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雷德梅茵被看見了

自從這個階段調查以後,一種不真實的困惑就始終圍繞著馬克·布蘭登:無論他採取什麼行動,背後總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操控著一切。他發現由於一些很低級的失誤,導致整個案子走上了一條完全錯誤的路——一條始終在死胡同里原地打轉,找不到光明的路。

第二天早上,他從佩恩頓前往普利茅斯,進行了一次更細緻的調查。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太晚才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如果羅伯特·雷德梅茵還活著的話,也不會再呆在英格蘭的。之後啟程返回普林斯敦。覺得即使不會有太大的意義,也應該再檢查一遍既定的事實,看上去成立的既定事實的確有再審視一遍的必要。沙地上的裸足印還很完好地保存著:它們如此模糊,以致難以準確地去區分。但他安慰自己,那至少證明了有兩個人來過。他記得羅伯特·雷德梅茵曾經說過會在水潭裡面游泳,也試圖去證明有三對獨立存在的腳印,但沒有成功。

一直負責這個案子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哈弗亞德警部,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那位消失刺客的哥哥——本迪戈身上。

「他是在拖延提供證據的時間,」哈弗亞德嚷嚷道,「那該死的兩天讓一切都變了。現在這個兇手不在西班牙的話,就在法國。」

「所有關於這個案子的細節都已經發布出去了。」布蘭登解釋道,但是哈弗亞德對這個事實嗤之以鼻。

「天曉得外國警方要瞎忙乎多久,才能抓住這個可惡的逃犯。」他說道。

「這可不是個普通的逃犯。不過,我更傾向於認為他是個精神病患者。」布蘭登說道。

「在那起案件中他早已採取了簡單有效的措施,那讓我的腦海到現在為止還一團亂麻。我不相信那個人瘋了。我認為他還活著,就當前事實來看也確實如此。布蘭登先生,您不得不從頭開始,去找出他為什麼這樣做的原因。一旦有證據表明這是一起蓄意的謀殺,並且真相絕不像它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的話,您必須重回原點開始地毯式搜索,去找出雷德梅茵這樣做的動機。」

布蘭登對他這番話並不以為然。

「我可不贊同你的這種說法。」他回覆道,「我已經按照你說的這麼做了,但是這件事情簡直太荒唐了。從證人們所做的公開證詞中,我們知道他們兩個一直到當晚兇案發生之前,就是直到坐雷德梅茵的摩托車離開普林斯敦的時候,還是非常好的朋友。」

「什麼公開證詞?您不能把彭迪恩夫人所有的話都當真。」

「為什麼不可以?我覺得她說的都是實情。但是我現在說的,從佩恩頓的弗洛拉·里德小姐口中聽到的,就是要和羅伯特·雷德梅茵訂婚的那位。她說她的未婚夫寫信來完全改變了當初的想法,他還說他已經邀請了他侄女和侄女的老公一起來佩恩頓看賽艇會。此外,里德小姐和他父母都很清晰地指出了上尉易衝動,喜怒無常的品性。事實上,里德小姐的父親並不贊成這樁婚姻。據他所說,那個人會非常隨意地越過他所設定的底線。不,哈弗亞德,你不能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反駁證據,而說精神病患者這一唯一可行的理論不對:他寫給他哥哥的信也確認了這一點。這份字跡潦草的信也說明了他缺乏自我約束和控制。」

「那封信真的是他寫的嗎?」

「我把它同保存在本迪戈·雷德梅茵的另外一封做了對比。證明那是屬於他的特殊筆跡。我應該這麼說,筆跡對比沒有任何問題。」

「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呢?」

「再去普利茅斯看一下,重點排查一下那些停在岸邊,經常來來往往的洋蔥頭形小艇。我想不久就能根據雷德梅茵的那封信上所提供的時間,追查到在這些天中離開普利茅斯的那艘。這些工作量也可能會持續一到兩個禮拜,不過我相信應該可以找得到。」

「那也會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布蘭登先生。」

「在我看來,整個案子的進展和最初預計的完全不同。我們已經走進了死胡同:那個穿著燈籠褲,小方格絨襯衣和紅色馬甲的漢子,在謀殺案發生之後的那天早上,是怎麼來無影去無蹤地離開佩恩頓的?要知道,他這一副熊樣穿過鐵路和公路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一點於情於理都說不通,我怎麼也想不通這個事實。」

