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孫劉結盟 親刺虎,看曹公

曹操在江陵城中坐等後方的軍隊和糧草補給運到江陵,閑暇時接見荊州的士大夫論議,或者去城外射獵,不知不覺時節已經進入仲冬。城外的草仍舊像人那麼高,只是已經枯萎成黃色。曹操驅馬在草叢間遊走,幾隻野兔從他面前急竄而過,他張弓搭箭,一箭射出,將一隻野兔射倒在地。跟隨的將士們哪肯放過這個機會,一齊高呼萬歲。曹操越發得意,喝道:「檢起它。」自己繼續馳馬狂奔,追逐另一隻兔子。

然而意外的事突然發生了,一聲炸雷般的吼聲響過,草叢中突然躍出一隻斑斕猛虎,大概有兩三米長,遍體金黃,耀人眼目。曹操只覺眼前一晃,頓時呆了。胯下的坐騎似乎也不知所措,獃獃站在那裡,直瞪瞪看著老虎,一聲不吭,只是兩腿不斷發抖。曹操大駭,使勁拉緩繩,想圈馬回跑,然而馬身體抖得幾乎站不穩,浙浙瀝瀝的尿液從它的兩條後腿之間嘩嘩流下。老虎好整以暇地一步步走近,曹操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凝固了,狂呼道:「來人,來人!」終於那馬怪叫一聲,突然奮力發足,反身狂奔。老虎被馬的舉動嚇得呆了一呆,立刻醒悟,也縱身一躍,緊追上去。曹操恢複了部分理智,引滿弓弦,反身一箭射去,正射中猛虎左眼,猛虎哀嚎一聲,越發暴怒,只停了片刻,又繼續瘋狂撲來,曹操邊打馬賓士邊不住地大呼:「來人——」可是由於剛才他自己的乘馬腳力太健,將隨從遠遠拉在後面。曹操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只有四圍的長草隨風聲起伏,不住地灌人他的耳朵。這時猛虎已經堪堪追上,曹操的乘馬猛然前兩腿高揚,將曹操顛下地來。猛虎飛身撲向乘馬,曹操得閑在地下連連幾個翻滾,順勢拔出腰間環刀,揉身竄上,向猛虎背上研去。

曹操的腰刀是讓工匠給他專門精心打制的百鍊鋼刀,鋒利無匹,他一刀下去,似乎清晰聽到了老虎的脊椎骨折斷的聲音,猛虎發出一聲慘呼,但還未喪失戰鬥力,一個反撲,劈頭蓋臉向曹操身上罩去。曹操腦子裡電光石火般地迸出一個念頭:「沒想到我曹操會死得這麼滑稽。」但他仍下意識地挺刀指向猛虎喉頭,由於他寶刀鋒利,猛虎被自己的一撲之力,喉頭深深嵌人刀刃。曹操覺得手臂一沉,一片熱浪般的血霧籠罩了面龐。這時才聽見將士的驚呼:「丞相,丞相。」

曹操頹然爬了起來,發現十幾個將士正挽滿弓對準自己和老虎,見曹操從血霧中爬起來,他們趕忙收起弓矢。一個將軍跑過來扶起曹操。道:「丞相,我們剛剛趕到,想射箭又怕誤傷丞相,誰知丞相奮起神威,獨自將猛虎擊斃。」

曹操累得筋疲力盡,心頭狂跳,喘息著坐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威嚴,揮刀大笑道:「據說孫權那豎子勇猛,敢於騎馬射虎,孤雖年長他一倍,卻也不遜色於他。」這時坡上士卒也紛紛趕到,大聲呼喊:「丞相萬歲萬萬歲!」

他們回到江陵城內,曹操沐浴更衣,頒下命令,將今天打到的虎肉烹煮,賜予身邊近臣,同時在江陵城的北樓上設宴。

北樓面對的是低濕的原隰,原隰之外,是高低起伏的古墓墳塚,掩映在一片暮靄煙樹之中。

曹操冠帶一新,坐在北樓的最高處,文武百官齊聚在他左右。曹操遠眺那些墳家,感慨道:「江陵臨近當年楚國的故都鄖都,這城外墳家之中,不知埋藏了多少當年的王侯將相,豪傑英雄。想起他們數百年前,也曾在這城池周圍馳馬遊獵,袒錫搏虎,叱吒風雲,真讓人覺得人生如夢。」

