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2

突然間,一顆比先前攻擊行動中更大的石頭擊中水槽邊的一片玻璃,發出啪地一聲。第二顆大小相仿的石頭接踵而至,砸得比第一顆還用力。還好它們的手很小,無法操作手槍;而且它們的體重過輕,鐵定會被射擊的后座力震得猴仰馬翻。不過,以這些傢伙聰明的程度,絕對明白手槍的目的和操作方式。幸好衛文堡那幫人沒有選用猩猩做實驗。要是讓他們想到這個主意,勢必會毫不遲疑地爭取這個計畫的贊助金,他們不僅會為猩猩們提供武器操作的訓練,甚至會傳授它們設計核子武器的細節。

同一片玻璃又先後遭受兩顆石頭擊中。

我不禁伸手去碰觸系在腰間的行動電話。總該有人可以求救吧。但是不能叫警察,也不能向聯邦調查局請求協助。如果讓前者知道了,可能反而會出動警力為猴群提供火力掩護。就算我們能聯絡到最近的聯邦調查局辦事處,而且讓自己聽起來比宣稱被外星人綁架聽起來具可信度,同樣可能是向敵人自投羅網;曼紐。拉米瑞茲說決定任這場惡夢自生自滅的是政府的高層人士,我相信他所說的話。

世世代代以來,人們從未如此將自己的責任交託出去,我們將自己的生命和未來託付在學者專家手中,因為他們讓我們相信我們沒有足夠的知識和能力對任何重大的社會管理決策做決定。這就是我們懶惰和容易受騙的後果。讓猴輩起而統治世界。

一顆更大的石頭接踵而至。裂痕隨即在玻璃窗上散開,但是並未破碎。

我拿起桌上的兩隻備份彈匣,分別放入牛仔褲左右兩邊的口袋裡。

薩莎將~只手伸入暗藏左輪手槍的餐巾紙下。我緊跟著她的動作伸手握住我的手槍。

我們彼此交換眼神,她的眼底泛起一陣恐懼的浪潮,我相信她也在我眼中看見同樣的洶湧的暗潮。

我勉強擺出自信的笑容,但我的臉就像裹了石膏般僵硬,彷彿輕輕牽動就會四分五裂。「我們會沒事的。一個音樂電台主播,一個衝浪狂,加上一個象人怪物,結合起來就是拯救世界的最佳拍檔。」

「儘可能,」巴比提醒大家:「不要把彈藥浪費在頭一兩隻闖進來的猴子身上。等多幾隻進來之後再一起解決。盡量拖延。讓它們自以為占居上風。多引誘幾隻潑猴進來。然後讓我率先開槍,給它們一點教訓。有了這把散彈獵槍,我根本不必瞄準就可以將它們打得落花流水。」

「遵命,巴比將軍。」我戲謔地說。

兩顆,三顆,四顆桃子果核般大小的石頭先後擊中玻璃窗、面積第二大的窗玻璃應聲裂開,更多的裂隙緊接著沿著主線散開,如快速分岔的閃電。

想必任何一位醫生都會對我此刻經歷的生理結構重整;到興趣。我的胃被擠到胸腔口,不斷壓迫我的喉嚨,而我的心臟則之跌落到原先胃部所在的位置。

接著又飛來半打更大的石頭,比以前更用力地砸在兩扇大大的窗戶上,兩片玻璃的碎片應聲向屋內四散紛飛。清脆的破碎聲猛然迸出,緊接著玻璃碎片如下雨似的掉落水槽,橫掃花崗岩面的流理台,灑得遍地都是。甚至有幾塊碎片飛濺到餐桌上,我連忙閉上眼睛,只聽見銳利的玻璃片撞擊到餐桌的鎳骼聲,有些趴答一聲掉落在剩餘的技薩餅上。

瞬間過後,當我再度睜開眼睛時,兩隻跟安琪拉描述的一樣大小的猴子正在窗口吱吱地尖叫。它們一方面留心破玻璃,一方面注意我們的動靜,小心翼翼地翻入廚房,跳到流理台上。狂風隨著灌進來,挑起它們被雨水弄亂的毛髮。

其中一隻猴子望向平常鎖住獵槍的掃帚櫃。從它們出現以來,尚未見到我們任何人接近那個櫥櫃,而且它們不可能看得見桌底下放在巴比腿上的十二口徑獵槍。

巴比只瞥了它們一眼,顯然對隔著餐桌正對面的窗口更感興趣。

兩隻已經潛入屋內的猴子拱著背,動作敏捷地在水槽分道揚鑣,分別循相反的方向前進。在廚房的微光中,它們邪惡的黃色眼睛看起來就和桌上跳動的燭蕊一樣明亮。

往左邊走的猴子中途碰到烤麵包機,它憤而將機器掃到地上。

插座在插頭猛然扯落時進出火花。

我想起安琪拉描述恆河猴拿蘋果砸到她嘴唇裂開血流如注的情景。巴比的廚房一向整理得有條不紊,不過要是這些潑猴打開櫥櫃拿玻璃杯和磁碟砸我們,就算我們手裡有槍,還是可能對我們造成嚴重的傷害。被一隻像飛盤般飛漩過來的餐盤擊中鼻樑,效果大概和挨子彈差不多。

