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戰神蒙冤袁崇煥 第十二章 賣友求榮

隨同茅元儀,謝尚政抬腿跨出獄門,未及幾步,便停了下來,他抬眼看了看獄外刺眼的明媚陽光,不無憂慮地說:「元儀,不知為什麼,我有點擔心。」

茅元儀也隨之停下了腳步:「有何擔心?」

謝尚政一掃在獄中喝酒時的興緻勃勃,臉上罩起了一層陰影:「皇上敕旨:有罪定罪,無罪釋放,委派溫體仁督辦,依小弟所見,恐溫大人與崇煥兄存有私怨,該去他那兒走動走動。」

「這個奸佞小人!」茅元儀是個疾惡如仇的血性漢子,他最厭恨溫體仁這種陰險狡詐之人,一聽此話,他未及深思便怒氣衝天,厲聲罵道,「督師無罪,豈能加罪?讓他去查辦好了!」

謝尚政為人處事較之茅元儀圓滑機變得多,他清楚茅元儀的秉性,知道無法深談,便委婉地說道:「話雖如此,總是少個冤家多條路啊!」

距離袁崇煥所居牢獄,僅隔一條衚衕,便是太監曹化淳的私宅。

曹化淳與杜勛正各自摟著一個宮女在飲酒。

大明朝雖有太監與宮女結成「對食」的習俗,但此時的這兩名宮女卻並非曹、杜的元配。他們二人因得皇上的寵信,炙手可熱、有錢有勢,於是私下在男女方面,也是胡作非為,同正常王公大臣一樣,也搞起了三妻四妾,眼前這兩個年輕的宮女,便是杜勛新近為之物色的。

進獻給曹化淳的這位小宮女,是個機靈角色,她端著酒杯遞向曹化淳的唇邊:「前一晌滿夷犯京,弄得人心惶惶,曹公公、杜公公可是冷落了我們姐妹。」

曹化淳伸出那沒有鬍鬚的嘴唇,輕輕抿了一口酒:「我這命啊,差點死過好幾回了!」他看看坐在身邊的宮女,感嘆道,「劫難之後,有美人相伴喝著美酒,方知人生的樂趣啊!」

杜勛也飲了一口另一位宮女遞過的美酒,接言道:「要不古人感慨:人生幾何,及時行樂!」

這時,門房的小太監匆匆走進:「稟報曹公公、杜公公:溫體仁溫大人前來拜訪!」

「他來幹什麼?」曹化淳聞言起身,連忙吩咐「對食」宮女,「你們快快迴避!」

雖說曹化淳在朝中炙手可熱、膽大包天,但太監勾引宮女,畢竟是拿不到檯面之事,何況這兩人又不是他們元配的「對食」。曹化淳安排她們躲進裡屋之後,和杜勛正要起身迎接,溫體仁已款款走進屋內。

曹化淳滿臉堆笑道:「溫大人請坐!坐!」

溫體仁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早就風聞這些太監宮女們亂七八槽的醜事,所以他目視桌上的四隻酒杯,冷聲笑道:「想不到曹公公、杜公公在宮中也不甘寂寞,尋找相好對食,喝上花酒啦!」

曹化淳見被捅破,便索性嘿嘿一笑:「也是宮中相沿成習,孤寂所致。」

「還孤寂所致!」溫體仁手指曹化淳和杜勛,「二位公公可否知曉?你們的末日來臨,死期已到!」

二人聞言,驚愕無語!

曹化淳從驚愕中醒轉,連忙問道:「溫大人何出此言,請……請明示!」

溫體仁一臉嚴肅:「當初,你們二人被滿夷有意放回,帶著皇太極的離間計,向皇上密售其奸,將袁督師投進冤獄……」

曹化淳未及溫體仁說完,便急忙驚恐地分辯:「不,不,不!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是哪樣?」溫體仁聲色含威,語帶威脅,「現在朝野為袁督師辯冤,皇上也日益傾向復官袁崇煥,如有一紙上疏爾等栽贓陷害,系皇太極所指使,恐怕二位公公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曹化淳和杜勛聽得臉色刷白,兩眼發直!

溫體仁看著二人,依舊聲色俱厲:「袁督師一旦出獄,他能放過你們嗎?老夫可以斷定:袁崇煥出獄之日,就是你二人斬首之時!」

曹化淳「撲通」一聲跪倒在溫體仁面前:「危難在即,請溫大人鼎力相救!」

杜勛也跟著曹化淳跪倒在地:「請溫大人搭救奴才一把!」

溫體仁望著這兩個平時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閹豎,如今一齊跪倒在自己的腳下,心中有一種頗為得意的竊喜,但臉上卻未敢露出半絲的輕蔑,因為他們現今畢竟還是皇上跟前的親信爪牙。只見他微笑上前扶起曹化淳、杜勛,故作惶恐地:「二位公公不必如此!卑職不過是陳述利害,只望心中有數,不至於自誤其身。」

