句話嗎?我弦高來秦國,有宗大生意!」

百里奚說:「喔。」

弦高說:「是香霽的主意,讓中原的糧食交易邊地的皮貨。豈不一舉兩得!」

香霽說:「妾何時說過這話!」

弦高說:「哦,我喝多了。我來秦國就是為了投靠同窗啊!」

百里奚說:「言重啦!在子明最困難的時候,弦高兄饋衣贈食。子明沒齒難忘。」

弦高說:「千里求官,為的吃穿。子明兄在秦……?」

百里奚說:「不,可今日兄遇到了一個不為吃穿發財的人!」

弦高說:「哈哈哈!」弦高笑得很誇張,與弦高圓滑且矜持的性格很不符合,使眾人為之一驚。

百里奚說:「學兄今日一定喝多啦!」

弦高說:「我弦高是喝多啦,可內心清楚得很吶!說的和做的,我見得多了。」

太師大聲說:「弦高!」

百里奚平靜地說說:「學兄何出此言?」

弦高說:「你我同窗數載,兄弟一場,我還有何可講?香霽跟了我,可心都一直念著你!我難道好受嗎?」弦高聲音變得嗚咽起來,又迅速收斂了。

百里奚使眼色,令侍女和香霽扶其回館舍。香霽上前扶,被弦高推開了。

弦高還想說說:「咱兄弟吐真情,你說說。要是你還喜歡香霽,那就讓香霽留下來!」

百里奚說:「弦高!你來秦國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百里奚動怒,使弦高的酒也醒了幾分,大家也被鎮住了。百里奚起身,拂袖而去。

在館舍內,沉醉的弦高逐漸清醒。他弄不明白,歡宴怎麼就變得那樣冷場。清醒後的弦高從館舍的一張卧榻上猛然坐起來,緊張地張望四周。又猛跌坐卧榻。

弦高高聲說:「管家!」

馬夫說:「哎,來啦!」

弦高說:「夫人呢?」馬夫說:「走啦!走的時候你還在睡,如何喚你,就是喚不醒啊。你昨夜如何喝得那麼醉?」

弦高說:「壞啦!我昨夜說了什麼了?」旋即又好像想起什麼,沮喪地跌坐在床上。

次日,酒肆內太師和弦高兩人相對而坐,弦高情緒低沉。

太師說:「今日老夫是來為弦高送別的。」

弦高驚覺說:「是否有得罪之處,太師趕弦高走?」

太師說:「不,是先生要走哇!」

弦高說:「太師如何知道弦高要走呢?」

太師詭秘地說:「不只是知道先生要走,還知道先生所送的禮物也被悉數退了回來。現在這世道,人情薄啊!」

弦高說:「唉,在秦國還是老太師對弦高情深義重,弦高點滴在心頭,永世不忘!」言畢,舉樽一飲而盡。

太師說:「言重啦!」

弦高說:「左庶長和我是同窗,可他一點都不念及舊情!」

太師說:「左庶長已經手下留情啦,你觸犯了秦國的法律啦!他有他的難處,只要你在秦國不讓他親自出面,你自己不也可搞你的生意嗎?」

弦高說:「請大人明示。」

太師說:「先生來秦國,多少要員都來看你,此乃做生意的本錢啊!」

太師說:「左庶長的威與德,可讓你發大財!就說當前吧,糧食可是最緊要的。」

弦高說:「來秦國就是想弄糧食,太師可否相助?」

太師說:「當然,過幾日我安排你去見主管倉儲的有司。」

弦高說:「謝大人!」

此時,在百里奚府邸內,百里奚正在看一份有關秦國糧食的奏報。這奏報用篆字,書寫在一很厚的竹簡上。僕人孫獻忽然進來說:「相爺,有個老人帶著他的兒子要來見你,已經來三回了。」

百里奚頭也沒有抬說:「哦,快讓他們進來。」

老人、後生對著百里奚稽首下拜說:「哎喲,小民見過相爺。」

百里奚說:「哎,不要如此,請起,快請起。」旁邊的孫獻慌忙去扶兩個人。

百里奚說:「坐!」於是,三入席地坐在案幾邊。

老人仔細看了看百里奚,說說:「相爺,你就是五羖大夫?」

百里奚說:「嗯,是我,老人家有什麼事情,請講。」

老人說:「不得了了!我家有袋庫糧!可並非我們拿來的。」

百里奚說:「噢,你家有袋庫糧。這庫糧是從哪裡來的,你慢慢講。」

老人一五一十地講著,百里奚皺緊了眉頭說:「最近沒有調用庫糧,是誰在往外運呢?這可只有國君和在下才能發出調用的指令啊!」百里奚安慰說:「老人家,這庫糧不是你拿的,你只是在路上拾到的,不要緊。」

老人說:「這就好,我心裡的一塊石頭算落地啦!」

百里奚說:「孫獻,你請蹇叔和公子縶速來我府,就說有要事商議。」孫獻說:「是。」

不多時,蹇叔和公子縶先後來了。

一見蹇叔,老人慌忙下拜,被蹇叔扶起。老人腰間一個東西一閃,讓蹇叔眼睛為之一亮。

蹇叔說:「老人家,我們是老相識了。」

老人說:「喔,你是在山中留玉珪的那個?哎喲,是你呀!好,原物奉還。」

蹇叔說:「此珪,就歸你了!」

老人說:「哎喲,我怎麼受用得起啊!我還要感謝大人你用玉珪對我的開導哩!」送走了老人和他的兒子,百里奚和蹇叔、公子縶開始商議,如何對待這庫糧問題。

百里奚說:「國庫糧食正往外調!」蹇叔說:「哦,其中大有文章。務必查個究竟。」

入夜了,蹇叔還在百里奚府邸,與百里奚商議庫糧的問題。滿案幾的竹簡、帛書。百里奚在室內不斷踱步,蹇叔坐在案幾前深沉地思考著,捻鬚髮出長嘆說:「秦國的糧食都到哪裡了?往外調糧究竟要作什麼?」

百里奚說:「糧食太缺啦!邊境一些春季受災的地方還得不到救助!」

蹇叔說:「豐收之年,秦人還不能自足。邊地城邑一個叫車奄息的官吏送來的奏章?」

百里奚說:「嗯,看了,寫得很好。」

蹇叔說:「車奄息講了實話,秦國糧食被挪用並非一日啦!」

百里奚說:「徹查,才能除根!」

公子縶說:「要查,就快點動手,不然就遲了。」

就在百里奚沒有動手調查之前,太師他們那邊。太師、有司和鄭甘等人,圍坐在案幾邊,正在太師府密謀。因為多年來累積起來的原因,挪用的糧食,不在少數,少說也在百萬石以上,所以,一時難以填補庫糧的虧空。

有司說:「糧食已經發給弦高了。」

太師說:「好,這就好!」

鄭甘說:「老太師,你怎麼讓有司將糧食給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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