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彼得·甘斯陳述案情

兩個男人並排坐在一列從米蘭駛往加來 的豪華列車裡。甘斯的左臂上別著一個黑袖箍,他的同伴也是一臉悲痛的神情——這讓布蘭登看起來顯得蒼老了許多:他的臉色非常憔悴,聲音也異常低沉。

甘斯說了些安慰話,試圖讓他振作一些。布蘭登似是而非地聽著,思緒卻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整個人像一尊被石化了的雕像。

「法國和義大利的員警,同我們美國人的辦事方法差不多,」甘斯說道,「他們通常不會像你們英國人那麼有所保留。你們蘇格蘭場,一切對外都是保密的。你說你們的辦案體系比其他國家先進,而數據也恰恰說明了這一點:1917年的紐約,有236個殺人犯,但最後只有67人被宣判有罪。在1919年的芝加哥,有不少於336個兇手,最後認定了44人。很誇張——是不是?在巴黎,每年的惡性犯罪數量是倫敦的四倍。要知道,巴黎的總人口可比倫敦少很多。瞧瞧,其他國家的員警都是幹什麼吃的?相比英國,法國警方只偵破了其中一半的案子。你們所獨創的資訊檢索體系,該為此感到自豪!」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布蘭登總算有點回過神來了。

「談談可憐的阿爾伯特吧。」他開口道。

「除了你所知道的,其他也沒什麼。在彭迪恩被引渡回英國之前,他一直選擇保持沉默。所以我們也只能靠猜測。但我覺得差不多應該是這樣的:在你看到彭迪恩離開了別墅之後,他老婆開始用談話牽制住你:她肯定用甜言蜜語迷住了你,讓你無法分神考慮其他事情。她說的不外乎是,讓你幫她脫離她丈夫的魔爪之類的話。」

「她肯定讓你以後照顧她,或者類似使你忘記自己職責的話。哦,我親愛的阿爾伯特啊。如果我真的是一個傻子,或許還能原諒自己。不久以後,當你重新回顧案情的話,你會發現最大的問題不是因為你,而是出在我身上!邁克爾·彭迪恩——他一旦脫離我們監視的話,就會找一艘小船,然後再巧妙地喬裝一下——我們在他身上發現了假鬍鬚——他划船轉了一圈之後又回來了。他見到了並沒有認出他的阿桑達,聲稱他剛剛從鮑奇先生那邊趕過來,而鮑奇的生命正危在旦夕!」

「沒什麼比這句話更有殺傷力了。阿爾伯特一下子慌得把什麼都忘記了,五分鐘之後,他就動身趕往貝拉焦。小船在夜色之中很快就駛到了湖心,老阿爾伯特就在那裡被殺害,並棄屍湖底。彭迪恩顯然只要推他一把就能結果他了——或許手法同他對付羅伯特和本迪戈的差不多。再後來,他肯定找了很重的大石頭,把被害人沉到了湖底。不久之後,他又找了一艘乾淨的小船,回來了。他把偽裝道具藏在自己的口袋裡。他當然也備好了不在場證明,我們隨後會發現,回別墅之前,他在一個小酒館裡喝了一個多鐘頭的酒。」

「謝謝你,」布蘭登恭敬地說道。「事情差不多就應該是這樣的。甘斯,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腦子到了關鍵時刻就一團漿糊了呢。如果回英國之後,你能放慢一下辦事節奏,我會萬分感激的。我想再重新去幾個案發地點看一下。你到時候不需要站在法庭上作證,可我別無選擇。希望上帝保佑,這將會是最後一次。」

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辭去警部的職務,另外找一份工作來度過餘生。

「這樣也行,」甘斯邊說,邊打開他鍍金的鼻煙壺,「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樣就會有更多的體會,這些東西不光對你的事業,對你將來的人生也同樣有意義。別被一個惡女所打敗——記住,那是你有幸去目睹,並研究我們造物主做出的最罕見的魔女:她有著天使般的臉蛋和魔鬼般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久後你就會發現:這是人生中必須要經歷的一部分。很多更有價值的東西和美好的生活,正在前方向你招手。不管怎麼說,放棄一件非常適合你的工作,簡直有違天意!」

列車正全速地在漆黑的辛普朗隧道 中行駛。在一段長時間的停頓和沉默後,甘斯繼續講述如何一步步揭開這個案子的謎團的。

「我和你說過,你並沒有從這個案子真正的起點開始調查,你都沒找到問題出在哪裡。」他說道,「這是一切的癥結所在。你一開始就處在旁觀者的位置。你並不知道,這都是那個對自己有著強烈自信的罪犯,故意設下的圈套。而他也因為自己強烈的虛榮,最後跌進了深淵。這就是他計畫的一部分——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把它視作完美的犯罪藝術——在他的計畫當中,必須要選一個名偵探,並把他當猴耍。於是你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邁克爾·彭迪恩那盤大餐中的重要調料——那味道簡直能咸死人!如果他僅僅停留在最初的完全犯罪上的話,恐怕沒有那個偵探能抓得住他的把柄。但他和別的大魔頭一樣,玩過頭了 ,又在計畫中加了很多不必要的細節。他可真是個藝術家——只是太喜歡炫耀,也太隨心所欲了。所以毀掉了這個『世紀懸案』。正是他性格當中的致命缺陷,讓他最後全盤皆輸。 」

