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 死亡簽名 十、極度驚嚇

2001年8月21日。小雨。

楚原晚報社。

在重案隊持續不懈的努力下,一片混沌的黑暗終於被撕開一條細微的裂口,有些許光亮透了進來。雖然那光亮遙遠、飄忽、不可捉摸,畢竟讓人們看到了一線希望。

《楚原晚報》社長秦書琪打電話來,彙報了一個重要情況:晚報的首席記者陶英在近期表現反常,遲到早退明顯增多,上班時心不在焉,寫的稿子邏輯混亂,前言不搭後語,漏洞百出。當然,他以前的業務水平也不怎麼樣,不過最近更加大失水準,編輯們怨聲不斷,已經有幾個人向秦書琪反映過了。秦書琪起初也沒太往心裡去,因為陶英是報社的元老,自由散漫慣了,大家都惹不起,能躲就躲。可陶英卻主動來找秦書琪,旁敲側擊地打聽連環殺人案的細節和偵破進展。秦書琪雖然官僚,這點警覺性還是有的,察覺到陶英的種種可疑之處,就和重案隊通了氣。

管巍記錄了秦書琪反映的情況,向沈恕彙報。沈恕當下作出決定,說:「這個陶英的態度和表現都很可疑,他現在處於情緒波動時期,再爭取一步,就能把他拉過來。我們這就去楚原晚報社走一趟,當面和他談談。老管,你幫我查一查陶英的背景,越詳細越好。楚原晚報社那裡,我帶於銀寶去就好了。」

陶英體型矮胖,皮膚白而細膩,與他的性別和年齡都不相稱。他對穿衣不怎麼講究,松垮肥大的黑西裝配一雙泛黃的白球鞋,頭髮亂蓬蓬的,一看就知道是個不拘小節、生活沒有規律的人。沈恕和於銀寶通過《楚原晚報》總編室約談他,他倆就在一間小會議室的沙發上坐等。

「你們是幹什麼的?找我有什麼事?」陶英見到兩張陌生面孔,立即警覺起來。

沈恕向他表明身份,陶英的臉馬上撂下來,劈頭蓋臉地說:「你們是不是陰魂不散地纏上我了,再重申一遍,我對你們的事既不感興趣,也毫不知情,你們已經破壞了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請你們不要再來無故騷擾我。」陶英甩下幾句狠話,轉身就向外走。

沈恕在後面喚他,說:「雨季就要過去,從兇手的作案習慣來看,他很可能在近期還要再殺一個人,而這個人又極有可能是楚原晚報社的員工。無論這人和你有沒有關係,我都希望你能積極和警方合作,避免他慘遭殺害。」

已經衝到會議室門口的陶英遲疑著停了下來,看上去他對兇手將繼續作案還是很在乎的,但依然語氣生硬地說:「我對你們說的這個人一無所知,怎麼能幫到你?」

沈恕誠懇地說:「配合調查,就是在幫我們,也是在幫助下一個受害人。請相信警方的辦案能力和信心。」然後又像哲人似的加了一句,「該來的終究要面對,躲是躲不掉的。」

「說說吧,你們想問什麼?」陶英在門前猶豫了約一分鐘,走回來坐在兩名警察對面。

沈恕直截了當地說:「據我所知,你在《楚原日報》工作期間做過一段時間娛樂記者,一定知道話劇導演蘇南的名字。」

陶英皺了皺眉,說:「對不起,從沒聽說過什麼蘇南蘇北。能上《楚原日報》娛樂版的,除去關係戶,就是大明星,像蘇南這種小角色,我們從來不關注。」

沈恕見他才有些心理活動,卻一聽到蘇南的名字就急忙撇清關係,知道他們的背後隱藏的秘密一定非同小可。但他也清楚,與陶英溝通絕不能操之過急。一來陶英不是犯罪嫌疑人,不能對他使用刑偵、審問等嚴苛的手段;二來陶英不同於警方日常打交道的各路對手,他有一定的文化和社會地位,個性又有些剛愎自用,這樣的人往往認死理,外人很難敲開他的心門。

但無論什麼樣的人,對自己的身家性命總不能漠不關心。沈恕只能抓住這個要害進攻,順著陶英的話說:「不認識就好,不然的話有些東西還真沒法拿給你看,他死得很慘,很可憐。」說話的同時取出了蘇南屍體的照片,故意猶豫一下,然後遞到陶英面前。

「這是什麼?」陶英像被蜜蜂蜇了一樣,下意識地往後躲。

沈恕說:「是蘇南遺體的照片,想請你幫助辨認一下,對這人有沒有印象?」

陶英仰起頭,目光在天花板上逡巡,說:「不看,我不認識他。」

沈恕見他一味敷衍,把手裡的照片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聲音嚴厲地說:「陶英,我們既然找上你,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現在是公安機關依法對你進行問話,如果你拒不配合,我們可以申請傳喚證,把你請到重案隊里去。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

陶英雖然難纏,對刑警畢竟還是有些害怕的,見沈恕的臉色鐵青,像是動了真氣,也就乖覺起來,想隨便說幾句應付過去,把他們打發走。於是從桌上拾起照片,做出認真辨識的樣子。他的眼睛近視,卻又不肯戴眼鏡矯正,只好把照片捧到眼前細看,猛地看清照片上那具千瘡百孔的屍體,嚇得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了,尖叫一聲,把照片摔到桌上,後退兩步,惡狠狠地向沈恕質問:「姓沈的,你什麼意思?」

沈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臉上卻做出無辜的表情,把手攤開說:「沒什麼別的意思,再看看,認不認識這個人?」

陶英還沒從驚嚇中緩過勁來,咬咬牙說:「姓沈的,算你有種,老子再說一次,不認識什麼他媽的蘇南蘇北,以後別再來煩我。」話音未落,扭頭就走。

「哎,陶記者,話還沒說完,怎麼就走了?這兇手下手一次比一次更狠,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沈恕還在後面繼續用話點醒他。

陶英這次沒再停留,「砰」地把門摔開,徑直走出去。於銀寶見陶英頭也不回,「哎」了一聲,就想追上去。

沈恕攔住他,說:「不用,讓他去,等著他主動來找我們。」

於銀寶半信半疑地說:「他那麼頑固,怎麼可能改變主意?」

沈恕說:「如果這樣都不能讓他開口,那他是鐵了心死硬到底,誰也拿他沒辦法。」

回到隊里,管巍已經把陶英的背景資料整理好,放在沈恕的辦公桌上。管巍的工作效率和敬業精神,在作風嚴謹的重案隊里也是數一數二的。據資料顯示,陶英,現年52歲,祖籍安徽,出生於楚原,工農兵大學生,大學畢業後一直在楚原日報社工作;已婚,妻祖嘉任職省人事廳,育有一女,取名陶順子,現為江華大學二年級學生。陶英任記者多年,社會關係廣,但尚且不能確認他與兩名被害人有聯繫。這份背景資料似乎包含著許多信息,卻又沒有可供追查的實質內容,與目前掌握的許多線索一樣,若即若離,讓人無從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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