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戰神蒙冤袁崇煥 第十章 象升出走

袁崇煥的大帳內,一張條案上醒目地供著張思順的靈位,皇上賞賜給袁崇煥的蟒玉、貂裘,均供奉在靈牌前。袁崇煥向著張思順的靈位,深深地三叩首,口中念道:「恩順兄弟安息!我袁崇煥發誓,定滅後金,以洗清恥辱,還思順兄弟以清白!」

袁崇煥祭奠完畢後,大步走到一張碩大的地圖前,威嚴肅穆地布署:「滿虜皇太極此次鋌而走險,孤軍深入,正是我一舉掃滅八旗精銳的最好時機。」袁崇煥手指地圖,「皇太極所佔領的遵化、薊州一線,我大軍雲集後,分別實施鐵桶包圍,使其各自孤立無援;皇太極親率的六萬大軍,也死死包圍壓縮,讓他困死南海子;隨後我駐守寧遠、山海關的精銳,直搗後金國都瀋陽。皇太極必定匆忙逃遁,孫承宗大人在通州關門,我數十萬大軍圍追聚殲,到那時皇太極插翅也難逃狗命!」

「崇煥一言,已令老夫看到滿夷覆滅下場!」

袁崇煥聞聲望去,只見首輔韓爌不知何時來到帳內,袁崇煥連忙俯身下拜:「不知恩師駕到,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韓爌雙手扶起袁崇煥,興奮地:「皇上兩次拒絕督師進城,老夫怕你一時想不開,特來看望,現在可以放心了!」

袁崇煥正欲說些什麼時,茅元儀匆匆進帳:「啟稟大人,周延儒、溫體仁和陳演三位大人奉旨前來宣慰。」

韓爌聞言一怔:「這麼晚了,他們來幹什麼?」韓爌疑惑地望著袁崇煥:「你與他們三人……?」

袁崇煥:「素無來往。」

韓爌望了一眼條案上張思順的靈位,又看看袁崇煥的傷病,沉吟了一會兒後,方敞露心扉道:「老夫有句話,督師存在心中,以便慎斷。」

袁崇煥見韓爌神情如此嚴肅,驚愣道:「恩師何言?」

韓爌深深嘆了一口氣後,方說道:「督師誅殺毛帥文龍,使朝中許多人斷了財路,因之對你恨之入骨,京師百姓謠傳紛紛,朝中這些人遙相呼應,說你得了後金的好處,要裂地為界,互不干預,先誅文龍取信後金,後引滿虜兵圍困京師,擁兵脅迫朝廷議和……你兩次請求進城均被拒絕,今日深夜他們又號稱奉旨前來,是否與此有關呢?」

「啪」一聲,袁崇煥拍案而起:「他們把我袁崇煥看成什麼人了?」

「溫體仁素來奸詐陰險,說話一定要小心!」

「我怕他們什麼?看這種奸佞小人,能奈我何?」

「你先別急!」袁崇煥是韓爌召考入京的,所以深知他的火暴脾氣。韓爌緩了緩語氣,好言寬解,「所幸皇上對你依然倚重。務必爭取時間,早日出擊,殲滅滿虜,謠言當是不攻自破!」

正在這時,周延儒、溫體仁和陳演走進營帳。

溫體仁因年紀最長、資歷最深,同時也是最有城府之人,所以他滿臉堆笑地率先開口:「喲!首輔大人……早在這兒啦!」

韓爌與溫體仁歷來勢同水火,故借著還禮之機,恭謙說:「三位大人深夜來訪,定有要事,老夫已來半晌,恕不奉陪了!」

經過一番敘禮寒暄後,周延儒、溫體仁和陳演坐在一邊,袁崇煥、祖象升和謝尚政坐在另一邊,但卻半晌無語,顯得有點冷場。

周延儒是個左右逢源、機警善變之人,他看看眾人,終於打破沉寂:「夷虜犯京,袁督師血戰疆場,守護京師,報國安民,令人敬佩……敬佩啊!」

「實不敢當!」袁崇煥起身致意後,誠懇說道,「為天子分憂,報效社稷,當是袁某應盡職責。」

「那倒是!」半晌未語的溫體仁這時強顏一笑,「眼下夷虜滯留京郊,威脅依然存在,百姓惶恐,朝中不安,萬歲爺更是夜不成寐、寢食難安。聖上特命我三人前來宣慰:袁督師能於何時揮師殺敵,驅逐滿夷,光復山河?」

陳演也站起身來,連連點頭附和:「對!何時出兵,殺盡滿虜,向萬歲爺獻上皇太極的首級!」

「三位大人!」袁崇煥已明三位的來意,便拱手致禮道,「殲滅滿虜的方案已經擬定,請復命皇上,無須多慮,卑職將不日實施。」

溫體仁追問:「不日實施,那究竟是哪天呢?」

袁崇煥看看地圖,盤算了一下:「短不過旬日,長不過半月。」

「要十天半月?」陳演不滿地使勁搖頭,「天子焦慮難挨,怕是等不及啊!」

溫體仁顯然比陳演更為深沉,他收起了笑容,慢慢地捋著鬍鬚:「袁督師曾面諭皇上,一俟援軍到齊,即刻揮師出擊,如今各路兵馬已經援至京師,怎麼還要十天半月呢?」

袁崇煥心中暗笑他們對兵事的無知,但表面上卻仍耐心解釋:「領兵作戰,要精於部署,安排周密。對於八旗精銳,不在驅逐,而在圍殲!」他目視陳演和溫體仁,「二位大人一在戶部,一在禮部,身不領兵,安知用兵?」