「很明顯,一開始他就把重點放在兇手,而非被害人的身上。似乎很難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彭迪恩之死只是我們的假設,卻從未被證明過。我們手裡有很多關於羅伯特·雷德梅茵的資訊,但縱觀所有的官方調查記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被害人的屍體。你從他妻子那邊了解到這麼一個人,而傑妮最初和你的對話發生在普林斯敦——那個時候她邀請你到她家去。這無疑也是彭迪恩的主意——為了按下整個案子的開始按鈕。這一步棋太絕了,因為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做得天衣無縫。」

「當我第一次看到阿爾伯特侄女,和她交談的時候。我開始反省之前的工作失誤,並迅速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有必要徹查傑妮的前夫。別以為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接近真相。還差得很遠。我只是作為例行的懷疑,想要獲取更多——關於邁克爾·彭迪恩底細的情報罷了,而他的老婆也有義務提供這些資訊。除了她所提供的資訊之外,我絕對需要再了解更多關於他的情況。我之前就問過她丈夫的事情,可她不是支支吾吾,就是刻意地迴避這些問題。她的三個叔叔當中,只有羅伯特一個人見過彭迪恩。本迪戈和阿爾伯特都沒見過他。雖然一開始並沒有很明顯的線索,但隨著我調查的深入,事情開始逐漸浮出水面。」

「我首先去了彭贊斯 ,花了一段時間去調查了一下彭迪恩家裡的情況。在仔細調查邁克爾·彭迪恩家族歷史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他本人,並取得了重大發現。邁克爾的父親——約瑟夫·彭迪恩,經常到義大利去打理他的沙丁魚生意,並同一個義大利女人結了婚。婚後,她和丈夫一起住在彭贊斯,並為他生了一男一女。那個女兒很早就死了。約瑟夫太太因其拉丁人浪漫的天性,和奔放的生活方式與定居地方虔誠而嚴謹的英國人的生活習慣格格不入,從而陷入了一系列的醜聞。

「她經常會回義大利去。約瑟夫無疑很後悔自己當初率性而為所做的決定。他和我說,他曾經想過要離婚,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就沒採取進一步的措施。小邁克爾是支持他母親的,也經常陪她回義大利。後來這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一下子變了——我也說不清具體的原因是什麼。他變得沉默寡言,而且懂得了察言觀色,也從來沒有和父親發生過正面衝突。」

「最後約瑟夫太太死在了義大利,她丈夫也出席了她在那不勒斯的葬禮,隨後就帶著自己的兒子回英格蘭去了。那個男孩隨後成了一個牙醫的學徒,並勵志在那一行闖出些名堂。他是下了決心,並且通過了考試,也在彭贊斯嘗試了一段時間。可是過不了多久,他就變卦了,選擇子承父業了。為了協調照顧沙丁魚的生意,他經常去義大利,在那裡往往一呆就是一個月。」

「沒有人能給我提供關於那個男孩相貌的更多資訊,也沒留下他的任何照片。有一位年長的親戚告訴我,邁克爾·彭迪恩是一個沉默寡言,難以捉摸的人。她隨後拿給我看了一張老照片,上面是他雙親正抱著他。那個時候他才三歲多。他的父親其貌不揚,可他母親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我通過放大鏡仔細地端詳過她的輪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

「我的辦案習慣是,當腦子裡猛地來了靈感的時候,甭管它是對還是錯,我都會順著直覺的指引,去做大量的調查和取證,並把所有已知的資訊和它對照著看。當我第一眼看到照片上邁克爾·彭迪恩的母親時,我一下子想到了多里亞那俊美的臉龐。於是馬上回想起對那次普林斯敦案件所做的調查。苦思冥想了一番之後我發現,沒什麼確切的證據可以否定我的新推論。這種可能性是確實存在的!」

「沒什麼能推翻我對約瑟夫·彭迪恩的妻子,就是朱塞佩·多里亞生母的懷疑。但是我必須要搞清楚其中的很多疑點,才能證實我的猜測。我琢磨如何才能進一步進行下去的時候,我想到了朱塞佩·多里亞。不得不說我們確實走了很多的彎路,才最後回到正軌。通過這個階段的調查,我也沒想到,多里亞和邁克爾·彭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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