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依田千鶴子幫大辦公室的職員們,叫的外賣陸續送來了。

悠木和雅正打算去廁所的時候,整理部一個名叫市場的職員跑了過來,沖著悠木喊:「悠木!……悠木!……快把稿子拿來吧!……」

報紙的版面上空出了一塊,就等川島寫的連載之二了。

「馬上就會送來的,你再等一會兒。」

「什麼?稿子不在您的手上啊?」市場擋住悠木的去路,「都到7點10分了!……」

「幾點上印刷機呀?」

「最晚8點半。」

「8點半?為什麼這麼早?」

「後邊的事情還多著呢!……一個特別報道座談會結束得晚了。」

「知道了,我馬上催他們寫!……」悠木和雅點頭答應著。

「求求您,快點兒弄吧!……」市場激動地叫著。

悠木和雅又呼叫了一遍川島,心想:「這可是最後一次了,再不把稿子送來,你小子就得被炒魷魚!……」

悠木和雅端起什錦炒飯的時候,飯和湯都已經涼了。看著碗里的飯,悠木忽然想起了安西燐太郎:那孩子吃晚飯了嗎?

收拾完了碗和筷子,悠木和雅給安西家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沒有人接。悠木的心裡,得到了些許安慰:安西燐太郎沒有在家,就一定是在醫院裡,一定跟他母親在一起,總不會受到什麼委屈的。

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就響了。「不是川島就是玉置。」悠木和雅這麼想著。

「喂!……我是玉置。」電話那頭果然是玉置。

「怎麼樣?讓你猜對了?」

「不是,我要向你報告一件事情:事故調查的人回東京了。」

「回去了?」

「對,下午雨下起來以後,他們就都走了。」

「那就……」悠木和雅本來想說,那就追到東京去,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是什麼好辦法,就沒有說出口。在運輸省沒有內線,去了也是白去。

「明天還來嗎?」

「來,要跟美國方面的調查委員會,一起展開事故調查。」

「那就明天晚上,再出擊一下試試看吧!……」悠木和雅說。

「好,我姑且試一試吧。我認為,肯定是減壓隔板的問題。」玉置堅持自己的推測,「這架飛機七年前,在大阪機場降落的時候,屁股先著了地,尾部受過傷。也許是沒有完全修好,留下了後遺症,也有可能是金屬疲勞,反正最後的結果,耐受不住機艙內的壓力,隔板破裂,傷及尾翼……」

悠木和雅默默地聽著玉置說下去。

「我認為」、「也許」、「有可能」……這些都是記者最忌諱的詞句。這傢伙看來靠不住。

「關於尾部先著地的事故,我看了共同社的電訊,都沒有提到隔板。」

「恐怕是寫電訊的那個記者,不知道『隔板』這個詞吧?如果記者提問的時候,沒有人問到隔板的問題,運輸省也好、日本航空公司也好,誰也不會主動說吧?」

玉置的話,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悠木和雅對共同社的電訊,也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不管什麼社都有機靈的記者,也有笨蛋記者。但是,記者不知道「隔板」這個詞,只不過是玉置的推測。不知道的就推測,這怎麼能搞到真實的情報呢?看來得再派一個記者過去援助玉置。

放下電話,悠木和雅站起身來,隨口喊了一聲「吉井」,吉井也站起來,朝這邊看的時候,悠木用兩個食指,在自己的額頭上,比畫了一個「X」的形狀;吉井做了一個手勢,表示看明白了。等等力看見了悠木做的怪動作,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派誰去援助玉置呢?悠木和雅連想都不用想,就斷定:最好的人選就是佐山。在《北關東新聞》,佐山是挖掘情報能力最強的記者。悠木和雅決定:明天命令佐山去上野村,找事故調查的人,把「隔板」的情報摸來!

