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在蹇叔宅院內,公子縶還獃獃地站在院子中。看到蹇叔從屋內出來,公子縶急切地迎上去說:「先生。」

蹇叔說:「百里奚現在何處?」

公子縶說:「百里奚先生前時已經到達秦國。可百里奚先生有言在先,如若先生不去,他寧肯不就大夫之位。」

蹇叔說:「我與百里奚是結義兄弟。卻不知道這些年他有如此坎坷經歷和磨難。唉,可嘆子明我弟半生勞頓,至今方才遇到明主。我這位弟兄不為良相,確實可惜!也罷,為了兄弟,老朽就走此一遭。」公子縶回頭看西乞術,西乞術依然站立那裡,沒有言語。

公子縶問道:「這位壯士方才所談甚為歡洽,言語間可見壯士定是大才。何不一同前去,到秦國建功立業?」

西乞術說:「在下也有此意,不知家父?」

蹇叔說:「你去湊何熱鬧,那朝堂上可比不得你在山林打獵,為所欲為!」

西乞術說:「好男兒就是要仗劍出遊,封侯拜相。」

蹇叔說說:「口氣不小!打點酒來。我要和貴客喝兩樽!」

西乞術說:「唉。」西乞術孩子氣地轉身就走,回頭又高興地說說:「既是子明叔的朋友來了,那就嘗嘗野味吧!」

蹇叔說:「嗯,燉一個鹿蹄子,再打點酒來!別讓客人笑我們山野人小氣。」

風塵瀰漫,層巒疊嶂的山峰,曲折的小路上,蹇叔和公子縶乘軺車正在朝秦國疾馳。西乞術和兩個僕人仗劍,車下緊隨。

耄耋之年的蹇叔,在百里奚舉薦下,來到了秦國,開始了他短暫的為官生涯。百里奚舉薦蹇叔還有另一層原因,那就是百里奚富有遠見地意識到,秦國的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振興秦國需要更多的中原賢才。歷史明證,後來的秦國國君仍然繼續利用來自中原的賢才,才使秦國稱霸,並最終統一巾原。

在秦國,百里奚府邸內,百里奚面對如山的案牘,依然在批閱著審看著,他為下一步實行新政而起草文牘。忽然,一僕人走進來,稟報說:「大人,公子縶大夫和蹇叔已經來到門前。」

百里奚放下竹簡,整理衣服,一邊說道說:「哦,好,快出迎。」百里奚帶著僕人匆匆出門口不多時,只見一輛軺車在門前停下。看到蹇叔從軺車上走下,百里奚即快步迎了上去。二人相見,默然對視片刻,猛然抱在一起,不禁同落下熱淚。

百里奚哽咽半日,說說:「兄長。」蹇叔說:「賢弟。」兩人熱淚盈眶,抬手以袖拭淚。

蹇叔說:「你我一別,不覺已經過去十多年啦!」

百里奚說:「是啊,縱然天各一方,可子明無時不繫念兄長。」兩人攜手進府邸,公子縶也隨其後。

進入百里奚相府的大堂,蹇叔很是新鮮地仔細看著堂內的一切,嘖嘖而嘆說:「這難道就是你子明的相府?」

百里奚說:「簡陋嗎?秦國可不比中原諸侯國,窮嘛!」

蹇叔說:「唉,是寒酸了點。今日相見,真的有恍若隔世之感。那時在虞國做大夫,賢弟還是青絲滿頭,而如今也和我一樣,鬚髮皆白嘍!」

百里奚說:「是啊,人生真如朝露,轉瞬即逝啊!」

蹇叔說:「我可是黃土齊脖子的人啊,賢弟讓我來,只能是多添累贅!」

百里奚說:「秦國急需中原的人才,沒有蹇兄是萬萬不行的。上茶。」

蹇叔說:「若非賢弟陳情,我斷不願再踏人仕途啦!」

百里奚說:「良鳥擇樹而柄,乃智者所為。秦伯禮賢下十,是當今少有的明君!明日國君要設宴,專為我兄接風洗塵!」

蹇叔感慨說:「哈哈,這個秦伯還真看得起我這個一介村夫。」

百里奚說:「村夫!」兩人同笑。

次日,秦國宮殿內,秦穆公急切地召見新來的這個蹇叔。秦穆公當堂坐定以後,眾大夫款款而人,一同拱手拜謁秦穆公,然後分別遞上各自竹簡奏章。

秦穆公說:「眾卿可能知道啦,已經有兩個大賢來到我大秦,實為我大秦一樁盛事!可早時候,在我秦國有過諸多議論,詬言相傷者有之,冷嘲熱諷者有之。此等事情,自今日始再不允許出現。今日當著眾卿的面,寡人宣布,寡人不只是要兩位大賢當我秦國的大夫,過兒日還要設壇搭台,隆重地拜相。今後,凡是中原之國的士子黎民願意來我秦國,只論才能,無論出身,就可做我秦國的大夫!」

