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父妹血仇

遼闊的草原上,綠草泛青。最先長出的報春花在和煦的春風中搖曳著。

納蘭容兒靜靜地坐在草地上,手托著腮兒,靜靜地看著父親。

納蘭老爹站在幾十米遠的地方,他佝僂著身軀,臂膀上架著一隻矯健的海東青。海東青是父親的愛物。父親天天都在捕鷹、馴鷹、熬鷹,他的時間幾乎全用在了馴養海東青的身上。

一大早起來,父親就來到山坡上訓練海東青。納蘭容兒知道海東青的重要。因為父親說過,只要把海東青馴好了,才能向大遼國的銀牌使者交差,才能不受銀牌使者的鞭笞和辱罵,如果能多馴出幾隻上等的海東青來,還可以到榷場去換些銀兩,一則可以維持家用,二則可以為哥哥娶一個媳婦。

哥哥納蘭飛雪幾天前到榷場去了。他帶著一顆北珠去交易,至今還沒有回來。父親一邊在訓練海東青,還一邊不時地抬頭向遠方眺望。哥哥何時能回來呢,納蘭容兒也不知道,看見父親難受的樣子,她也盼著哥哥早點買葯回來。

父親又把海東青高舉起來。他的手向上一舉,手上蹲著的那隻眼神銳利的海東青一躍而飛,扶搖九天。納蘭老爹一聲唿哨,它就會在高空中馬上收攏起翅膀,頭朝下急速地俯衝而下,在快要到達地面的時候,它會及時地展開翅膀,穩穩地落在納蘭老爹張開的手臂上。

海東青優美的身姿把納蘭容兒看呆了。父親是方圓幾十里人人皆知的馴鷹高手,人們都稱之為「鷹把式」。說起馴鷹,納蘭老爹總是一套一套的,滔滔不絕。那些關於養鷹馴鷹的事,還真有些說道。

父親說,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馴鷹有許多過程,先說「圍鷹」,就是捕鷹,行話叫拉鷹。每年秋天,鷹把式們就準備上山拉鷹了。一大早吃完飯,鷹把式們帶上「鷹網」,帶上做誘餌的鴿子以及斧子等工具。來到山上的捕鷹場地,行話叫「鷹場子」。鷹把式們一般都有固定的鷹場子,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個鷹窩棚,鷹窩棚就是一個大坑,上面用樹枝偽裝起來,鷹把式就在這裡藏身。先把鷹網架上,架網是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有經驗的鷹把式來架,因為網的扣勁大容易傷著鷹,扣勁小又扣不住鷹。網架好後,鷹把式們就藏在鷹窩棚里,網下面露著當誘餌的活鴿子。當有鷹來抓鴿子時,鷹把式一收網便將鷹扣住了。

不同的鷹也有不同的叫法。當年的鷹叫「秋黃」,兩年的鷹叫「坡黃」,三年以上的叫「三年龍」。秋黃最有馴養的價值,它有耐力、動作敏捷。因此它被列為捕獲的最佳選擇。

圍鷹後首先要讓鷹開食。有的鷹脾氣大、性子烈,被捕到後,往往以死抗爭。鷹把式就得日夜守護著,直到鷹開始進食。進食後就開始讓鷹吃「手食」。鷹是吃肉的,鷹把式將肉放在手上讓鷹自己來吃,就是不能餵豬肉,吃了豬肉鷹就喘,什麼也不能幹了。鷹能吃手食之後就進入重要的馴鷹環節了,這叫作熬鷹。

這些馴鷹的知識,納蘭容兒都是聽父親說的。

熬鷹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等到把鷹熬好了,人也熬迷糊了。但卻能進一步增進人與鷹的感情。接著,父親還要架著鷹到處走,專找人多、熱鬧的地方。這樣可以訓練鷹不怕生人。鷹把式們稱之為「溜鷹」。

最後是「過拳」,讓鷹吃「跑食」。父親站在遠處,手上拿著鮮肉,以吸引鷹飛著去吃,此為「過拳」。過拳的目的就是讓鷹僅受馴鷹者一人驅使。

鷹馴好了,就可以到山野之中「放鷹」了。主人站在高處觀望,讓人用棒敲打樹叢將野物轟出,俗稱「趕仗」。發現有獵物跑或飛出,鷹會立即尖叫著俯衝下去捕獲住獵物,主人要儘快拿走獵物,只給鷹吃一點動物的內臟,不可餵飽,所謂「鷹飽不拿兔」,就是這個道理。

在這些獵鷹中,神俊最屬海東青。此鷹體形較小,比一般的鷹、禿鷲都小得多,但爆發力驚人,兇猛異常,尤其善捕天鵝,放飛時,旋風一般直入九霄之上。

有一天,納蘭容兒竟然發現父親的手掌流著淋漓的鮮血,納蘭容兒慌不迭地要給父親包紮,可是被父親拒絕了。只見父親走到「艾尼爾」的身邊,讓它啄食手上不斷流出的鮮血。原來父親特意用一把刀子劃破了手,用自己的血來喂鷹,父親告訴納蘭容兒,這樣馴出來的鷹平時蒙著眼,到用時,卸下眼罩。鷹就會閃電出擊!遇人殺人,遇鬼殺鬼。除了主人,誰也不認。

