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十節

亞恩·奧魯夫森在嚴刑逼供面前居然毫不退縮。

彼得·弗萊明在逮捕他的當日就審問了他,第二天又再來過,但他一直假裝無辜,什麼都沒有招。彼得非常失望。他本以為這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可能會像酒瓶子一樣不攻自破。

詹斯·托克斯威格也是如此。

他想到逮捕卡倫·達克維茨,但心裡卻很確定她對整件事一無所知。還不如先讓她在外面自由地活動,說不定能對他有用。至少她已經幫他抓住了亞恩。

亞恩是第一嫌疑人。他是整個事情的中心人物:他認識保羅·柯克;他了解桑德島;他的未婚妻是英國人;他去過博恩霍爾姆——那是離瑞典最近的地方之一;此外,他還故意地甩掉了跟蹤他的警察。

亞恩和詹斯的落網讓彼得重新獲得了布勞恩將軍的信任。現在布勞恩又提高了要求:他想知道整個間諜圈是怎樣工作的,還有些什麼成員,他們如何和英國溝通。彼得已經逮捕了六個間諜,但他們之中還沒有一個人提供任何的信息。要想讓案件水落石出,必須要撬開一個人的嘴巴。彼得準備從亞恩下手。

他仔細地計畫了第三次審問。

周日凌晨四點鐘,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來到了亞恩的牢房。他們用手電筒照著亞恩的眼睛,大叫著把他從床上拉起來,穿過走廊,將他帶到了審訊室。

彼得坐在一張破桌子後面的椅子上,手裡夾了支香煙。亞恩穿了一身囚衣,臉色蒼白,眼睛裡帶著恐懼。他左側的整條小腿都綁著繃帶,不過依然可以站直——彼得的子彈穿過了他的肌肉,卻沒有傷到骨頭。

「你的朋友保羅·柯克是個間諜。」彼得說。

「我一無所知。」亞恩說。

「你去博恩霍爾姆幹什麼?」

「度假。」

「一個無辜的人何必要甩掉警察?」

「他可能不喜歡被那些鬼鬼祟祟的人跟蹤。」彼得本以為突然的驚醒和審問會讓他變得慌亂或遲鈍,但顯然他的精神要好過彼得的預期,「但事實上,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如果真的像你所說,我甩掉了警察的跟蹤,那我也是無意的。可能你的人能力太低了。」

「胡說八道。你是故意甩掉他們的。我非常清楚。因為我也是跟蹤你的人之一。」

亞恩聳了聳肩。「那我倒真的不驚訝,彼得。你小的時候就不太聰明。我們上的是同一所學校,你沒忘吧?事實上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直到他們把你送去了詹斯博格。從那以後你就開始無視法律了。」

「不。應該是直到我們兩家鬧翻。」

「因為你父親不通人情。」

「我以為是因為你父親偷稅漏稅。」

這可不是彼得想要的。他馬上轉了話題。「你到博恩霍爾姆去見誰?」

「誰也沒見。」

「你到那裡待了好幾天,難道從來沒有和人說過話?」

「我找了個姑娘。」

之前亞恩從來沒提過這件事。彼得覺得他在說謊。這可能是個突破口。「她叫什麼?」

「安妮卡。」

「姓什麼?」

「我沒問。」

「你回哥本哈根之後,就躲了起來。」

「躲?我只是去朋友家了。」

「詹斯·托克斯威格——另一個間諜。」

「他可沒跟我這麼說。」他充滿譏諷地加了一句,「這些間諜還挺神秘嘛。」

監獄裡的生活並沒有削弱亞恩的意志,這讓彼得著實惱火。他一直堅持著自己最初的供詞,那些話雖然很可疑,卻又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性。彼得開始擔心亞恩永遠也不會開口了。他安慰自己說,戰鬥才剛剛開始。他繼續逼問:「也就是說,你完全不知道警察在找你了?」

「不知道。」

「就連警察在提華里花園追捕你,你都不知道?」

「那肯定是別人,從來沒有警察追捕過我。」

彼得尖刻地問:「哥本哈根成百上千張的海報你也沒看到?」

「那我肯定是錯過了。」

「那為什麼要變裝?」

「我變裝了嗎?」

「你颳了鬍子。」

「有人告訴我,我像希特勒。」

「誰?」

「我在博恩霍爾姆找的那個女孩,安妮。」

「你剛剛說安妮卡。」

「安妮是昵稱。」

蒂爾德·葉斯帕森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吐司的香味讓彼得感到飢腸轆轆了。他想亞恩恐怕也有同感。蒂爾德倒了一杯茶。她對亞恩微笑著說道:「你想來點嗎?」