曹化淳如撥雲見日:「請溫大人賜教!務請言明我等該如何處置?」

溫體仁搖頭一笑:「二位公公皆是天子身邊的寵信,還用卑職嘮嘮叨叨絮言妄說嗎!」

曹化淳和杜動初時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似的互視一眼,會意地微笑相對。

溫體仁府邸,一個戴孝的女子正淚流滿面地走進客廳,引領她進來的是皮島毛文龍之弟毛雲龍。

毛雲龍原本系溫府常客,過去每次到來均是舉杯換盞,談笑風生,可今天他卻噙著淚水,吩咐女子:「瀅兒,給溫大人、溫伯父磕頭!」

這位被稱做瀅兒的便是毛文龍的獨生女兒,年方二八,正值芳齡。但因家遭變故,這位本來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驟然間變得冷峻而又成熟。

瀅兒跪倒在地,「哇」地一聲哭訴起來:「溫大人,溫伯父!孤女瀅兒給您老人家請安了!」瀅兒她一邊凄厲抽泣,一邊任由淚水汩汩涌淌,「瀅兒的命好苦啊!袁崇煥冤殺我父親,母親孤苦無依,一病不起,撒手西去,只留下瀅兒孤苦伶仃,瀅兒的命好苦啊!……」

溫體仁早就聽說了瀅兒的凄苦境遇,如今一見,不覺眼圈發紅,鼻子一酸,不由也隨之淚水盈眶:「孩子快快起來吧!」

瀅兒仍然跪在地上:「……而今殺父之仇未報,袁崇煥竟然要無罪釋放,天理何容?溫伯父給孤女做主啊!」

溫體仁揩著淚水,上前扶起瀅兒:「此事,雲龍早就跟我說過。我和毛帥既是同鄉,又是密友,情同手足,當應給瀅兒做主!」

瀅兒:「那瀅兒終生甘做奴婢,報效溫伯父!」

毛雲龍:「瀅兒,溫伯父如同生父,就認做義父吧!」

瀅兒性情乖巧,聞言復又跪拜在地:「孩兒叩拜義父大人。」

「胞侄女兒無父無母,溫大人如不嫌棄,就收做義女吧!」毛雲龍說著也跪了下來。

「哪有嫌棄之理?」溫體仁連忙起身扶起二人,「權當老夫多養一個女兒嘛!」說著拉過毛雲龍,「老夫已向皇上舉薦你為監察御史。」

毛雲龍:「謝溫大人提攜。」

毛雲龍落座後,正欲說些感激的話時,家僕匆匆來報:「老爺,袁崇煥的參將謝尚政前來拜見。」

溫體仁點頭一笑:「來得正好!快快有請!」

毛雲龍倏然變色!剛剛露出的一點欣喜戛然消退,他憤而站起,痛惡地說道:「溫大人,此人是袁崇煥心腹,殺我大哥的幫凶,當應拒之門外!」

溫體仁微笑著搖了搖頭:「他是老夫今日特意請來的客人啊!」說著目光停在瀅兒身上。

瀅兒身材窈窕婀娜,雖一身縞素,但仍顯出幾分嬌柔姿色。

溫體仁盯視過後,一聲吩咐:「瀅兒脫去孝服,換上紅妝。準備和謝將軍見見面。」

毛雲龍大惑不解地:「這……合適嗎?」

溫體仁一笑:「一些事情,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過後老夫細細詳說。」

瀅兒卻是絕頂聰明,她從過去對溫體仁的了解,以及溫體仁現今說話的神情,她已經判斷出,這裡面一定另有深意、大有文章。故而她並不究問,而是順從地躬身致禮:「孩兒聽憑義父大人吩咐。」

在周皇后的坤寧宮內,一雙小腿在地上蹣跚學步,太監曹化淳攙扶著剛滿周歲的太子歪歪扭扭地走著。

坤寧宮內一派歡慶氣氛,正準備著給太子和長平公主進行封冊大禮。

周皇后作為後宮之主,是個極為穩重的女人,平時不苟言笑,但今天的周皇后卻無法抑制內心的喜悅,滿面春風地身著禮服,抱起太子慈哀:「我兒快喊父皇!喊父皇!」

崇禎也是近些天來少有的高興,他喜笑顏開地看著慈哀,逗著慈哀:「朕的大明江山綿延永久,今日冊封皇兒為太子,還不高興嗎?快喊父皇!」

大人們把冊封太子看作是天樣的大事,因其事關社稷、事關朝廷、事關崇禎皇位的血哌、也事關周皇后地位的鞏固。如此驚天動地、不得了的大事,但對剛剛周歲的孩子來說,可能還不及一個玩具或一個乳頭,更讓他喜歡。小慈哀望望大人們的神情,不知是害怕,還是認生,不但未喊父皇,反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周皇后連忙哄著孩子:「皇兒別哭,別哭!父皇疼愛你!」

崇禎並未生氣,反倒興緻異常地看著兒子,說:「皇兒哭聲如同虎嘯,來日必將雄略蓋世啊!」

田貴妃未能生出皇子,她抱著襁褓中的長平公主,這時也湊過來:「乖乖寶貝,快喊父皇!喊父皇!」

孩子伸出小胳賻揮舞,嘴中「咿呀咿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