每年遼國的皇帝都要派人到女真部落索要海東青,所以女真人總是想辦法捕捉海東青。海東青逐漸成為家中的一員,人與鷹之間有著不可割捨的情愫。海東青以一種特殊的靈性深受鷹把式的喜愛,尤其是經過細心馴養的,很快便成為鷹把式狩獵的好幫手。

納蘭容兒痛恨遼國銀牌使者的惡劣行徑。如果沒有他們的橫徵暴斂,父親就不會如此的過度操勞,積勞成疾。

她想起父親講過的故事。父親曾對她講,殘暴貪婪的遼國皇帝,年年逼迫女真部落的「鷹戶」為他們捕捉海東青。並且以鷹戶的妻子兒女為人質,如不按時交鷹就砍殺活埋。「鷹戶」中有個老鷹達(即鷹戶中的頭領),為了解救本部人的危難,帶領一子一女,到很遠的北方享滾河的源頭捕鷹,結果老鷹達和兒子被凍死在山上。女兒在神人的指點下,用太陽的七彩神光照化了鷹山上的冰雪,使山上的海東青向南移居,這樣,捕鷹的鷹戶就比較容易捕捉到海東青了。老鷹達的女兒在一次雪崩中喪生,變成了一隻潔白俊捷的海東青。

站在山坡上的父親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肩膀顫抖著,一副非常痛苦的樣子。納蘭容兒看著日益蒼老、滿面皺紋的父親,她想自己有一天要是能像故事裡的老鷹達的女兒一樣,能為女真人做點好事。只要能讓族人不再為了捕捉海冬青而發愁,自己變成許許多多的海東青,她也心甘情願,在所不辭。

「哥哥也該回來了!」納蘭容兒看著又一次飛到天空上的海東青,在心裡默默地想。

哥哥要是回來了,就給父親帶回治病的葯了。

相依為命的父親吃了葯,就不會咳嗽,也不會咯血了。一想起父親咳出的那鮮紅的血,納蘭容兒就開始害怕。

太陽升得老高了。天空沒有了飄浮的沙塵,顯得格外澄澈碧藍。

納蘭飛雪搶來的「追電」寶馬也吃得飽飽的,它看著吃過了早飯的新主人,「咴咴」地叫著,搖著頭表達著友好。

儘管丟失了北珠,但得到了這匹馬,也實在是一大收穫。自幼習武的納蘭飛雪喜愛寶馬,那天在榷場上一見到它,就生出強烈的佔有慾望。所以他在臨逃走時順便搶走了它。

納蘭飛雪用手指愛惜地梳理著馬毛,「追電」寶馬回過頭,目光溫潤,愜意地打著響鼻。

女子站在遠處看著納蘭飛雪的一舉一動。

納蘭飛雪抽出冷艷奪魂刀,用自己的衣襟耐心地擦拭著刀刃。擦完後,把它倒插在沙土中,鋒利的刀尖直指青天。

女子感興趣地跑過來,她看見刀鋒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奪目的光芒。一隻蝴蝶從湖邊飛了過來,它把輝耀著光芒的刀鋒誤當做了泛光的湖水,它輕巧翩翩地想停在上面,卻沒有站穩,它柔韌的身軀在那鋒利的刀鋒上一划,便身首異處了。

「啊,此刀如此之利!」女子看到紛落而下的蜻蜓翅羽,大為驚嘆。

「是的,此刀奇快無比,可以削鐵如泥,堪稱兵器中的絕品!」納蘭飛雪得意地說。

「真是一個寶物!如此寶刀,得遇你這樣一個武功高強而又風流瀟洒的男子漢,也算得上是人刀合壁了。」

納蘭飛雪聽到她如此文縐縐地誇獎,哈哈大笑起來:「遼人欺我女真人太甚,有朝一日,飛雪願盡平生之力,用這口寶刀,取遼虜項上人頭,雪族人之辱,亦不負此寶刀矣!」

女子聽了,臉色突然由紅變白,一副無比駭然的表情。

湖面上有水花飛濺之聲,原來是通體雪白的「艾尼爾」從遠處連綿起伏的沙丘上空飛了過來,瞄準了一條在水面上遊動的鰱魚,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而下,猶如一隻閃光的銀鏢,直直地射向那條足有十多斤重的鰱魚。這條鰱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艾尼爾」一雙有力的爪子擊暈,「艾尼爾」收不住身,又往前飛了幾米遠,復又飛轉來,它的利爪緊緊抓住漂浮在湖面上的鰱魚,然後振翅飛到了湖岸上,盡情地享受豐盛的早餐。

站在岸上的兩個人都看呆了。

納蘭飛雪看出了女子目光中的好奇。他高興地說:「『艾尼爾』就是遼國貴族夢寐以求的海東青,顏色純白為上品,白而雜他毛者次之,灰色者又次之。」

女子這時才發現,「艾尼爾」連爪子都是純白色的。

「最可貴的是,『艾尼爾』金眼白毛,具有王者之氣。」納蘭飛雪接著說:「『艾尼爾』是我父親苦心馴養而成,不但驍勇善戰,還頗通人性,擅長與主人配合作戰,非一般海東青所能比也。」

「你看它在空中滑翔的姿式真美!一副空中霸主之態。」女子指著在空中盤旋的「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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