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幽靈

「10.28」殺人碎屍拋屍案現場分析

〔簡要案情〕

1992年10月28日7時25分許,東江街與延邊路交會處以東200米處中心綠化帶發現用黑色塑膠袋包裝的人體右大腿(編為1號,下同)。10月28日上午8時30分許,在城建花園正門以東150米處附近的草叢發現用黑色塑膠袋包裝的女性軀幹(2號)。同日10時50分許,在南京北街和四通橋交會處的垃圾桶(路東)發現用黑色塑膠袋包裝的頭顱(3號)及被分成四塊的左右雙上肢(4號)。同日下午15時20分許,在南運河河道內發現用黑色塑膠袋包裝的人體左大腿(5號)。10月29日9時10分許,北湖公園的人工湖內發現用黑色塑膠袋包裝的人體右小腿(6號)及左小腿(7號)。

……

〔現場勘驗情況〕

……

黑色塑膠袋提手交叉,呈十字形繫緊,並用透明膠帶封扎。袋內除少量血水外,無其他內容物。塑膠袋上無印刷字樣。在塑膠袋及透明膠帶上沒有提取到指紋。

……

〔死亡原因〕

根據檢驗,死者系因扼頸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

〔致傷物〕

根據法醫檢驗,各屍塊斷端處創緣不整齊,創壁有多處皮瓣,創腔內未見組織間橋,部分裂創可見拖刀痕,未見生活反應,符合用銳器切割及死後分屍。

……

杜成回頭看看取下這本卷宗的鐵質檔案架,那上面都是尚未偵查終結的案卷資料,換句話來說,這些案子沒有偵破。

杜成放下牛皮紙封面的卷宗,伸手去拿煙盒。沾滿灰塵的手指和光可鑒人的桌面摩擦在一起,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他在身上馬馬虎虎地擦擦手,抽出一支煙點燃。年輕的檔案室女管理員咳嗽了一聲,起身離座,打開窗戶。

冷風倒灌進來,擺在桌上的案卷被吹得嘩啦作響。女管理員的身體哆嗦了一下。杜成見狀,急忙熄掉香煙,連連道歉後退出了檔案室。

來到走廊里,杜成想了想,抬腳去了刑警大隊辦公室。

張震梁正坐在辦公桌前吃速食麵,見杜成進來,忙不迭地起身打招呼:「師父你什麼時候來的,吃了嗎?」

「沒有。」杜成把挎包扔在桌子上,「給我泡一包。」

「哪能讓你吃這個。」張震梁拿起外套,「走,咱爺倆出去吃點兒好的。」

「不用不用。」杜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把那根煙點燃,「速食麵就行——找你聊聊。」

十分鐘之後,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坐在桌前,頭碰頭,大口吞咽著滾燙的麵條。吃完之後,張震梁收拾面桶,杜成從包里拿出藥瓶,取出藥片喝水吞下。張震梁默默地看著他,又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杜成面前。

