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機會

「他連這個都學會了?」

杜成放下剛剛湊到嘴邊的水杯,吃驚地瞪著張震梁。

「ATM機、電腦、手機、上網——都學會了。」張震梁合上記事本,靠坐在椅子上,「這王八蛋的學習能力太他媽強了。」

杜成想了想:「人際交往呢?」

「基本上可以說深居簡出。」張震梁指指桌上的藥片,「你先把葯吃了——除了購物,基本不外出。不過,他好像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翻譯公司。」

杜成點點頭,捏起藥片,喝水,吞下,然後握著半空的水杯思考了一會兒。

「震梁,從現有的技術手段來看,能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嗎?」

「你真覺得林國棟就是兇手?」張震梁拿過杜成手裡的杯子,續滿熱水。

「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八九不離十。」張震梁沉吟了一下,「從你外調的情況來看,動機什麼的都符合。而且,你那天在局裡和馬健大吵,從他的反應來看,如果不是心裡有鬼,馬健不會那麼輕易服軟的。」

「現在最頭疼的,就是證據啊。」

「難。」張震梁撇撇嘴,「當年的物證倒是還留著,可惜沒有一樣是和他有關的。」

「是啊,要查的東西還有很多。」杜成盯著手裡的水杯,「他用過的車、強姦分屍的地點、兇器……」

「車和兇器都不可能落實了。」張震梁的語氣無奈,「我調查過,林國棟自入院前都沒買過車。如果他作案時使用的車輛是借的,沒可能還有痕迹留在上面。至於兇器,就更不用說了,找到的概率幾乎等於零。」

「他的房子呢?」

「這個我也想過。1990年至1992年,林國棟的媽媽和一個唐姓老人交往密切,算是半同居在一起,只是偶爾回家住。所以,在那段時間,林國棟等於獨居。」

「那他強姦、殺人、分屍的現場很可能就在自己家啊。」杜成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淡下去,「二十多年了,就算他家沒有重新裝修過,估計也找不到什麼了。」

「是啊。」張震梁悶悶地答道。

「他媽的!」杜成突然狠狠地捶了一下病床,「駱少華肯定知道真相!」

「但是他絕對不會告訴你的。」張震梁想了想,「駱少華當年肯定查出林國棟是兇手,但是抓了他,隨後自己和馬健就會被追究錯案的責任。所以他選擇把林國棟送入精神病院。如果這件事敗露,就算過了徇私枉法罪的追訴時效,他這後半輩子也別想抬起頭來做人了。」

「不過,他把這件事告訴了馬健,馬健又去調查林國棟的資料。」杜成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這兩個傢伙也許會對他採取行動。」

「而且肯定不會通過正當手段。」張震梁接著他的話說下去,「他們都退休了。而且,明著來,搞不好會把自己搭進去——在這一點上,他們的處境比咱們還被動。」

說罷,張震梁四處看看,湊到杜成身邊,小聲問道:「師父,你說,那個林國棟還會殺人嗎?」

杜成沒有立刻回答。從林國棟目前的表現來看,他正在積極地適應著出院後的新生活,而且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看不出打算重新作惡的跡象。不過,一旦遇到刺激他喚醒心中惡魔的誘因,比如香水……杜成的思維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識到張震梁的真正用意所在。

「你的意思是?」杜成扭頭看看張震梁,眉頭漸漸皺起。

「師父,我知道身為警察不該這麼說,但是……」張震梁回望著杜成,表情複雜,「也許那才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駱少華關掉淋浴花灑,一邊用手攏起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再次在浴池裡掃視了一圈——還是不見馬健的蹤影。

他心中暗自奇怪,這傢伙搞什麼鬼?

今早,一個陌生的號碼撥通了金鳳的手機。她接聽後,對方卻要和駱少華通話。一頭霧水的駱少華接過電話,才發現那個熟悉的聲音來自馬健。隨後,他就要求駱少華在這家浴池和他見面。

駱少華返回男賓部,接過服務生遞過的浴服,準備打開更衣箱,給馬健打個電話。剛取下手腕上的鑰匙,他就發現自己的更衣箱上插著一張小紙條。打開來,上面是馬健的字跡:休息區,玉石浴房。

