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裡逃生 修復斷橋

長津水庫撤退戰是分階段進行的,這在心理上非常糟糕。陸戰隊從柳潭裡蝸行至下碣隅里,短暫休整後又行軍至古土裡。他們現在必須養精蓄銳,以完成到達海上和安全地帶的最後路程。到興南還有43英里。

陸戰隊的體力承受程度已達極限。大部分未受傷的人都患有嚴重的腹瀉。在極度疲勞的翻山越嶺中,他們的衣褲為糞便所臟,但也無可奈何。在從下碣隅里至古土裡的行軍中,沒有人敢停下來點火熱飯,所以陸戰隊只能吃半凍的食品,不然就要挨餓。一個多星期以來,人們在華氏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中,最多是在暖和的帳篷里待上片刻。那些能走的人步履沉重;一些傷員在擔架上躺了三天,動彈不得。

在古土裡,朝鮮冬季的嚴寒又對筋疲力盡的陸戰隊施以最後的打擊。一場暴風雪使地上的積雪厚達半英尺以上,風雪鑽進了大衣和睡袋的縫隙中,使陸戰隊員行軍時周身麻木,苦不待言。

史密斯將軍最為關切的還是撤退傷員的問題,然而這次他卻沒有像在下碣隅里那樣的簡易機場,唯一的一個小機場無法接納R-4D型運輸機(即陸戰隊和海軍版的空中列車C-47,或DC-3)。所以,陸戰隊飛行員使用過時的魚雷轟炸機(TBM),這種飛機能夠在狹小的地域起降,每個架次可以運出6至9名傷員。三名飛行員——杜魯門·克拉克中尉、約翰·墨菲中尉和艾爾弗雷德·「小麥克」·麥凱萊布中尉——以前誰也未駕駛過這種魚雷轟炸機。沒有關係,一位著陸指揮官用旗子引導,他們在12月9日多次飛抵古土裡,運出了80多名傷員。陸戰隊二等兵利蘭·戈登當時躺在跑道旁的一個擔架上,他的右大腿負傷,麻藥難以完全止疼。「我記得聽到飛機聲,當時大雪紛飛,我只能看見我的鼻子。突然間一聲喊叫,飛機著陸了。人們把我的擔架抬進機艙,飛機就起飛了。」

史密斯的計畫仍然是柳潭裡和下碣隅里撤退戰鬥的翻版。陸戰隊將奪取主要補給線兩側的高地,主要行軍縱隊在提前到達的炮兵部隊的掩護下沿公路南下。一直在旁觀長津戰役而煩躁不安的劉易斯·普勒上校將堅守古土裡,直至行軍縱隊全部離開那個小村莊,然後擔任後衛。唐納德·施瑪克中校的陸戰1團1營為了使中國人猝不及防,並遲滯他們向古土裡運動,將沿主要補給線向北佯攻,並建立阻擊陣地。

然而,偵察報告的情況卻表明,陸戰隊迄今為止的努力有可能前功盡棄,使整個陸戰師在古土裡陷入困境。中國人炸毀了一座橋樑,切斷了通往安全地帶的公路上的一個隘口——那裡無法繞道而行。越過這個29英尺寬的鴻溝成了整個78英里路程中最為棘手的問題。

史密斯將軍聽到這個消息時不禁愁眉不展,他十分了解這座橋。他11月16日從真興里驅車北上時經過了那裡,當時他就想,毀壞那座橋會給他的部隊造成很大困難。橋位於古土裡以南3.5英里處。

「在這裡,」史密斯說,「長津水庫的水經山邊的隧道引來,注入四根引水管道(水泥制的大管子),管道沿陡峭的山坡直通下面山谷里的發電廠的水輪機。引水管道與公路交叉處有一個水泥制的變電所,它沒佔地面,而是建在覆蓋管道的公路上坡一方。在變電所的下坡處是一座單行道水泥橋。這裡的山勢向下極為陡直,沒有繞道而行的可能。這座橋完好無損對我們是生死攸關的,沒有它,我們無法撤出我們的車輛、坦克和大炮。」

中共軍隊發現這座橋是一個絕好的關口要隘,在12月1日和12月4日兩次炸橋。第一次炸橋後,陸戰隊的工兵用一座木橋取而代之;第二次炸橋後,工兵又架上一座鋼製車轍橋。車轍橋是兩根長鋼條,按履帶車輛的輪距安放。現在,中國人又第三次炸掉了它。

工兵部隊的軍官約翰·帕特里奇中校認為,最好的辦法是把車轍橋的部件空投到古土裡,然後用卡車運到斷橋處。但這些部件重達2 500磅,降落傘難以負載這個重量。他要求空軍在南朝鮮的一個空軍基地試投一下。空軍照此辦理,結果橋的部件扭彎了。另一名工兵軍官赫塞爾·布拉辛格姆上尉急中生智,建議用兩個降落傘空投。這次試投成功了。帕特里奇在12月5日至6日的夜裡把他的計畫告訴了史密斯,將軍詢問了他很長時間,發現帕特里奇預見到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和補救辦法。「我看得出帕特里奇開始生氣了,」史密斯說,「他最後以十分肯定的語氣告訴我,他讓我們渡過了漢江,他為我們修築了道路,給我們修建了簡易機場,而且還要為我們修一座橋。我告訴他,按他的計畫進行。」

