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專訪北村薰 愛貓的親切鄰家大叔

獨步編輯部

跟北村薰先生的初次會面是為了採訪推理作家協會六十周年慶,座落在東京南青山巷弄的協會十分溫馨,協會辦公室雖小卻生氣蓬勃。時值二〇〇七年十一月中旬,擔任協會國際部幹事的北村先生笑容可掬地招呼我們,並一一回答遠從台灣而來的獨步文化的提問。從開門迎接,拿拖鞋一一招呼,乃至開心地在簽名板畫上貓咪,北村先生完全不像成名已久的大作家,倒像是貓會爬上他膝蓋打呼嚕的鄰家大叔。訪問結束後,我們向作家致意,獨步文化即將於次年(二〇〇八年)出版他的「春櫻亭圓紫與我」系列以及成名作《盤上之敵》,希望能以書面方式訪問作家,讓台灣讀者更了解他的創作歷程和想法。以下便是訪談內容,期待能帶領台灣讀者進入充滿人性溫暖的北村薰作品。

獨步:《空中飛馬》是北村薰先生進入文壇的處女作,當時以「覆面作家」身分出道,而小說第一人稱又是女性的「我」,自然很多讀者誤以為您是女性。請問您以大學女生為主角,是否有特殊理由?

北村:因為我想寫關於「親子關係、兄弟姊妹的衝突」的主題,所以選擇了站在「孩子」立場的人——也就是以「年輕人」為主角。我本身是男性,但我認為把背負這個主題的角色設定為「女性」,因為有距離感,寫起來更容易,也更具有客觀性、普遍性。

獨步:請問,您在覆面作家時期的心境?是否因此產生有趣的幕後趣聞?能不能請您談談以女性為第一人稱構思小說的困難點,或是有趣的地方?

北村:看著那些不知道作者是誰的讀者在眼前談論「這到底是誰寫的」,好像在玩捉迷藏,很有趣。

以女性的第一人稱書寫,我並不覺得有特別困難的地方。許多女性作家以男性的第一人稱創作,我認為兩者是相同的。

只是,上一個世代的作家所寫的「女性口吻」並不寫實,所以我是以自認為寫實的口吻來寫。或者說,若是順其自然書寫,一定會變成這樣。不過那不是沒有教養的粗鄙口吻。就算貼近現實,沒有教養的說話方式,我自己也無法忍受。

在前輩作家當中,好像有人對我這種寫法感到驚訝。在古人的作品中,妻子甚至會用敬語與丈夫交談,這在現代家庭是不可能發生的。書寫體與現實使用的語書很容易產生落差。

獨步:這次敝社將出版您的「春櫻亭圓紫與我」系列作品,當讀者讀完這五部作品,會發現這其實是一部連續劇,請問這個結構是您在執筆前就已經構思好的嗎?

北村:在我的構思里,「親子關係、兄弟姊妹的衝突」這個問題會隨著故事進行而解決,這也是《空中飛馬》與《夜蟬》之間的關聯,所以我在開始撰寫主角的時候,就已經有某些程度的架構了。

登場人物自然而然地躍動,或曇花一現的人物在後面大為活躍——這種情況也發生過許多次。

獨步:在文庫本的封面上,五位「我」的外型確實逐漸成熟。請問您是否也參與了「我」的插畫設計?

北村:文庫本的插圖全部委由高野女士(高野文子)處理。高野女士是一位優秀的創作家,我完全信賴她。

獨步:可以請您談一談,為什麼以「日常謎團」作為推理小說的主軸?

北村:因為我在以小說形態思考故事的時候,「日常之謎」對我來說是最自然的。在思考要寫什麼樣的人物時,我覺得「日常之謎」是最適合的舞台。

獨步:您的作品裡出現很多「文學性」問題以及文字遊戲,藉由「我」介紹了很多經典書籍。請問這是基於您本身的興趣,或是刻意想介紹給讀者呢?會不會擔心讀者不容易理解?

