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戰前夕相伐謀 巧使連環計

蔡中、蔡和被安排到樓船的一個房間就寢,他們被今天宴席上的變故搞得莫名其妙,但也有點歡喜,黃蓋既然想投降,說明周瑜軍隊內部有矛盾,軍心不穩,這樣可以從內部擊破。只是不知道黃蓋為什麼想投降,他這樣一個老將,家屬也都在京口,怎麼會如此不穩重,在大庭廣眾之下突發狂言呢?難道他不想活了。如果他不是使詐,就必定有別的原因。要說使詐也不像,他們是親眼看見他被打得鮮血淋漓的,那些行刑的軍士,確實是實打實地揮棒,一毫也不留情的。而黃蓋被打過程中,還一個勁地大呼孫家沒有良心,刻薄寡恩,到底是什麼緣故?他們在艙里商量著,理不清頭緒。也許想辦法接觸黃蓋,拉攏他投奔曹丞相是個可行的主意。他們商量了半夜,得出了這個結論。

第二天,當侍候他們的侍女端茶送水進來的時候,他們就假裝不經意地探問,為什麼昨天都督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侍女一個吃吃地笑,一個好像很謹慎,都不肯說。最後被追問不過了,後一個才答道:「兩位將軍是自己人,說給你們聽也無妨。你們大概不知道罷,黃公覆將軍和大孫將軍的夫人大喬是姻親,據傳聞,前幾日軍中得到郵書,大喬夫人因為細故被吳太夫人賜死,黃公覆將軍大概一時氣不過,加上醉酒,才胡言亂語的。」另一個侍女笑道:「據說大喬夫人美若天仙,黃公覆將軍曾在亂軍之下救過她,對她極為仰慕,她被賜死,黃將軍不惱恨也不可能啊。」

蔡中、蔡和這才知道黃蓋昨天的大罵確實有原因,一般來說,碰到自己的姻親被殺,自己也害怕受到牽連,免不了會陷人絕望。漢朝有名的貳師將軍李廣利被漢武帝派去征討匈奴,歸來途中聽說自己家族因為犯罪被誅,嚇得不敢人關,帶領士兵投降了匈奴。黃蓋的處境現在大約也類似於此罷。想到黃蓋,他們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處境,自己的叔父無罪被誅,不也和黃蓋處境一樣嗎?要是自己不顧惜家眷,說不定也會真的投奔東吳。想到這裡,不由得大為感慨。

天色正是向晚的時分,江上寒氣侵膚,但水清山赤,真是一幅絕美的畫圖。曹操眺望江上景色,又俯瞰夜色下的水寨,隱隱看見不少士卒趴在船幫上嘔吐。他對身邊隨從道:「看來生病的人越來越多了。叫于禁來。」

隨從應了一聲去了。這時忽聽人來報:「啟察丞相,巡江邏卒發現江南來的漁翁,自稱東吳參謀闞澤,說有機密要拜見丞相。」

曹操驚訝道:「哦,帶過來。」他懷疑這人和蔡中、蔡和的事有關。

不多時,一個全身披著蓑衣、腰間掛著魚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見了曹操,兩手併攏,長揖道:「參見曹丞相。」

曹操見他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心中有了好感,問道:「你說自己是東吳參謀,來此何干?」

闞澤道:「人言丞相求賢若渴,故來投奔。」

曹操狐疑道:「獨身前來投降?」

闞澤道:「當然不是,東吳老將黃公覆近日被周瑜在眾將之前毒打,不勝憤恨,因欲投降丞相報仇,特謀之於我。我與公覆乃生死之交,當日他在醛陵起兵,曾在亂軍之下救我性命,所以敢不避生死,為他前來獻書。」

曹操道:「書在何處?」他並不相信闞澤的話,不過抱著姑妄看之的態度。

闞澤將書信呈上。曹操拆開書信,上寫道:「大漢丞相曹公左右:久聞公嚴於律法,唯才是舉,用兵如神,起兵以來,已克複中原,實漢家之忠臣,方之霍光、伊尹,殊已過之。蓋乃東吳老臣,已歷三世,和孫討逆將軍為姻親,自以為於江東親如肺腑,不料前日得聞郵書,雲孫討逆將軍夫人被吳太夫人賜死,蓋自思或遭牽連,轉思孫氏刻薄寡恩,為其效命,殊為不值。前日又遭周瑜小兒當場棒責羞辱,益憂憤內結。伏聞丞相虛懷納士,誠心待物,因願率家兵歸降,以圖他日擊殺周瑜雪恥。糧草軍仗,隨船獻納。泣血拜白,萬勿見疑。黃蓋白。」

曹操捲起書信,心中頗為傷感。大喬已經被孫權的母親賜死,這是什麼緣故?難道他們知道打不過我,知道我征服江東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奪取二喬,十脆殺了大喬,讓我即使勝了也不能如願?周瑜帶了小喬來軍營大概也是如此,一旦戰敗就殺妻自殺。這樣看來,他這次進攻江東,反而是害了二喬了。在曹操心中,對二喬並無特別深厚的感情,他是一個有著遠大理想的士大夫,建功立業是第一願望,美女雖好,比起建功立業,那可就遜色一些了。當然,二喬有所不同,那是他忘年交喬公的孫女,當年他經常出人喬家,他那時在喬家侃侃而談,大喬姐妹也不過十來歲,他能看出這對姐妹對自己的崇拜。如果這次征服東吳,能和她們重逢,那當然很好。聽蔣干說小喬美貌驚人,可比甄氏。對於甄氏,他一直遺憾被自己的兒子曹丕搶了先。然而,這次也沒有命得到兩個和甄氏一樣的麗人,這對麗人還是他的故人,這怎麼能讓人不傷感?