「來局裡查檔案了?」

「嗯。」杜成把案卷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你怎麼發現這個案子的?」

「你一直覺得當年抓錯了人,我就在想,如果兇手真的沒有落網,那麼他也許會再次犯案。」張震梁指指卷宗,「結果就讓我發現了這個。」

杜成看著他:「你有什麼想法?」

「你少來!這次我不會上當了。」張震梁向後靠坐在椅子上,「你先說。」

杜成笑笑:「這案子和1990年的系列強姦殺人案,的確很像。」

強姦。扼頸。銳器分屍。十字形繫緊的黑色塑膠袋,透明膠帶封扎。四處拋散屍塊。沒有提取到指紋或其他痕迹。

這活脫脫就是兩年前系列強姦殺人案的手法。然而,杜成的心裡仍然有問號。

「像?」張震梁敲敲卷宗,「豈止是像,這他媽就是那個兇手乾的。」

杜成沒作聲,點燃了一支煙,若有所思地看著卷宗的封皮。

「要是你覺得可以,我這就向局裡申請重新偵查。」張震梁壓低聲音,「我不在乎得罪誰,段局也未必反對,畢竟老傢伙們都退休了,就算丟臉,也不是丟他的臉。」

杜成搖搖頭:「還是有疑點。」

「疑點?」

「第一,如果你是兇手,已經有了替罪羊,你會不會冒險再次犯案?」

「這傢伙是瘋子啊!」張震梁瞪大了眼睛,「風聲過了,他控制不了自己,再次下手,這很正常啊。」

「如果你的推斷正確,那麼為什麼此後二十年,C市再沒有類似的案件發生?」杜成伸出兩根手指,「這是第二個疑點。」

張震梁語塞,愣愣地看著杜成,半晌,擠出幾個字:「有沒有第三個?」

「有。」杜成翻開卷宗,指向某一頁,「你看這裡。」

張震梁下意識地看過去,嘴裡念出聲來:「……斷端創緣不整齊,創壁有多處皮瓣……」

「這說明什麼?」

張震梁沒回答,點燃了一支煙,表情變得凝重。

「分屍手法不熟練。」

「這就是第三個疑點。」杜成合上卷宗,「二十三年前,兇手第四次作案之後,屍塊的創緣整齊,創壁光滑——這王八蛋已經對分屍得心應手了,難道手藝還會退步不成?」

張震梁想了想,突然哆嗦了一下。

「師父,」他抬起頭,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你的意思是?」

杜成向後靠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長地看著張震梁。

駱少華踏踏實實地在家裡陪著妻女過完了整個春節假期。這讓他和駱瑩之間的關係大有改善。女兒不再格外留意他的去向,在假期結束的正月初八早上,駱瑩甚至把車鑰匙還給了他。

駱少華正在給外孫向春暉剝雞蛋皮,看到扔在餐桌上的車鑰匙,抬頭看了看駱瑩。

「你今天不開車?」

「不開,沒地兒停。」駱瑩垂著眼皮,「你要是出門的話,就開吧。」

說罷,她就拎起提包,走到門廳換鞋。剛剛出門,又折返回來,把一份報紙扔在鞋柜上。

「爸,今天的報紙。」

駱少華應了一聲,放下剝了一半的雞蛋,起身走到鞋櫃旁,翻開報紙看起來。

駱瑩看他專註的樣子,感到既疑惑又好笑,嗔怪道:「這老頭,還挺關心國家大事。」

駱少華沒理她。駱瑩沖他撇撇嘴,關門上班。

站著看完頭版,駱少華又翻至本地新聞,瀏覽一遍後,確信沒有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把報紙折好,返回餐桌旁。

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早報是否投遞到家門口。駱瑩覺得奇怪,問過幾次,都被他含糊其詞地敷衍過去。金鳳一直不動聲色,只是在駱少華看報的時候留意著他的臉色。

早餐之後,駱少華洗好碗筷,服侍金鳳吃了葯,又趕外孫去寫寒假作業。他看了一會兒電視,在客廳里轉悠了幾圈,最後到陽台上去吸煙。

空氣清冷,雖然仍殘留著燃放鞭炮後的淡淡硝煙味,但是,春節的氣息已經消失了。在短暫的狂歡後,這個城市又恢複了忙碌、焦慮的本相。生活重新亮出冷漠的面孔,如同這寒冷的氣候一樣,春暖花開,仍是遙不可及的一件事。

樓下的馬路在經歷了幾天的沉寂後,再次熱鬧起來,甚至更加擁堵不堪。駱少華看著那一排緩緩移動的汽車,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鳴笛聲,越來越煩躁。

他關上窗戶,打算返回客廳,一轉身,卻看到金鳳正倚在門框上,看著自己。

駱少華吃了一驚:「你怎麼出來了?風這麼大,著涼了怎麼辦?」他快步上前,擁住金鳳的肩膀,把她帶回客廳。

扶她坐在沙發上,駱少華要回卧室取毛毯,卻被金鳳拉住了。

「少華,」金鳳看看北卧室緊閉的門,確保外孫不會聽到,「我們談談吧。」

駱少華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幾秒鐘後,還是順從地坐在了她的對面。

夫妻相向而坐,一時間竟無話,最後,還是金鳳打破了沉默。

「咱倆過了有三十七年了吧?」

「嗯——77年結婚。」

「是啊,駱瑩三十六歲了。」金鳳笑笑,「暉暉都十一歲了。」

「眼看就十二了。」駱少華不由得也笑,扭頭看看北卧室,「四月份以後。」

「嗯。這麼多年,你工作忙,但是,一直悉心照料我們娘倆。」金鳳伸出手去,在駱少華的膝蓋上輕輕地摩挲著,「我身體不好,拖累了你。」

「兩口子,說這些幹嗎?」

「其實,我知道你心裡有事。別擔心,我和駱瑩能照顧好自己,也能帶好暉暉。我已經拖累了你這麼多年……」

「你說什麼呢?!」駱少華猛地抬起頭,意識到金鳳話裡有話,「你誤會了……」

「是你誤會了。」金鳳的面色平靜,「我了解你,你前段時間忙的,肯定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突然,金鳳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俏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