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夢斷煤山崇禎帝 第二十四章 梓宮驚魂

且說那日在田府陳圓圓的房中,吳三桂與陳圓圓兩人乾柴烈火,正信誓旦旦地忘情相擁時,萬沒想到被田弘遇撞了個正著。田弘遇心想自陳圓圓從宮中被送回之後,這許多日,自己尚未得手,而你吳三桂竟這麼快就與陳圓圓勾搭火熱,直氣得他兩腿發顫、鬍鬚發抖!他順手操起茶杯,猛地往地上一摔,「啪」的一聲,茶杯摔了個粉碎!

「好你個吳三桂!我對你一直執禮甚恭、優禮有加,只當你是個有為的青年,誰知你竟是個好色之徒、不成器的禽獸。算我老夫瞎了眼,結交你這種人面獸心的敗類!好,我也不得罪你,快快給我滾吧!」

吳三桂自知理虧,他灰溜溜地正欲退走時,目光突然與陳圓圓的目光相遇,只見陳圓圓的眼裡閃射著決斷和剛毅。吳三桂立時得到鼓舞,他走了幾步後,返身站住,沖著田弘遇,大聲宣告:

「我吳三桂乃頂天立地的男兒,明人不做暗事,我和圓圓兩情相悅、願永結連理。國丈您府中,姬妾成群,當不爭此一個圓圓。且國丈年已老矣,風燭歲月亦有負佳人年華。國丈如肯割愛,以圓圓相贈,成全我們的姻緣,我三桂將感恩戴德,今生赴湯蹈火,為國丈效死!請國丈三思。」

吳三桂說完,憤而退走。

田弘遇怒氣沖沖地衝進顧橫波房中,往椅子上一坐,「啪」地一拍書案,氣罵道:「引狼入室,我真是引狼入室哇!」

「什麼事呀,生這麼大的氣?」

「你我都瞎了眼,天下沒見過這樣的衣冠禽獸?」

「喏,先喝口水,慢慢說。」顧橫波遞上一杯清茶,她察言觀色,已經猜出了幾分,知道此事很可能與圓圓、三桂有關。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待田弘遇氣昂昂地講完之後,顧橫波撫弄著手中的茶杯,低聲地說,「老爺的氣度素來是很寬大的,怎麼今天為了一個小女子,竟氣到這般地步?」

顧橫波的話不啻一瓢冷水,潑在了田弘遇的頭上。

田弘遇放下茶杯,不解地望著顧橫波:「依你說,吳三桂這種行徑倒是應該的嘍?」

「老爺宦海半生,怎麼連這點風向部瞧不出來?大廈將傾,你看朝廷文武,哪個是可靠的?一旦有變,你去依誰?似吳三桂這樣的人,連皇上都尊寵有加,文武百官更是爭相結交,人們巴結均唯恐不及,咱怎好反倒去得罪他,結下仇怨?若三桂他日得志,老爺豈不是給自己種下一個大大的隱患?」

顧橫波非常清楚田弘遇的心病,值此亂世之秋,他最大的願望是保住他的財產、保住他的富貴,他雖然酷愛女色,尤其對陳圓圓愛不釋手,但女色與之他的財富相比,他更愛的還是後者,不然他何以會將陳圓圓拱手奉獻給皇上。其目的也在於保住財富、保住他的榮華富貴。顧橫波早就看清了這一點,加之顧橫波一心想成全圓圓和三桂,所以她便對症下藥、鞭辟入裡地加以層層剖析,直剖析得田弘遇頭上冒出了冷汗。

田弘遇雖然沉緬酒色,但並非草包飯桶,特別是顧橫波那句:「似吳三桂這樣的人,連皇上都尊寵有加,咱怎好去得罪他,結下仇怨?」彷彿像利劍一樣,直插他的心田。心想,值此亂世,正是武士們馳騁的天下,不然他小小的吳三桂,何以敢公然調戲我皇親國丈的寵妾,還不是因為天下動亂,非他們不可嗎?想到這兒,他深深為斥罵吳三桂而後悔,真怕由此而種下「隱患」,他趕緊擦去頭上的冷汗,轉而低聲地詢問橫波:「那依你看,該怎麼辦?」

顧橫波緩緩站起,決斷地說:「眼下朝廷,風雨飄搖,晨不保夕,咱們正是該結識英雄的時候。依妾主見,老爺明日趕緊派人去請吳三桂,置酒向他謝罪,待酒酣耳熱之時,喚圓圓出來陪侍,並趁機將圓圓賜配給他,這樣一來,不就前嫌盡釋了嗎?」

「既已翻臉,此時去請,只怕他未必肯來。」田弘遇怯怯說道。

顧橫波讓人不易察覺地微微冷笑了一下。

此刻的吳三桂茶飯無心,正一個人躲在家中喝悶酒。

管家吳歡進來,報告說:「田府橫波夫人來訪。」

「橫波夫人,她來幹什麼?」

管家尚未及回答,顧橫波便如春風搖曳般地走了進來,她環視了一遍房中的情景,微微一笑:「吳將軍,怎麼一個人躲在家裡喝悶酒呀?既沒美人陪伴,又沒酒菜,喝起來多沒滋味呀?」