他將那書信看了幾遍,突然拍案大怒道:「好一個苦肉計,想來騙孤。來人,將這豎子推出斬首。」

左右武士馬上跳上去,抓住闞澤,闞澤仰天長嘆:「唉,黃公覆真是有眼無珠,害我枉送性命。也罷,我這條命本來就是黃公覆所救,今日還給他,也不冤枉。」

曹操冷笑道:「被孤識破奸計,還敢強作鎮靜。」

闞澤道:「你且說信上哪條是奸計?」

曹操道:「哼,孤便說出,教你死而無恨。你既是真心投降,如何不約明時日?」

闞澤道:「黃蓋啊黃蓋,你說曹丞相熟讀兵書,哪知徒有虛名。」

曹操道:「孤怎的徒有虛名?」

闞澤道:「你既無待賢之禮,我何必多言。要殺便殺。」

曹操道:「你若能說得孤心服口服,孤自然敬服。」

闞澤道:「你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倘今約定時日,急切之中無法下手,這裡反去接應,事必敗露。只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定?你不明此理,難道還不是徒有虛名嗎?」

曹操一想也是,他起初雖然不相信闞澤的投降,看了信之後,倒有幾分相信了。大喬被誅,作為姻親的黃蓋自然會受猜忌,想投降的理由是充分的。想到這裡,他賠笑道:「孤見事不明,誤犯尊威,幸毋見怪。」

闞澤又感嘆了一聲:「我與黃公覆傾心投降,如嬰兒之望父,豈有詐乎?」

曹操撫慰他:「若你們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眾人之上。」

闞澤道:「我二人乃順天應人,兼報恥辱,非為爵祿。」

曹操道:「來人,孤新得賢士,快取酒賀孤。」

這時又有一個人走進帳內,對曹操耳語,同時將書信附上。曹操展開書信,臉上頗為喜悅,又對闞澤道:「煩先生再回江東,與黃公覆約定,先通消息過江,孤將舉兵接應。」

闞澤推辭道:「臣已離江東,不可復還,望丞相別遣他人。」

曹操道:「若他人去,殊不方便,事恐泄漏。」

闊澤沉吟了一下,假裝不得已道:「既然如此,則必須馬上動身,不能久留。一旦耽擱太久,就會被那邊懷疑。」

曹操沉吟了一下,這時于禁走了進來,對曹操道:「丞相召我何事?」

曹操道:「水軍訓練許久,何時可以出戰?」

于禁望了望闞澤,欲言又止。曹操道:「這位先生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于禁道:「丞相,時間太短,北方士卒若遇風浪顛簸,仍免不了嘔吐。」

曹操皺眉道:「可堪憂慮。」想了一會,又對闞澤道,「也好,先生就即刻動身回去,免得被人懷疑。」

闞澤道:「臣剛才聽見丞相憂慮,大概是為士卒水土不服之事,臣有一計,敢納愚誠。」

曹操道:「先生有何良策,快快道來。」

闞澤道:「大江之上,潮落潮息,舟船易生顛簸,北卒不慣乘船,因此嘔吐。若將大船、小船各個配搭,或三十為一排,或五十為一排,首尾用鐵環連鎖,上鋪闊板,休言人可渡,馬亦可走。任他風浪潮水上下,復何懼哉?」

曹操拊掌大喜道:「好計好計,孤為此事煩惱了許久,卻從未想到這個辦法。」他飲了一杯酒,沉思了一下,突然又把酒杯一摔,大喝道,「你果然是姦細。」

闞澤嚇一跳:「丞相此話怎講?」

曹操道:「大船連環上下,行動不便,若遇火攻,豈非全軍覆沒。你為我出此計策,豈非別有所圖?」

闞澤情急智生,假意怒道:「丞相雖然禮賢下士,但秉性多疑,難成大事。火攻必借風力,方今隆冬,但有西風北風,安有東風南風?若東吳縱火來燒丞相,豈非自尋死路?」

曹操馬上轉而笑道:「孤正想到此處,君與我所見略同。剛才特給君開玩笑耳。」

闞澤滿臉憤怒之色:「丞相雖然位高權重,但古之能成大事者,無不禮賢下士,求才若渴。像丞相這樣對待客人如同呼奴使婢,時而恫嚇,時而恭敬,臣雖鄙賤,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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