「不,我要告訴您的是,那恰恰是某個命門。不過這個究竟是我們造成的,還是兇手刻意布下的迷魂陣。您遲早會找到答案的。我不認為現在有任何再呆在這裡的必要。」

「那好吧。」布蘭登也同意了。「雖說是辦案的必要程式,可是由於我的固執己見,已經浪費了太多寶貴的時間。哈弗亞德,和你說心裡話,我真的很慚愧。我肯定漏掉了那最為重要的一環——一直都沒有看到那塊真正有用的路標。」

哈弗亞德警部頷首。

「事情有時就這麼發生了——令人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人們會嘲笑我們,質問我們是幹什麼吃的。正像您說的一樣,有時候一些案子中某個很明顯的線索是相當具有迷惑性的。接著,由於把重點放到了其他一些線索上,或者堅持我們自以為是的狗屁理論,我們會錯過真正的重點,除非重新回過頭來仔細地審視它。我們終會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布蘭登不得不承認這番經驗之談。

「這個案子看起來只有下面兩種可能的情況。」我們的偵探說道,「要麼是一次無心之舉——我這裡說的無心之舉指的是他當時精神不正常。要麼雷德梅茵殺了彭迪恩就是有著很複雜的理由,處心積慮地策劃實施了這場犯罪之後逃之夭夭。在第一種情況之下,他應該會被找到,除非他已經以一種非同尋常的方式自殺了,而我們找不到他的屍體。在第二種情況下,他確實相當地老奸巨猾,開車去了佩恩頓,還處置了屍首——一切看起來如此瘋狂——就他個人來說也太不可思議了。不過,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無論是否瘋了,我認為他會像寫給他哥哥的信中所透露的那樣,出海前往法國或者西班牙的某個港口。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了——試著順藤摸瓜地找到那艘載過他的船。」

布蘭登決定貫徹自己的這個決定,在接下來的一天離開普林斯敦,前往普利茅斯。他在外堡的水手客棧定了一個房間。在海濱管理局的幫助下,排查了這段時間停泊在普利茅斯外堡的許多小艇。

他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進行尋訪排查,可是事情依然沒有絲毫起色:沒有任何一個小艇的船主能提供任何情報,儘管港口的警察局有著極其嚴格的警戒,但是也沒有在普利茅斯發現任何長得像羅伯特·雷德梅茵,或是任何其他落單的人。

規定調查此案的期限到了,布蘭登被召回倫敦,由於辦案不力被別人開了很多過分的玩笑。他表面上故作輕鬆,但是心裡的苦悶只有自己知道。這個案子如此顯而易見,卻又如此難以解決,這一點讓布蘭登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勝任現在這個讓他滿足的職位。可是要他相信自己的定論:『羅伯特·雷德梅茵從未離開過英格蘭,他在從普利茅斯給本迪戈寫完信不久就自殺了』也顯然很牽強。

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去處理,布蘭登不久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件發生中部地區的鑽石搶劫案中去了。幾個月過去了,邁克爾·彭迪恩的屍體還是沒有找到。當外面的大千世界已經差不多忘記這個案子的時候,蘇格蘭場里的這個小世界也無法解決這宗神秘的案件。

而就在此時,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馬克·布蘭登準備在他現在的工作之餘,重新審視當初那一系列發生的怪事。也是因為傑妮·彭迪恩——他還深深地依戀著她。老實說,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她的身影佔據了他心裡所有的縫隙。他無可抑制地想再見她一面,儘管當履行完了調查程式,近距離地向她報告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後,這些假公濟私的藉口就不再成立了。她還是會回覆他寫給她的每一封信,不過她的回信也多是事務性的,此外不會透露多少關於自己的資訊,連她接下來的行蹤也是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才說的。她只提供了一條有價值的情報,從中他得知,她已經按照他丈夫最初的意願蓋好了平房,正在物色一名合適的租客。她在給他的回信中寫道:

「我不想再見到達特穆爾了,對我來說,它意味著我生命中最快樂也是最悲傷的日子。我可能再也無法回到那種單純的初心了,真希望自己從未遇到這種無妄之災。」

他反覆誦讀這段話,揣測每一個字的字面意思。從中他得出這樣的結論:傑妮·彭迪恩已經意識到自己最美的時光一去不返了,並且嚮往去一個真實而又寧靜的地方,默默獨自療傷。

事實應該是這樣的,然而也令他感到詫異。他推測她可能措辭不當,她的意思可能是說會比想像中的更早擺脫厄運。他估計那至少需要一年去擺脫那夢魘般的現實記憶,而不是迄今為止的短短四個月,通過這段別有深意的話,他確定自己已經得到了這樣的一個暗示:她不會再回來了。不過他還是琢磨著,要是能再見上她一面就好了。命運女神還真的眷顧他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