他點了點頭。

彼得說:「不行。」

蒂爾德聳了聳肩。

這是計畫好的。蒂爾德假裝和善,以便讓亞恩對她放鬆戒備。

蒂爾德又搬來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開始喝茶。彼得吃了幾片黃油吐司,讓亞恩站在那裡看著他們。

彼得吃完後,繼續剛才的審問。「我在保羅·柯克的辦公室找到了一張桑德島軍事基地的素描。」

「我很吃驚。」亞恩說。

「如果他沒死,估計會把這張圖交給英國。」

「他可以解釋,但卻被一個傻瓜給殺了。」

「那是你畫的嗎?」

「當然不是。」

「你的家就在桑德島,你父親在那裡當牧師。」

「那也是你的家。你父親在那兒開酒店,好讓納粹開懷暢飲。」

彼得沒有接他的話。「我在聖保羅大街遇到你的時候,你拔腿就跑。為什麼?」

「你拿了槍。如果不是那樣,我估計會打爆你那個噁心的腦袋,就像十二年前在郵局那次一樣。」

「那次是我把你打趴在地上的。」

「但我站起來了。」亞恩朝蒂爾德笑了笑,「我們兩家這些年一直有仇。所以他才把我抓來。」

彼得沒理他。「四天前,軍隊基地有警報。有人驚到了守衛的軍犬。哨兵看到有人朝著你父親的教堂那邊跑了。」彼得一直在觀察亞恩的表情,可直到現在,亞恩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那個人是你嗎?」

「不是。」

這次他說的應該是實話。他繼續道:「士兵搜查了你父母的家。」彼得看到亞恩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恐懼,「他們問你父母有沒有看到陌生人。當時有個年輕人正在睡覺,牧師說那是他的兒子。那個人是你嗎?」

「不是。聖靈降臨節後我就沒回過家。」

這也是真話。

「兩天前,你弟弟哈羅德回到了詹斯博格。」

「拜你所賜,他退了學。」

「他退學是因為給學校抹了黑。」

「因為在牆上塗鴉?」亞恩再次轉向蒂爾德,「警察局的警官本來打算釋放我弟弟——可彼得卻堅持讓學校趕他走。這下你知道他有多恨我們家了?」

彼得說:「他打破了化學實驗室的玻璃,想去沖膠捲。」

亞恩的眼睛睜大了。顯然這對他來說是個新聞。他終於慌了。

「幸運的是,另一個學生髮現了他。那個學生的父親恰好是一個忠誠守法的好公民,他把事情的整個過程告訴了我。」

「是個納粹吧?」

「那是你的膠捲嗎,亞恩?」

「不是。」

「校長說那是色情照片,已經被他沒收銷毀了。他在說謊,是不是?」

「我不知道。」

「我想那應該是桑德島上軍事基地的照片。」

「是嗎?」

「那是你的照片,是不是?」

「不是。」

彼得覺得亞恩開始害怕了,準備乘勝追擊。「第二天早晨,一個年輕人去了詹斯·托克斯威格家。我們的警官開的門——那是個中年警官,不算是我們警局的中堅力量。那男孩假裝找錯了地址,說是要找醫生。我們的警察居然相信了他。但顯然他是在說謊。那就是你弟弟,是不是?」

「我很確定那不是。」亞恩雖然這樣說,卻已經表現出了恐懼。

「哈羅德是去給你送照片的。」

「不是。」

「那天晚上,有一個自稱叫希爾德的女人從博恩霍爾姆打電話給詹斯·托克斯威格的住所。你說的那個女孩是叫希爾德嗎?」

「不是,叫安妮。」

「那希爾德是誰?」

「沒聽說過。」

「也許是個假名。會是你的未婚妻赫米婭·芒特嗎?」

「她在英國。」

「那你就錯了。我已經和瑞典移民局通過話了。」事實上很難和對方溝通,但彼得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赫米婭·芒特在十天前已經到達了斯德哥爾摩,至今還沒有離開。」

亞恩想假裝驚訝,但他實在是演技不足。「我不知道這件事,」他說,但語氣卻有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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