休息區共有四間玉石浴房。每間浴房裡都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浴客。駱少華逐一查看,走到第四間的時候,仍然沒看到馬健。就在他正要離開的時候,躺在門邊的一個浴客突然抬起腳輕輕地絆了他一下。

駱少華一個趔趄,剛要發作,就看見這個浴客摘下蓋在頭上的毛巾——馬健的臉露了出來。

「你這是……」

馬健沖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出聲,隨即從玉石卧榻上爬起來,徑直走向浴房裡的一個小隔間。

浴房裡足有40度,而這個空無一人的隔間里的溫度要低得多。滿身是汗的駱少華一走進去,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老馬你這是搞什麼啊?」

馬健小心地關上隔間的門,轉身問道:「有人跟著你嗎?」

「跟著我?」駱少華有些莫名其妙,「誰跟著我?」

「當然是自己人。」馬健哼了一聲,「你早就被杜成盯上了,還沒察覺?」

「杜成?」駱少華皺皺眉頭,隨即就面色大變,「他知道了?」

「嗯。」馬健陰著臉點點頭,「他已經查到林國棟了。」

「靠!」駱少華把毛巾狠狠地砸向木質牆壁,「這小子真他媽行!」

他雙手叉腰,站著喘了一陣粗氣,低聲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杜成掌握的情況不會比我們多。」馬健沉吟了一下,「就算他查到林國棟,暫時也不會有什麼動作。」

「他會告發我們嗎?」

「不會。」馬健冷笑一聲,搖搖頭,「除非他能證明林國棟是兇手。」

駱少華想了想,覺得馬健的判斷是準確的。追究當年錯案的責任,前提是林國棟被確認有罪。沒有證據,僅憑杜成的口頭指控,任由誰都不會相信他。不過,這也意味著餘生的每一天都要在提心弔膽中過日子。除非……

「老馬,」駱少華慢慢地開口,「你去看過杜成嗎?」

「沒有,只是托張震梁送了點兒錢過去。聽說他……」

馬健突然轉身看向駱少華,已經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

「少華,你他媽想什麼呢?」馬健一臉怒意,「好歹成子過去還是咱們的兄弟!」

「不是,我不是盼著他死。」駱少華急忙解釋,「我只是……唉,我已經拉你下水了,我不能……」

「別說了!」馬健心煩意亂地揮揮手,「就算成子不在了,他那個徒弟張震梁難保不會追查下去。」

駱少華捂著臉,跌坐在長椅上,半晌沒有說話。良久,他長嘆一聲,哆哆嗦嗦地說道:「老馬,要不我把證據交出來吧,林國棟當年的借車記錄和那塊遮陽板還在我家裡。我問過,DNA應該還驗得出來,在他的口供上再下點兒功夫,證據應該夠……」

「你他媽瘋了嗎?」馬健瞪起眼睛,「就算你不用蹲監獄,難道連臉都不要了?咱們幹了一輩子刑警,除了榮譽,還能他媽為了什麼?」

「那怎麼辦?!」駱少華的聲音里已經帶著哭腔,「難道我就看著林國棟繼續殺人?難道我就每天提心弔膽地等著這件事曝光?」

「這就是我今天找你來的原因。」馬健忽然恢複了平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

駱少華怔怔地看著他,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必須解決掉林國棟,否則早晚還會出事。」馬健收斂了笑容,目光變得咄咄逼人,「而且要趕在杜成前面。」

駱少華仍是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

馬健掏出手機,打開圖片庫,點開其中一張圖片,遞到駱少華面前。

圖片里是一個女孩,二十幾歲的樣子,長相甜美,身材勻稱,正在一家飲品店裡買奶茶。

馬健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女孩的照片依次出現。

在公交站等公車。

在辦公桌後整理文件。

在街邊的小攤處買發卡。

看到最後一張,駱少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女孩坐在一家火鍋店裡,正和對面的男人笑著聊天。而那個男人,正是林國棟。

「她是?」

「這姑娘叫陳曉,是林國棟工作那家翻譯公司的出納。」馬健收起手機,「我跟了她幾天,發現她和林國棟交往比較密切。而且,林國棟帶她去過家裡。」

「這兩個人在談戀愛?」

「戀愛?」馬健對此嗤之以鼻,「林國棟沒法和女性建立正常關係的。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嗎?」

「怎麼?」

馬健意味深長地看看駱少華:「那是野獸面對食物的樣子。」

「你是說,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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