次日清晨,帕特里奇飛臨斷橋現場,以查看問題的確切情況。天氣奇冷,以致他無法做筆記,但他估計斷裂面的整個跨度為16英尺。

湊巧的是,切斯蒂·普勒上校團里的一位工兵查爾斯·沃德中尉曾經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在義大利的一個車轍橋連的成員,還在陸軍工兵學院上過車轍橋課。沃德所在排的四輛卡車就能夠運送車轍橋,因而架橋行動一開始很順利。空投定於12月7日上午9時,古土裡的陸戰隊被告知離開空投地域,以免建橋部件砸到他們頭上。

儘管只需要4根鋼樑,但空軍卻投下8根,其中一條落到了美軍陣地外面。此外,空軍還投下了一些膠合板構件,用於安放在兩條鋼軌之間,供除坦克和自行火炮以外的窄輪距車輛通過。車轍橋可承受50噸的重量,膠合板可承受20噸。由於使用了金屬跨橋和膠合板,這座橋將確保坦克和車輛不間斷地通過。

在此之後,工兵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把建橋的部件運往山澗,沿途為紛飛的大雪、不停的火器射擊和其他麻煩所阻遏。但到達斷橋時他們大吃一驚,中共軍隊又炸掉了10英尺長的橋面,還有連接橋南公路的拱座。這樣,斷裂面的總長增加到29英尺,而現有的車轍橋只能跨越24英尺。工兵們沒有就此罷休,有人發現橋下面有一堆舊鐵路枕木。60名中國戰俘投入工作,把枕木拖上路基,並且灌裝沙袋。12月9日下午4時,工作完成了。帕特里奇向史密斯表示了歉意。他曾保證一個半小時之內可以架好橋,但實際上用了三個小時。

修復後的橋通車了,車輛以每小時2英里的速度隆隆駛過。帕特里奇上校看著通車的場面,不禁為功成業就而暗暗自喜,同時也體驗到一種意外的美感。「那天晚上的感覺極為怪異。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在發光,儘管沒有照明,但人們似乎看得很清楚。炮兵在射擊,傳來很多大炮發射的聲音。許許多多的鞋子和車輛把鬆脆的雪壓得吱吱作響。……北朝鮮的難民走在公路的一邊,陸戰隊走在另一邊。……不時傳來一陣嬰兒的哭叫聲。公路上還有一些牛。所有這一切都使整個氣氛更為放鬆。……」

橋南1英里左右是由1081高地瞰制的黃草嶺關,這是最後一個主要障礙。在這次戰鬥中,陸戰隊依賴唐納德·施瑪克中校指揮的陸戰1團1營這支相對新銳的部隊。該營雖然對主要補給線以南地區進行了前出性的巡邏,但還沒有進行過大規模的戰鬥。因此,12月8日凌晨2時,當「第一中的第一」營穿過黑暗、頂風冒雪向北開進時,他們精力充沛、鬥志昂揚。

這次,陸戰隊從中國人那裡奪取了夜間的優勢。他們在能見度近乎為零的天氣中行軍,落滿白雪的大衣是很好的保護色。儘管沒有碰上一個中國人,但陸戰隊在溜滑的公路上行進6英里卻用了6個小時。在1081高地,他們在大雪的掩護下,突然襲擊了一個掩體區的數百名中國人,擊斃或擊潰了所有的人。中國人毫無覺察,甚至丟棄了正在煮食的米飯。(他們還留下了無數的虱子,陸戰隊決定當晚不在這些掩體中過夜。)

南下的部隊雖然進展遲緩,但卻穩紮穩打,陸戰隊進行了幾十次班、排、連級規模的戰鬥。嚴寒風雪是比中國人還難以克服的障礙。最辛酸的場景發生在主要補給線上一個路障北面的路段上,這些路障是為阻止中國人追擊南下的陸戰隊而設置的。不可避免的是,路障也成了阻擋成百上千無家可歸的難民南下的障礙,他們在刺骨的風雪中只能抱團取暖。陸戰隊員不是鐵石心腸,但是他們別無他擇,因為在過去的交戰中,北朝鮮和中國的士兵都曾偽裝成平民。一名陸戰隊員回憶說,從那堆難民中傳來一陣「低沉和痛苦的慘叫聲」。在12月8日夜裡,氣溫在華氏零度以下,陸戰隊的衛生員爬過路障為兩位婦女接生。

令人寬慰的是,12月9日雪終於停了,但小部隊的激烈交火又開始了。然而兩個星期不間斷的戰鬥也開始使中國人遭受損失。兩個連在過橋時查看了離公路數碼遠的一些散兵坑,發現了50名中國人。「他們被嚴重凍傷,」索耶少校說,「我們的人乾脆把他們從散兵坑裡拎出來放到路上。」後來他們都加入到戰俘的行列中。

12月10日凌晨3時,第一批陸戰隊陸續到達真興里。中國人仍有垂死掙扎的實力。當天下午晚些時候,朝鮮平民警告說,大批中國人在頭天晚上潛入真興里以南位於主要補給線上的水洞村。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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