北村:會出現那麼多讀書場面,完全是為了描寫主角的性格。換書之,主角是個喜愛讀書的女孩。我就是想描寫「這樣的女孩」。

我喜歡「這樣的女孩」,不過如果有人讀了我的作品,又去閱讀書中提到的作品,這麼一來,讀書範圍應該就會越來越廣。這讓我非常高興。

我並沒有想過這對讀者來說是不是容易懂。因為不管怎麼寫,有些東西還是只有一部分人能夠領會。若是為了讓所有讀者了解而降低標準,那就不好了。

獨步:您甚至以芥川龍之介的作品《六之宮公主》為主題,帶領讀者共同為「我」的畢業論文找資料,做起研究來了。請問有特別原因要以芥川龍之介為主題嗎?

北村:我在學生時代會經寫過《六之宮公主》的畢業論文。

既然開始寫小說,我希望能夠寫一次這樣的主題。

獨步:這一系列作品最重要的主軸應是「圓紫大師」的本業——落語。台灣讀者對落語並不熟悉,在您的作品裡,應該如何去理解有關落語的部分呢?

北村:即使是日本人,也有很多人不了解落語。

談論「小說」是很有趣的。那麼談論「故事」也應該非常有趣。「落語」就是以聲音講述故事。在女大學生與圓紫大師系列裡,每一個短篇都與一則落語有關。喜好讀書的讀者,應該可以把落語當成短篇小說來看。作品中會說明那是什麼故事。所以,就算不把它當做「與日本特殊表演藝術有關的小說」來看,也可以盡情享受。

獨步:您的作品名稱都非常文雅或有趣,可以請教您在擬定名稱的技巧或想法嗎?

北村:這也只能說是自然而然了。

獨步:聽說您特別鍾情甲賀三郎,可以為台灣讀者簡單說明有關甲賀三郎嗎?並請談談甲賀三郎對您的影響。

北村:我並未特別鍾情甲賀三郎。只是因為去年出版了一本書,附錄的CD收錄了江戶川亂步與甲賀三郎的朗讀,這是非常珍貴的音源。

當然,我與在過去主張重視本格推理的甲賀三郎深感共鳴。我也喜歡他的一些作品。這些作品都收錄在東京創元社出版的偵探小說全集中(我也參與了編輯工作)。我想,直接看這些作品應該比較快吧。

獨步:在作家與推理作家協會活動之外,聽說您相當熟悉東京神田的舊書店,哪種書在哪家書店的哪一個架子上,您都可以明確地說出來。「春櫻亭圓紫與我」系列的主角「我」,也是個活字中毒者,「我」甚至有句著名台詞是「神啊,我今天也讀了書」。請談談您個人的閱讀,或是對於書籍的想法。

北村:我從小就喜歡看書。書就像人生,若要形容的話,就是「廣闊無涯」。小時候,我很喜歡家裡的一本家庭雜誌《點心的製作方法》,雖然沒辦法實際動手做,但是鉛字可以填補這樣的缺憾。我認為這也是讀書的本質之一。

獨步:在您的簽名里,總是會替讀者畫貓,想必您很喜愛貓,貓也偶爾會出現在您的作品裡。當然,您家裡也養貓吧,可以談談您的貓嗎?

北村:它叫「柚子」,每天遊手好閒,肚子一餓,就會做出我最討厭的行為,主張「快點給我東西吃」,它還會咬原稿。早上明明人家還想睡,它總是毫不留情地把人吵醒。如果它是人,就只是個惹人厭的傢伙,但換作貓就不會,真是不可思議。

獨步:此外,還聽說您很會摺紙,這也是從小的興趣嗎?有什麼特別的契機嗎?

北村:我從小就喜歡摺紙。這是因為偶然邂逅了《摺紙讀本》(吉澤章)這本精採的書。

我現在已經不折了,不過還是一直很有興趣。四方形的紙張根據不同的折法,能夠變化成各式各樣的形狀,甚至可以說是神奇。

綾辻先生的推理小說中曾經出現過「惡魔」及「三頭鶴」的摺紙;去年七月出版了一本《本格摺紙》(前川淳)(日貿出版社),實際上介紹了這些作品的折法。這是綾辻迷都應該要擁有的書。

獨步:最後,不知能否為台灣讀者說幾句話。

北村:因為翻譯,才能夠超越語書的隔閡。

過去的我也曾經迫不及待地等待雜誌上介紹的海外推理小說譯本出版。現在,自己寫的書能夠被翻譯、讓大海另一邊的讀者們閱讀,我真的非常高興。

期待喜愛推理小說的讀者越來越多——本格推理小說真的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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