溫體仁和陳演聞言不由臉色羞紅,正不知如何解除這尷尬時,茅元儀匆匆走進:「稟報督師:延綏洪承疇屬下曹文紹領兵一萬,已經抵達昌平;昔日薊鎮總官孫祖壽率舊部五千人馬來到營外,等候派命!」

孫祖壽原系袁崇煥的老部下,因不滿魏忠賢對袁崇煥的處罰,方棄官出走,回返故里的。那時,他陪同罷官的袁崇煥跋山涉水,千里相送。如今聽說朝廷危難,袁崇煥奔赴京師,急需兵馬,於是便集聚舊部,前來投奔。

袁崇煥見如此義氣千秋的弟兄前來,自是喜出望外!他驚喜地大叫:「快快有請!快快有請!」

孫祖壽隨著茅元儀接踵走進營帳。

孫祖壽拱手跪地:「各位大人,祖壽現乃一介草民,賣掉祖產散盡家財,收羅舊部,一路招募,前來投袁督師麾下,為國效命,衛戍京師!」說著從懷中掏出「頂天立地」的條幅,「小弟將督師贈我的條幅,一直珍藏在身,誓做頂天立地的大明忠臣!」

「好兄弟!」袁崇煥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他連忙上前扶起孫祖壽,「憑祖壽這付赤心腸,吾等也要血戰滿虜,收復失地!你部暫且休整,編入浚備。」

「且慢!」溫體仁叫住了正欲下去休息的孫祖壽,他轉向袁崇煥問道:「編入後備?既然孫祖壽如此熱誠求戰,袁督師何不命他們出戰?」

袁崇煥對此明顯地不滿,他盯視著溫體仁:「溫大人可問問祖壽,他們能否與八旗兵馬交手兩個回合?」

「我們連一個回合也打不了!」孫祖壽爽快直言,「當初寧錦大戰,袁督師孤守寧遠,我部奉命馳援,士卒畏懼辮子兵而不敢戰,半路逃散,卑職因此被降職處置。昔日尚是正牌官軍,今日不過烏合之眾,也就是守城瞭望,搬運糧草輜重之類尚可堪任。」說著他內心愧疚無比,「卑職早該在寧遠大戰中獻身盡心的啊!國家危難,督師如命我出戰,我孫祖壽立即赴湯蹈火,孤注一擲,萬死不辭!」

溫體仁豎起拇指,欽佩地連連點頭:「忠勇剛烈啊!我看就命他明日出戰,也算督師奉旨行命,即使全數陣亡,萬歲爺也會下詔表彰,我等便可據此回奏,寬慰龍心。」

「難道還要給五千兄弟再設靈堂嗎?」袁崇煥對於溫體仁的這種頤指氣使,已氣得忍無可忍,他手指溫體仁,大聲質問,「難道白白送掉五千人命,溫大人便可回去復命,對皇上承意探微,化為自己晉職加官的進身階嗎?我真懷疑你此舉是何居心?」

溫體仁沒想到會遭袁崇煥如此斥責,頓時沖著袁崇煥,聲音都變得顫抖:「你,你!……你竟敢肆意羞辱老夫,羞辱欽派朝臣!」說著拂袖轉身,「走!」

「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哩!」油滑的周延儒邊起身邊搖頭嘆息。

後金的南海子牢房,「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踢開,兩名後金士卒推著被綁的曹化淳、杜勛走了進來。

兩名後金軍將拎著酒壺和酒菜緊隨其後,其中一位後金軍將待放好酒菜之後,帶著鄙視的目光,甩了一句:「你們兩個沒卵子的玩意聽著,明天就送你們上西天!」說完,便拉上房門,逕自在外間喝起酒來。

曹化淳、杜勛龜縮在草堆上閉起了眼睛。

這位後金軍將隨口甩出的一句話,卻讓曹化淳和杜勛兩個人整晚都心驚肉跳!一想到天一亮,兩條小命就要玩完,曹化淳和杜勛雖說龜縮在草堆上,閉上了眼睛,但卻怎麼也無法入睡!這不僅是因為明天一早兩條狗命即將歸西,更主要的還是又渴又餓。整整一天的沒吃沒喝,已使他們飢腸轆轆、嘴唇乾裂、嗓子眼冒煙,這兩個在皇帝左右吆五喝六、狐假虎威之人,何曾遭遇過這般凄苦?尤其是那兩名軍將不知是因大意還是故意,並沒有把房門關死,他們外間的酒香、菜香不斷地飄進來,勾引肚子里的饞蟲,饞得本來就口乾舌燥的曹化淳和杜勛咕嚕咕嚕地直咽口水。

夜越來越深了,打熬不住的曹化淳迷迷糊糊地閉起了眼睛。但杜勛畢竟年輕,他興奮地捅了捅身邊的曹化淳,曹化淳不情願地睜了睜眼睛,杜勛貼著耳朵悄聲告訴他:「繩索捆得不緊!」杜勛稍一用力,左手便掙脫了出來,他接著又一使勁,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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