賈詡道:「丞相不必憂傷,人世變易,總是如此,若這些古人豪傑不死,又安有丞相和我等的今日。」

曹操點點頭:「是啊,生存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孤希望能趁有生之年,平一宇內,摧破凶逆,還我大漢的昇平天下。」他頓了一會,轉頭遙望東吳方向,手執鎮席的銅虎,在案上敲擊以為節拍,大聲吟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瀝,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幸甚至哉,歌以詠志。」吟罷,悲從中來,涕淚俱下。

群臣面面相覷,不知道曹操為何突然如此傷感,但是主君流淚,為人臣的,怎麼可以對之默然,於是在場諸人,或者是流淚助哀,或者是紛紛勸慰:「丞相年過五旬,猶能親手搏虎,誰人能敵?現今劉備已是苟延殘喘,唯有江東尚負隅頑抗,丞相這次將他們盡數摧滅,就可留名竹帛,比之山下這些古代的豪傑英雄,止所謂不逞多讓。」

曹植插嘴道:「父親不但功業蓋世,文章詩賦也足以留名千古。就如剛才這首詩,臣想孫權、劉備等人,皆未夢見。」

曹操點點頭,抨須道:「文章縱使可觀,致遠恐泥,豈可與平一宇內之功相比?你這孩子,到底還是氣量小了。」

曹植見父親神色轉為溫和,吐吐舌頭,笑道:「臣見識淺薄,慚愧。」

這時一紗冠使者急趨而來,道:「丞相,臣奉令出使東吳,在柴桑碰見孫權,當面將丞相書信遞給他了。」曹操有些驚訝:「哦,孫權不在京口,去柴桑意欲何為?」

使者道:「臣不知,只是聽說,劉備的軍師諸葛亮也在柴桑。」

賈詡立刻進言:「丞相,孫權親自去柴桑和諸葛亮會晤,只怕是締結聯盟,力圖抗拒丞相的王師。」

曹操不置可否,沉吟了一下,對使者道:「孫權看了孤的書信之後,有何反應?」

使者道:「臣見他當場臉色慘白,繼而命人送我出來,語氣聲調似乎不安。」

曹操捋須笑道:「嗯,想來他也知道,以區區六郡之地,抗拒王師,只是以卵擊石。你這次回來,他沒給你回信嗎?」

使者道:「沒有,不過送了丞相一份厚禮,言辭溫和,又說丞相所言之事,須要享報太夫人,不敢擅自做主。」

曹操點頭道:「孝為人倫之首,歸順大事,察報母親,確屬必要。」賈詡道:「丞相,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啊。或許他是拖延時日,準備調集兵馬守衛呢?丞相如果真想這次一勞永逸,不如立刻調兵東下,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若再遷延,將至深冬,那時江上風烈,寒冷異常,只怕行動不便。」

曹操道:「既然已派使者前去聘問,就應當給他們一點時間。荊州不也是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就拱手投降了么?如果東吳能夠傚法,就可以免去征戰,全活多少士卒的性命。」

「可是孫權不是劉琮,」賈詡道,「江東人才濟濟,也非荊州劉琮屬下那幫駑劣凡庸之輩可比啊。」

他這話一出,幾個荊州降將蔡瑁、蒯越等人頓時局促不安,露出不悅的神色。曹操環視了眾臣一眼,道:「話雖這麼說,可是現在北方大軍還未集結,船隻也不夠,單憑江陵這點兵力,也不能輕易冒進,為之奈何。」

賈詡道:「丞相現有兵力征伐東吳可能確實不足,但劉備現在夏口,只怕還有一些殘兵,不如現在浮舟東下,先滅了他,一則掃平荊州全境,二則使東吳喪失聯盟之機,不亦可乎?」

曹操哈哈大笑:「劉備豎子,孤以前高看他了。當陽一役,他只帶著幾十騎逃跑。關羽水軍不過數千,能成什麼大事。說不定孫權首先將他滅了,何勞孤親自動手。況且出征最好一鼓作氣,等孤大軍全部集結再浮舟東下,沿途摧枯拉朽,擒滅劉備只是順手而為,何必特意出兵。」

賈詡還想說什麼,曹操止住他:「君不必說了,現在荊州江南四郡還未賓服,孤不如趁著這個時機,先將他們一一收服,也不算空度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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