朝堂上議論紛紛,不少人興奮地叫好,暗地裡也有人面有憂色。太師和鄭淳交換一下眼色,鄭淳一言不發,臉色十分難看。

公子縶說:「國君所言,乃是秦國萬民所思,道出了秦國興邦的良策。」

秦穆公說:「秦國立國已歷兩百年,可仍然沿襲狄戎國之制,國體尚且相當落後。如今兩位大賢來到秦國,我大秦正可岡襲周禮,建立中原之國那樣的國體。」

公子縶說:「我秦國應參照中原之國的宮廷禮儀和章法,儘快設國相之職,使國家如日月運行一樣,有軌可循。」

百里奚說:「好,效周的禮制,才可完善國體。」

秦穆公拍案說:「嗯,甚合寡人之意。那子明卿就做秦國的左庶長吧!」

百里奚稽首拜說:「子明忝列秦國上大夫,已是非分之求,怎麼敢就庶長位!還足蹇叔任之,在下輔助的好。」

蹇叔說:「使不得,老朽乃應子明之約來助子明的!」

秦穆公說:「哈哈,兩位愛卿,都別爭啦!那就依先後,拜百里奚上人夫,任左庶長,統領百官。拜蹇叔也為上大夫,任右庶長。公子縶、公孫枝也同為上大夫。其他大大,可依照職責,繼續任大夫。」

在拜相以前,按照周禮都要卜卦。這天,秦穆公身穿黑色禮服,在青銅器里洗手,整了整衣著,鄭重地和旁邊主管卜卦的太史互相作揖施禮。然後,太史代表秦穆公對上蒼稽首,開始卜卦。此卦,主要是為了按照卦辭擇定良辰吉日。太史手持龜甲,仔細分解。

太史施禮說:「國君,根據卦辭,正月四日卯時,麒麟翔於岐雍之地,可作為國家動土興業的大期,適合設壇拜相。」

秦穆公說:「速傳司工,由其專司此事,搭建拜相台!」

太史說:「是!」

這一天,秦國都城郊外風和日麗。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一個寬敞的地方,突兀地建起了一個高大雄偉的拜相壇。此刻,秦字大旗獵獵,壇下百官肅然林立。周圍眾多的秦國百姓紛紛前來,準備觀看即將在這裡將舉行盛大的拜相儀式。

在太史的引導下,秦穆公身著嶄新的黑色禮服,神情凝重,昂首穩步前行,左右兩邊是百里奚和蹇叔。他們長長的衣袖隨風鼓盪,顯得很飄逸,身材也顯得高大偉岸。太史登上了拜相壇。祭祀天地儀式開始,秦穆公雙膝跪地稽首。

壇下,百官隨之跪下稽首。他們注目著這場不平凡的祭祀儀式。

野風中,穆公的衣帶被風吹起,隨風抖動。天宇一抹朝霞出現,藍天上的翔鳥展翅往高空飛去。秦穆公雙手捧帛書頌詞說:「皇皇上天,德潤萬物,普照下土。集天地靈氣,降聖賢於鄙邑。庶物群生,各得其所。糜古糜今,惟今寡德之人某敬拜上天恩賜。」在悠悠長鳴的號角和金鼓聲中,秦穆公把金印紫綬雙手遞給百里奚,百里奚稽首跪拜,鄭重地從秦穆公手裡接過相印。

百里奚做秦國大夫的消息在秦國不脛而走,成為人們談論的話題。在雍城的街市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一輛軺車輕鬆地駛來。百里奚神態自若,端坐其上,後邊十幾個身著鎧甲的秦困兵士緊隨。人群都駐足旁觀,一長者說:「瞧,此人就是國君用五張羊皮換來的大夫,人稱五羊大夫。」

眾人說:「噢,五羧大夫!」

有人說:「聽說是個楚國人。」

秦國官殿內,謀臣們成排地站著,沒有任何章法。

秦穆公說:「左庶長,寡人讓你釐定的國策,整飭朝政,進展如何?」

百里奚出班說道說:「啟奏國君,臣還尚未完成。」

秦穆公說:「你做左庶長這麼長時問了,為何還沒有完成治理國家的國策啊?」

百里奚說:「臣以為秦國應先行釐定國體,再行國策,所以萬事有了章法,才可有水到渠成之效。」

秦穆公說:「如何才能實現你說的水到渠成之效?」

百里奚說:「對黎民要倡導教化,對宮廷百官要申明禮儀,要遵循周的宮廷禮儀,行大秦的朝班章法。」

秦穆公說:「卿言國體,秦國不是已經有了嗎?」

百里奚拱手再拜說:「請恕臣直言,國體源於狄戎之制,粗鄙稚拙,缺乏應有的禮制。在朝堂上,要釐定諸位大夫的職責,司工只管興修國家的土木工程,司農掌管租稅、錢穀、鹽鐵。其他諸大夫都以此為例,不得逾越自己的職責和權力。如此,諸位大夫才可精心於自己職責。」

秦穆公捋須說:「有理!」秦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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