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打電話回辦公室,總機接起來時,他說:「讓我跟戴拉說話。」
一會兒之後,他的秘書接過電話,他說:「古德溫法官對我們的客戶表示同情,但對於他的判決,他仍然跟磚牆一般堅定。戴拉,他說洛林·卡生是個惡棍,他要下這種判決才能教訓他。他希望我們的客戶好好整洛林·卡生一頓。」
「所以呢?」戴拉說。
「所以,」梅森道。
「我要到那兒去看一看,你用不著等我了。」
「現在去不會太晚嗎?」
「你是什麼意思?戴拉。」
「穿比基尼的前任模特兒可能已經做完日光浴了。」
梅森笑起來。
「現在她可能已經換上緊身的宴會服也不一定。」
「真好,」戴拉說。
「你們可以聊聊天,隔著鐵絲網喝雞尾酒,但小心別被刮傷了。」
「我會小心的,」梅森說。
「把辦公室鎖好,戴拉,還要打電話給莫利·伊登,告訴他我現在就過去。」
梅森依照客戶畫給戴拉的簡略地圖,開車來到一條在山丘中蜿蜒的道路,路的盡頭是一片自然的高地,俯瞰著一座小山谷,此刻山谷中正泛著紫色的落日餘暉。
房子的造型低矮狹長,上面覆著經由人工做出陳舊效果的蓋屋板,看起來像是經過自然的風吹雨打,而和周遭的環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通往屋前的車道被一道緊密的鐵絲網從中央分隔成兩半,由一根矗立在車道中央的柱子固定。
梅森開上左方的車道,同時注意到停車的空間大部分都在右方,而現在那兒停滿了車子。
梅森把車子停在通往大門的半圓形台階前,莫利·伊登開門走到門廊上迎接他。
「信不信由你,」伊登說。
「她們正在開派對,而且你從沒見遇這麼瘋狂的派對。」
「怎麼個瘋狂法?」
「一個男人也沒有;只有一群美女,我猜想她們大概全是模特兒。完美的身材,裹著像第二層皮膚似的緊身衣裳。」
「她們跟你說話嗎?」梅森問。
「一個字也不說,我想她們是在等我打破僵局。」
「你若是打破了僵局就會進監獄,」梅森說。
「這整件事根本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技術上來說,你是洛林·卡生的讓受人,因此禁制令也包括你在內,要是你干涉到屋子另一邊的產業,你就死定了。薇安正是要引誘你去主動和她接觸。」
「我想也是,」伊登說。
「但是男人沒辦法一直忍受這種折磨的。」
「那麼就搬到旅館去。」梅森說。
伊登的下顎肌肉一緊。
「那才怪!就算要花上整個冬天,我也要跟她奮戰到底。進來看看吧。」
伊登打開門讓他進去。梅森走進玄關,穿過一道可以用簾幕遮蔽起來的拱門,來到起居室。屋內的裝潢華美舒適,隱藏式的照明使得房間彷佛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房內大約有三分之一的空間被一道鐵絲網隔開,鐵絲網橫越整棟房子,網上方有一道橫杆。
鐵絲網的另一邊是一群美女,她們似乎對周遭的環境毫無所覺,旁若無人地談笑、喝雞尾酒。她們談笑的聲浪高漲,顯示雞尾酒中含有不少酒精。
顯然沒人注意到梅森進來,也沒人理會伊登。他雙手一攤。
「你瞧。」他說。
梅森走向鐵絲網,臉上帶著困惑的微笑。他雙腿岔開站定,雙手插在褲袋裡,觀賞眼前這一幕景象。
突然之間,一位有著一對藍眸、態度活潑的紅髮美女瞥見梅森,立刻走到鐵絲網旁邊。
「啊,你不是有名的律師佩利·梅森嗎?」
梅森點頭。
「老天爺,我竟然會在這兒看見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目前,」梅森說。
「我在拜訪客戶。我能請問你在這兒做什麼嗎?」
「我在喝第二杯雞尾酒,正打算來第三杯,」年輕女郎說。
「但是我還在鄭重考慮之中,因為我喝多了就會神智不清。」
「我能請問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嗎?」梅森問。
「老天,我不知道,」她說。
「薇安叫我們穿上暴露的內衣和緊身禮服。好像是某個跟她前夫有關係的人住在房子的另一邊,要是那個人跟我們搭訕,我們就告訴薇安。」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吧?」梅森問。