顧橫波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吳三桂沒好氣地冷冷回道:「橫波夫人,如此突然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有人托我給你送來一份下酒的菜單。」

「菜單?」

吳三桂疑惑地接過顧橫波遞過來的信紙,展開,只見上面寫道:

「奴度日如年,望君速救奴出水火,切勿因小失大。陳圓圓。」

「切勿因小失大?什麼意思?」吳三桂接過紙條,反覆看了幾遍,仍是不懂其意。

「自將軍走後,田弘遇很是後悔,深怕由是得罪了將軍,所以他想明日設宴賠禮,並請圓圓作陪。我將此意告之圓圓後,圓圓既高興又著急,唯恐將軍因賭氣而喪失良機,故派我趕來送信,叮囑將軍切勿因小失大,她已度日如年!」

吳三桂一掃先前的愁苦,霍地站起,大聲叫道:「只要能得到圓圓,我怎麼會因小而失大,須知我也是度日如年啊!橫波夫人,約我赴宴,可有請柬?」

「明天一早派人送來。」

這次的宴會不似上次那麼排場,是在小宴會廳里舉行的。這裡地方雖小,卻是田弘遇會見最重要最親近人物的場所。小宴會廳今日只有三人,田弘遇、顧橫波和吳三桂。

三人正邊飲邊談。

吳三桂首先欠身施禮:「上次多有得罪,望老皇親海涵。晚生今先飲此杯,權作謝罪。」

「哪裡的話!老夫今日尚有要事託付將軍。」說著,田弘遇招手家童,吩咐了幾句,家童飛似的跑去。

吳三桂端起酒杯,剛欲再飲,只聽屏風後環佩叮咚,接著似有一位麗人飄然而出。

吳三桂因有上次之嫌,沒敢放肆,只是借飲酒之機偷眼瞧看,來人正是陳圓圓!

陳圓圓輕盈地來到席邊,田弘遇一指吳三桂身邊的空位,意讓陳圓圓和吳三桂並肩而坐。

吳三桂慌忙站起,欲側身避位。

田弘遇一手將其按下:「將軍何必見外?快坐下,來來,痛痛快快地飲酒。」

吳三桂不得已,重又坐下,但頗有些局促不安。

田弘遇舉起酒懷,笑對三桂:「將軍受皇上重託,保社稷,平寇亂,立功衛國。就是老夫,年雖古稀,也要託庇將軍啊!」說著,他將手指向陳圓圓,「她身世很苦,是個無依的孤女,老夫將她帶進京城後,她更是無親無故。可老夫已屆衰頹之年,留她無用,今日敬以托之將軍,請勿見卻。」

吳三桂一聽此話,大喜過望,恨不得立時走過去將圓圓摟進懷中。但現在畢竟仍在田弘遇的家中,且有上次的孟浪,所以他強壓下心頭的激動,鎮靜下來,起身辭道:「老皇親年已古稀,正應留此嬋娟,以娛暮景。晚生上次謬言狂妄,無德之身,怎敢奪老皇親之所愛,晚生萬萬不敢領受!」

顧橫波見吳三桂矯意推辭,怕弄巧成拙,便連忙插言道:「這是老皇親的一份誠心,望將軍不要過謙!」

顧橫波接著轉身朝向家童吩咐:「來人,備轎,送圓圓到吳府!」

早就等候在屏風後面的惜玉和田府的丫鬟應聲而進,攙扶著陳圓圓向門口走去。

喜不自勝的吳三桂拿眼睛一直追送著她們走出房門。看著惜玉攙扶陳圓圓上了那頂青綢小轎。

此後的宴會廳內,田弘遇儘管仍殷勤勸酒,可吳三桂卻早已是心猿意馬、六神無主。

顧橫波是何等機靈之人,她將這一切均看在眼裡,笑著向田弘遇使了個眼色,說:「吳將軍已醉,咱們就此告便吧!」

田弘遇也醒悟過來:「好,好,酒留著,咱們改日再開懷痛飲。麗人已屬將軍,好自為之吧!老夫也有些不勝酒力,在此作別吧!」

吳三桂站起送了幾步後,還欲再送,顧橫波含笑制止了他。

吳三桂紅著臉沒再堅持,告別後急速出門,飛身跳馬,揚鞭疾馳,不一會兒,便追上了那頂青綢小轎。

吳三桂掀起轎簾,叫了聲:「圓圓,跟我走吧!」便一把將陳圓圓托到馬上,策馬騁馳,陳圓圓緊緊地摟住了吳三桂。

吳三桂一直在遼東戍邊,長年在外,許久未沾女色,今日喜從天降般地得到麗人陳圓圓,如同久旱喜獲甘露,他在大街上便飛馬奔騰,恨不得立即飛回吳府、飛進卧室。而坐在馬上的陳圓圓同樣是急不可待,近一段時間連二接三地挫折打擊,將她的理想幻夢一次次地毀滅,她已經被推到了絕望的懸崖,但誰知竟峰迴路轉、絕處逢生般地遇上了吳三掛,她同樣地感到喜出望外、喜從天降!苦後甘來的這個「甘」,比什麼都更甜、更可愛。所以她緊緊地依偎在吳三桂的胸前,她要盡情地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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