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十六章 移孝為忠

溫體仁官邸,毛雲龍剛一走進,溫體仁便滿面笑容地迎了上去,問:「這幾天朝中熱鬧吧?」

毛雲龍興奮地說道:「眾口一詞,切責首輔以妖術欺君,大有傾倒之勢!」

「老夫早就說過,如果胃口不好,吃進去的東西還要吐出來的!」溫體仁幸災樂禍地一聲冷笑,「萬壽宮烏煙瘴氣啊!」

「若把張真人淫亂之事,再捅出來,更有他周延儒好看啦!」毛雲龍眯起一雙色眼,津津樂道地,「據說這個張真人一夜能戰九女,且夜夜不虛,竟詭稱是采陰補陽。」

「好!咱就再告他個淫亂內宮,敗壞人倫,那周延儒就吃不了得兜著走啦!」溫體仁甚為得意。

毛雲龍掏出一張紙來,遞上:「學生已遵大人旨意,串聯上疏,彈劾周延儒。」

溫體仁接過一看,立刻沉下臉來:「怎麼沒把你那個宮女寫上?」

張真人淫亂內宮之事,是與毛雲龍相好的宮女告知他的,而且千叮嚀萬囑咐,決不能將此事捅出去,而毛雲龍為此還指天發誓地做了保證。如今溫體仁不僅要將此事捅出去,還要在奏疏上將這宮女寫明。這讓毛雲龍頗感為難……

溫體仁聽完毛雲龍的陳述,頗不以為然:「那宮女是人證啊!不抬出她來,怎能扳倒首輔,置周延儒於死地呢?」

「只是這樣一來,那宮女豈不被我出賣?而且她的名譽性命……」毛雲龍深知這樣做的後果,該宮女不僅將從此名譽掃地,而且性命也將難保。

溫體仁鐵青著臉,絲毫不為之所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個宮女的名譽性命和我等的宦途相比,孰重孰輕?切不可因小失大呀!」溫體仁見毛雲龍臉現不悅,便將語氣相緩下來,上前拍了拍毛雲龍的肩膀,笑笑說:「漂亮的女人還不有的是!事成之後,送你八名美妾!」

毛雲龍依然擔心地說:「宮女的名聲肯定完了,只是她性命……」

溫體仁一拍胸脯:「我溫某保她不死!」

這時,門外一陣「篤篤」的敲門聲,中斷了他們的這場交易。

「有人來啦?」毛雲龍提醒說。

溫體仁稍停了一下,頗為自信地手捻鬍鬚:「依老夫猜測,該他周延儒找我啦!」

果然,屋外傳來家僕的聲音:「老爺!周延儒周大人在客廳等候。」

「就來!」溫體仁應聲後,狡黠地看了一眼毛雲龍。二人相視開懷大笑!

待安排好毛雲龍後,溫體仁收起了詭笑,緩步來到了客廳。

只見首輔大臣周延儒一改往日的瀟洒與自負,正愁容滿面地在客廳里踱來踱去。

「慚愧慚愧!讓延儒兄久等了!」故意晚到了一會兒的溫體仁一走進客廳,便連忙道歉,顯得熱情至極,「坐!延儒兄請坐!」

「唉!」周延儒沒有心思體察溫體仁的神情變化,而是一見面便首先發出了一聲苦嘆,「皇上龍顏大怒,朝中上疏不斷,攻擊老夫是故弄妖術,欺君亂政!真是牆倒眾人推,破鼓爛人捶,四面楚歌啊!」

這一切本都是溫體仁一手策劃的,也是他最為企盼的結果。可溫體仁卻裝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樣,竭力撫慰:「延儒兄言過了!設壇祭天,本意是從公出發,不為大過嘛!」

周延儒一臉苦楚,雙手作揖:「乞望體仁兄扶危濟難,幫小弟渡過難關。」周延儒見溫體仁頗能體諒自己的苦衷,大為感動。加之溫體仁身為次輔,在朝中的地位僅次於自己,如今自己有難,只能乞望他能在此關健時刻拉自己一把。

「無須關照,理當鼎力相助!」溫體仁拍著胸脯,真可謂義氣千秋,義薄雲天:「首輔次輔,本為一體,唇亡齒寒,榮辱與共!」說著還擠出幾滴淚水道:「卑職恨不能替延儒兄代為受過!」

「體仁兄一片體恤之情,令小弟刻骨銘心,永誌不忘!」若是平日,憑周延儒的機警和聰明,應很快會識破溫體仁這過火表演背後的偽善和狡詐,可今日因大禍當頭,自身不保,以致思維紊亂,一心只想著涉險過關,對溫體仁不僅毫無提防,相反還大為感激。他從懷中掏出銀票遞上:「這是五萬銀票,一點棉薄之意……」

溫體仁心中竊笑,想你周延儒這隻鐵公雞,居然也會拔毛!他將銀票一推,笑而婉拒:「這……就大可不必了吧!」

周延儒見此,將銀票又推送過去,誠摯地說:「乞請在皇上面前春風美言,力助小弟安渡難關。」

「你我一殿同僚,敬請延儒兄放心!」溫體仁信誓旦旦,「溫某不恥犬勞,當應效命,面跪皇上給大人求情寬宥!」

「容日後結草銜環,登門叩謝!」周延儒因過去與溫體仁一向貌合神離、同床異夢,沒想到溫體仁今日竟如此仗義慷慨,這使周延儒大為感動,一再地施禮致意,「那就不再打擾了!」

「周大人請慢走。」

溫體仁目視周延儒離去,伸手從桌上拿起銀票,凝視一笑。

第二天,崇禎的御書房內,「吧」的一聲,那張銀票被狠狠摔在長案上!