悠木和雅的情緒並不是很高。《北關東新聞》掌握著,可以震撼世界的特殊情報,其根據只不過是玉置的推測。與其說悠木關心的,是這個特殊情報,倒不如說他關心的,是佐山對自己的命令的反應。

「悠木!還沒來呀?」整理部的市場舉起第二版的空白,又激動地叫了起來。

已經傍晚7點45分了,不能再等下去了。悠木和雅拿起電話,直接打給佐山。

「佐山嗎?我是悠木!……川島呢?」

「出去了。」電話里佐山說。

「去哪兒了?」悠木和雅問道。

「我沒問他,也許是寫稿子去了吧。」

「真的是寫稿子去了嗎?」悠木追問道。

佐山沒說話。從電話里傳來別人大聲嚷嚷的聲音,好像是又有一具遺體辨眠了身份。

「是川島在寫稿嗎?」

「好像……是吧。」佐山支支吾吾地說。

悠木和雅覺得:川島就待在佐山身邊,他用手把送話器圍起來,小聲說:「不寫的話,川島就完蛋了!……」

佐山用沉默回答了悠木。

悠木和雅急了,大聲喝問:「佐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實話!……」

「你又不了解具體情況,就別再瞎指揮了!……」

佐山的意思應該是:我負責說服他,你就別管了。

「好吧,告訴川島,8點10分以前,用傳真給我傳過來!……」

「只要我逮得著他。」佐山冷笑著說。

「一定要轉告他!……」

悠木和雅本來還想跟佐山說一說,援助玉置的事,又怕影響了佐山督促川島寫稿,就沒有說出來。

悠木和雅轉向了旁邊的田澤,招呼一聲:「喂,田澤先生!……」

「怎麼了?」田澤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看著體育新聞。

「川島這小子,真不行啊?」悠木和雅憤憤地說。

田澤厭惡地咂了咂舌頭:「完全沒什麼用!……他下邊的神澤,一點兒都看不起他。」

「因為沒有爬上御巢鷹山吧?」

「也不是從現在開始的,川島本來就是個膽小鬼。」田澤說著,用報紙擋住了自己的臉。

「被報社炒了魷魚,他還能夠幹什麼呢?」

「他有教師資格證書。」

「是嗎……」悠木和雅略感意外。

「他是我的兵,你就不用操那麼大的心了。」

「我沒有替你操心。」

悠木和雅結束了跟田澤的對話,一會兒看看牆上的掛鐘,一會兒看看牆角的傳真機。

8點3分……5分……10分。

8點15分的時候,悠木和雅站了起來,旁邊的岸本,重重地嘆了口氣。就在這時,傳真機的紅燈亮了。

「總算讓他小子,順利地闖過這一關了!……」岸本有些興奮地說。他一直在關注著川島。

田澤沒有說話,還在看他的體育新聞,但是,從他坐的角度來來看,也許是他最早,發現傳真機動了。>

川島的稿子,慢慢地從傳真機里吐了出來,整理部的市場聞訊,滿臉笑容地跑了過來。

悠木和雅拿起先發過來的幾張稿子,迅速地看了看,是川島的字,內容寫的是御巢鷹山的遺體搬運情況。稿子寫得很平庸,但它保住了川島的記者生命。

悠木和雅動筆修改川島的稿子的時候,急急忙忙地跑進一個人來:「對不起!我來晚了!……」

來的是神澤。他身穿一件T恤衫,像個大學生。閃著光亮的眼睛,火辣辣的表情,跟剛從御巢鷹山下來的時候一樣。

神澤把厚厚的一疊稿子,遞到悠木和雅的面前。

「這是什麼稿子?」悠木和雅抬起頭來問道。

「這還用問?連載的計畫,不是您提出來的嗎?」

「明天再用,先放在這兒吧。」悠木說完,轉過去繼續修改川島的稿子。

「明天?……」神澤驚叫了一聲,「為什麼今天不用?」

悠木和雅把身子轉回來,盯著神澤:「今天用川島的,我正給他修改呢。」

神澤皺了皺眉頭,嘴裡嘟嚷了一句什麼。在悠木聽來,好像是「那個混蛋」之類的罵人的話。

悠木沉下臉來說:「想說什麼你就說出來好了。」

「川島……川島……那小子可沒上去嘛!」

「昨天上去了。」

神澤冷笑一聲:「昨天上去了就算上去了呀?第一天沒上去的不算數!……」

「第一天……」

悠木和雅對這個說法不以為然。包括神澤在內的記者們,爭相爬上御巢鷹山採訪,是在空難發生的第二天,但是,神澤把它說成「第一天」,好像因此擁有了某種特權。

悠木和雅壓低聲音說:「第一天也好,第二天也好,只要上去了,都是一樣的!……」

「那可大不一樣。真正的墜落現場,只有第一天才稱得上現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