她笑起來。
「這個晚上才剛開始呢,他……」
「海倫,你在幹什麼?」一位女士大步走過來。
紅髮女郎咯咯笑著:「跟佩利·梅森聊天。」她說。
「我告訴過你,不要主動開口說話。」
「噢,別這樣,」年輕女郎說。
「你指的是那個和你前夫有關係的傢伙,但這位是大律師佩利·梅森,你不認識他嗎?老天,我好迷他,真沒想到能看見你本人,梅森先生。」
梅森對另一位女士說:「我想,你就是薇安·卡生吧。」
她仔細打量他,說:「是的。我可否請問你來此有何貴幹?」
「看看情況。」
「好吧,」卡生太太說。
「海倫已經破壞了這個計畫,我……」
「你在布置陷阱嗎?」她遲疑時,梅森問道。
她的眼神柔和下來。
「老實說,梅森先生,我……我想我不會承認任何事情。」
「我只是想獲得一些概念,」梅森說。
「我不會在你的律師不在場時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她說:「我沒請律師,我代表我自己,我想這是愚蠢的做法。但是我的律師不贊成我的計畫。」
「你的計畫有那麼糟嗎?」梅森問。
「比你想像中糟多了……我看見你的客戶正朝這兒走來,打算加入談話,我建議你叫他不要插手。」
「為什麼?」梅森問。
「你已經主動請他喝過咖啡了,不是嗎?」
「是沒錯,但我可以告訴你,梅森先生,那也是我計畫的一部分。就算是最堅強的人也沒有辦法抗拒早晨咖啡的香味。我知道法律允許我主動,我想跟你的客戶談話時就可以談,但是他不能主動跟我或是我的客人說話。只要他一有所動作,我就逮到他蔑視法庭的罪。」
「你這麼恨他嗎?」
「我恨我丈夫,這是我唯一可以報復他的方法。」
莫利·伊登走近梅森,說:「對不起,佩利,我……」
「等一下。」梅森示意他不要開口。
「我想,」伊登堅持道。
「既然你們已經認識了,我不妨跟你說話。」
梅森眸中閃著笑意,說:「喔,你要跟『我』說話是沒關係的,這是你的房子、你的產業,你可以跟任何一個在鐵絲網這一邊的人說話。」
伊登說:「你可以向這位年輕女士建議,在法律問題解決的期間,我想跟她和平相處。」
梅森轉向卡生太太說:「卡生太太,我的委託人要我向你保證他沒有惡意。」
「你不如跟她解釋,」伊登道。
「像我這樣的王老五,能夠看見像卡生太太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士在游泳池畔徜徉,相較之下,房子中間豎了一道鐵絲網的不便也就算不得什麼了。你也可以告訴她,她可以隨時游過泳池底下,到我這兒來使用跳板。」
薇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突兀地轉向梅森,說:「梅森先生,我想你最好告誡你的客戶,任何想和敵人談和的企圖都會被視為藐視法庭。」
「請告訴她,」伊登急急說。
「我並不將她視為敵人,也不想這麼做。我能諒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能體諒她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薇安正欲轉身,但突然又以舞者般的優雅姿態轉過頭來。
「對不起,伊登先生,你是個好人,我一直在找你的麻煩,但你一直都保持良好的風度。」她將手伸過鐵絲網。
伊登握住她的手,說:「謝謝你,卡生太太,我想,既然是你把手伸到我這邊來,那麼我握你的手應該沒關係吧。」
「正是,」薇安微笑道。
「現在,我在一時衝動之下,已經毀了自己精心的計畫。但是我仍然要警告你,伊登先生,我要報復我的丈夫,而你剛好被困在火網當中。」
「我想,」梅森說。
「這次的交談不會被呈報到法庭上吧。」
「呈報有什麼用?」她說。
「是我主動打破僵局的,你的委託人的確是個好人,梅森先生;但是這道鐵絲網仍然要留在這裡,伊登先生總有一天會忍耐不住而採取行動的。」
「把鐵絲網剪斷嗎?」梅森問。
「我不管他採取什麼行動,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