崇禎盛怒不已:「本已欺君罔上,居然心懷叵測,又行賄次輔!」

站在堂下的溫體仁極表憤怒,儼然一腔正氣:「陛下!微臣雖然愚笨,豈能不是不非,為五萬兩白銀所收買!」

「好!」崇禎對溫體仁拒絕賄賂、深明大義的舉措,大為欣賞。他目視著溫體仁,備感欣慰道,「一些人別有用心,極盡蠱惑,言我大明大官大貪,小官小貪,無官不貪,攻一點而不及其餘。愛卿不徇私情,拒受賄賂,足見品格高尚,純忠亮節!」

崇禎提筆在案上揮就「純忠亮節」四個大字,他拿起字幅:「純忠亮節,為先生品德寫照,朕以這四個大字相贈愛卿!」

溫體仁上前接過字幅,躬身—拜:「謝陛下恩賜!」

這時,王承恩走進稟報:「萬歲爺,首輔周延儒前來求見陛下。」

崇禎—臉怒氣:「宣他進來!」

王承恩剛一退下,周延儒便躬身走進,遞上疏文,面帶愧疚地跪地奏道:「陛下!微臣愚昧,偏信妖術,檢討罪責,甘心受罰,改正己過。」

崇禎接過疏文連看也沒看,便狠狠地往桌上一撂,盛怒地斥責道:「本來祭祀一事,你請妖人作法,穢亂宮廷,鬧得舉國顛倒,本已可惡;而你身居首輔,理應為百官萬民之表率,可你竟然帶頭徇私賄賂……」

周延儒不知溫體仁從中作亂搗鬼,連忙分辯道:「啟稟聖上,臣雖愚鈍,但萬不敢徇私行賄!」

崇禎輕蔑地用鼻子哼了—下,厲聲道:「你真的不曾徇私行賄?」

「微臣如有營私,甘受重罰!」周延儒雖然看見溫體仁站在一旁,但並未想到溫體仁會出賣自己,相反還以為溫體仁會幫自己美言開脫,所以他指天發誓,信誓旦旦。

崇禎本以為周延儒他會找理由解釋開脫,沒想到他竟如此狡賴,直氣得崇禎猛地操起銀票拍到了他的面前,戳指怒目地赫然斥問:「這是什麼?」

周延儒上前盯視了一眼,認出是自家的銀票,轉回身看看溫體仁,只見溫體會正在得意地奸笑,他頓時明白:自己被這老傢伙耍弄出賣了!但此時醒悟,一切都為時已晚,他狠狠地側目瞪視了溫體仁之後,唯有垂下頭去,再無一言。

溫體仁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但他並未以此而滿足。他走近狼狽的周延儒,輕輕一笑道:「這不是首輔大人親自送到卑職府中的嗎?」

崇禎對周延儒是最為欣賞倚重的,因為他容貌後秀,又善體帝心。崇禎一直以自己能得此良才、識此良才而沾沾自得。由他出任首輔,安邦定國,以為這是社稷之福、大明之福,但誰知這周延儒竟也如此貪贓枉法、蛆附蠅聚、朋黨成奸,這使崇禎大失所所望,氣憤莫名,氣涌如山!直氣得崇禎不僅渾身抖顫,聲音也為之抖顫起來:

「身為首輔,以妖術欺君,已是罪大惡極,朕本念你無意沖犯,予以寬恕,可你不思悔改,竟然知法犯法,行賄次輔,以罪掩罪,該當何罪?」

周延儒見事已至此,唯有伏跪在地連聲說:「老臣死罪,死罪!」

崇禎目視周延儒,一聲令下:「朕念你有犬馬微勞,從輕發落,免除死罪,罷官撤職,致仕回鄉!」

周延儒跪地叩首:「謝皇上不殺之恩!」

崇禎又一聲令下:「由愛卿體仁繼任首輔!」

終於如願以償的溫體仁立即跪拜:「謝皇上隆恩!」

周延儒側視著身旁這陰險詭詐、毒如蛇蠍的溫體仁,從牙縫裡迸出一句:「你這個王八蛋!」

山寨窯洞的晚上,一支蠟燭晃動著跳躍的火苗,燭花捲曲,燭光黯淡。一隻女人的手在輕輕地撫摸著男人光溜溜的脊背。

這個女人,即是李自成新納的妻子邢氏,而那個光背的男人則是李自成的愛將高傑。高傑是最早與李自成一道起事的弟兄,因其聰明伶俐、年齡又最小,一直頗受李自成的寵愛,視為心腹愛將。而邢氏夫人原本就是高迎祥從風月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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