另外兩隻眼神詭異的猴子從陽台跳上破碎的玻璃窗口,露出長牙對我們嘶嘶叫。

薩莎握著手槍的手明顯地在餐巾紙下顫抖,她並不是因為吹入的冷風而打寒顫。

儘管猴子的尖叫喧嘩,儘管三月的狂風冷颶颶地灌入破窗,儘管雷聲隆隆,大雨叮叮咯咯,我卻聽見巴比低聲唱歌。他絲毫不理會廚房盡頭的猴子,聚精會神地盯著餐桌正對面那扇還完好如初的玻璃窗——他若無其事他嘴唇微微張動。

我們愈是無動於衷,它們的膽子就愈大,以為我們被嚇得不敢動,站在窗口愈發鼓噪的兩隻猴子這時也跳入廚房,跟著前頭兩隻猴子分別沿著流理台相反的方向前進,形成每個方向兩隻猴子的局面。

不知是巴比愈唱愈大聲,還是恐慌讓我的聽覺忽然變得銳利,我居然聽出他唱的歌曲「相信白日夢的人」(Daydream Believer )。一首曾經受到青少年青睞的流行老歌,首版由辣猴合唱團演唱。

薩莎一定也聽到了,因為她說了一句:「金牌老歌。」

水槽邊的窗口又被上兩隻潑猴,它們攀在窗框上,眼裡露出煉獄的火光,充滿仇恨地對我們尖叫。

已經在屋內的四隻猴子此時叫得更大聲,在流理台跳上跳下,不斷在空中揮舞拳頭,露出長牙,朝我們吐口水。它們很聰明,但是聰明得還不夠,它們的判斷力很快被憤怒所障礙。

「開打!」巴比下令。

我們一轟而上。

與其從椅子上倒退騰出射擊的空間,巴比以敏捷的動作轉向側邊,在迅速起身的同時舉起獵槍,嚴然一副受過嚴格的軍事和芭蕾舞訓練的模樣。火焰從槍口劈哩啪啦地噴出,第一輪就把最後抵達窗口的兩隻撥猴解決,它們像是孩童的布偶一樣被轟得向後跌落到陽台,第二輪則將水槽左側流理台上的兩隻猴子打得落花流水。

我的耳朵嗡嗡地耳鳴,就像是站在鐘塔里一樣,狹隘空間里的劇烈槍聲雖然很容易讓人慌張失措,我還是奮力在巴比第二輪槍響之前起身加入戰火。薩莎也不讓鬚眉,她轉身站起來,在巴比解決左邊第三、第四隻猴子的同時,開槍掃射右邊剩餘的兩隻猴黨。

正當他們左右開弓的時候,離我們最近的窗戶突然在我面前進裂。一隻尖聲叫囂的恆河猴趁勢順著如飛瀑而下的玻璃碎片跳到餐桌的正中央,將三根蠟燭中的兩根打翻,踩熄第三根,甩落身上的雨水,然後將一整盤披薩旋轉地扔到地板上。

我連忙舉起手槍,沒想到這最後一隻闖入的潑猴竟然撲到薩莎背上。如果我不顧一切開槍,子彈勢必會貫穿那隻該死的猴子,然後連薩莎一起陪葬。

我踢翻擋在我面前的一張椅子,繞到餐桌旁。薩莎嚇得失聲尖叫,騎在她背上的猴子吱吱狂叫,試圖扯下一把她的頭髮。她出於反射動作地將點三八左輪手槍扔在地上,盲目地伸手到背後拚命想把猴子拉下來。潑猴兇悍地撥開她的手,氣得牙齒嘎嘎作響。她的身體被問後彎扭到餐桌上,潑猴不停將她的頭往後拉,試圖露出她的脖子。

我將手槍扔在餐桌上,從後面抓住潑猴,左手抓著它兩肩之間的毛皮,右手掐著它的脖子。我使力扭絞它身後的一援毛皮,直到它痛得哇哇大叫。但是它依然緊抓著薩莎不放,我愈是拚命將它扯下來,它愈用力從髮根處拉扯薩莎的頭髮。

巴比將另一隻彈匣塞入獵槍,隨即進行第三輪掃射,整個木屋圍牆劇烈晃動,彷彿震央就在我們的正下方,我心想被幹掉的大概是最後一對闖入的潑猴。結果我聽見巴比咒罵的聲音,我知道還有更多的麻煩在後頭。又有兩隻不怕死的潑猴跳上水槽邊的窗口,可以清楚地看見它們發亮的黃色眼睛。

巴比還在裝子彈。木屋的另一邊傳來歐森狂吠的聲音。我不知道它究竟是在向我們求救還是正朝我們這邊衝過來加入攻擊的陣容。

我聽見自己一邊換手,一邊狠狠地咒罵,語氣中充滿禽獸般的惡毒,完全不像平常的我。我改用雙手掐住它的脖子,我拚命地掐,掐到它最後沒有辦法只好鬆開薩莎。

這隻猴子只有二十五磅重左右,身高還不及我的六分之一,但是它渾身都是骨頭和肌肉,還有滿腔的仇恨。即使在掙扎著透不過氣來的情況下,它依然想對人吐口水,並發出微弱的尖叫聲,這個傢伙還拚命收下巴,試圖咬我掐住它脖子的雙手。它不斷扭動身體又拳打腳踢,比鰻魚還難抓穩,但是想到這個畜生膽敢試圖對薩莎下毒手,我就一肚子火,雙手不禁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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