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泰士摩弗吉尼亞·2

四十分鐘過去了;五十分鐘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慢。他開始出汗了;不安已在漸漸侵蝕他麻木的鎮定。那輛貨車真的在前方嗎?也許這一切都是他的檐想?

公路上的汽車你追我趕。他看見了兩輛灰色貨車。但都不像他以前看見在湖濱區徘徊的那輛。其中一輛車的司機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一頭白髮在風中飄揚。另一輛車上坐滿了吸毒的嘻皮士。司機看見了安迪仔細審視的目光,向他揮了揮手中的大麻煙蒂。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姑娘吻了吻自己的中指,朝安迪這邊伸來。很快,安迪的車就將他們甩在了身後。

他的頭開始疼了起來。路上車輛擁擠,頭上陽光燦爛。所有的車都鍍上了一層金黃,每道金黃都將如箭的陽光射中他的眼中。窗外閃過一面牌子,上面寫著「休息區往前一英里」。

他的車一直在快車道上。這時他打開右邊的指示燈,拐人了慢車道。他讓車速降到四十五英里,然後是四十英里。一輛小跑車從旁邊駛過,司機對安迪不滿地按著喇叭。

牌子上寫著休息區。這不是一個服務站,只是一個岔道口,有個小停車場,一個水龍頭和廁所。這兒停著四。五輛轎車和一輛貨車。他要我的那輛貨車。幾乎可以肯定。他的心開始在胸腔中狂跳。他猛一打方向盤駛入停車場,輪胎髮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緩緩地開向那輛貨車,四下張望著,想儘快了解周圍的情況。有兩家人圍坐在兩張野餐桌旁,其中一家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母親把吃剩下的東西裝進一個明黃色的購物袋,父親和兩個孩子正在收拾丟棄的雜物把它們扔到垃圾桶去。另一張桌旁一對年輕夫婦正吃著三明治和土豆色拉,兩人中間的小推車上睡著一個嬰兒。孩子穿著一條燈芯絨褲,上面印著許多跳舞的大象。兩棵美麗、高大的老榆樹下,兩個大約二十歲的女孩子正坐在草地吃午餐。沒有看見恰莉,也沒有看見可能是伊塔特工的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安迪關閉了發動機。他能夠感覺到眼部血管的擴張。貨車看上去空無一人。他下了車。

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婦人從廁所出來,慢吞吞地朝一輛舊汽車走去。一位和她年齡相仿的老先生從駕駛室出來,繞過車頭,為她打開車門,並幫她上了車。他回到駕駛室發動了汽車,一陣藍色的油煙從廢氣管中噴出,車駛離了停車處。

男廁所的門開了,恰莉走了出來。左右兩側夾著她的人大約三十歲,穿著運動衣,敞領襯衫和深色的雙面針織褲。恰莉的臉上一片茫然,看上去受了驚嚇。她看看一個人,再看看另一個人,然後,目光又回到第一個人臉上。安迪的五臟六肺都攪動了。

她還背著她的圓書包。他們向貨車走來。恰莉對一個人說了些什麼,那人搖搖頭。她轉向另一個人,那人聳了聳肩,對他的搭擋說了些什麼.他點點頭。他們轉過身朝飲水噴泉走去。

安迪的心越跳越快,腎上腺素源源流入體內。他害怕了,非常害怕,但又有什麼東西從內部支撐著他:是氣憤,是狂怒。狂怒比鎮定讓他好受多了,幾乎讓他感覺到甜蜜。這就是那兩個殺了他妻子搶走他女兒的人,如果他們沒有被釘上十字架,那他就大可憐他們了。

當他們和恰莉背對著他朝飲水噴泉走去時,安迪從車上下來走到了貨車後面。

剛剛吃完飯的四口之家朝二輛嶄新的中型福特走去。他們上:

了車,駛出停車場。

那母親漠然地看了一眼安迪,就像人們在美國四通八達的公路網上做長途旅行時彼此互贈的眼神。車開走了,車牌告訴人們:

它來自密歇根州。休息區還剩下三輛轎車、那輛貨車和安迪的客貨兩用轎車。其中一輛汽車是那兩個女孩的。還有兩個男人正在附近閑逛。問訊處里那個人正在看著一張地圖,手插在牛仔褲的後兜里。

安迪並不確切知道他打算怎麼辦。

恰莉喝完了水。其中一個特工也俯下身喝了一口。然後他們轉身朝貨車走來。安迪從貨車的左后角注視著他們。恰莉看上去嚇壞了,確實嚇壞了,她曾經哭過。安迪試著想打開貨車的後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沒有用:門是鎖著的。

他猛地從車後站了出來。

他們的反應非常快。甚至在興奮湧上恰莉的臉。驅走她的茫然與害怕之前,他們就認出了他。

「爸爸!」恰莉尖叫道。叫聲使那對帶著孩子的夫婦倆轉過頭來。坐在榆樹下的一個女孩用手遮住陽光也朝這邊看來恰莉想沖向他。一個人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拖了回去,差點把她肩上的書包弄掉。眨眼問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支槍。他是從運動衣下面的某個地方把它掏出來的,就像一個魔術師在變戲法。他用槍抵住了恰莉的太陽穴。

另一個人開始不緊不慢地從恰莉和他的搭擋身邊走開,漸漸向安迪逼來。他的手伸在衣服里,不過他的戲法變得可不如他的搭擋;他掏槍時好像出了點小問題。

「如果不想你女兒出什麼事,就從車邊走開。」拿槍的一個說道。

「爸爸!」恰莉又叫道。

安迪慢慢地從車旁走開。另一個人(他還沒上年紀就開始謝頂了,這會兒終於把槍拿了出來。他用槍對準了安迪。他離安迪還不到五十英尺。「我誠懇地建議你千萬不要動。」他低聲說,『這把左輪可以在你身上穿個大大的窟窿。」

與妻子,孩子坐在野餐桌邊的那個年輕人站了起來,他帶著無框眼鏡,看上去很嚴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用大學老師清晰、穿透力很強的聲音問。

挾持著恰莉的人朝他轉過身去,將槍口從恰莉頭上移開些對他威嚇道:「政府公務。呆在原地別動;什麼事都沒有。」

那年輕人的妻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回到椅子上。

安迪看著那個謝頂的特工,輕柔。和藹地說:「那槍太燙,拿不住了。」

禿子看著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然後,他突然尖叫了起來,將左輪扔到了地上。槍打在水泥地上走火了。榆樹下的一個女孩發出一聲困惑。驚奇的叫聲。禿子握著自己的手來回蹦噠著,手掌上出現了新鮮的白水泡,像發酵的麵粉。

恰莉身邊的那個特工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搭擋,有一陣那槍已完全離開了恰莉的小腦袋。

「你瞎了。」安迪對他說,同時盡全力給了他重重的一「推」。

安迪的大腦一陣絞痛。那人突然尖叫起來,他放開恰莉,兩手捂住眼睛。

「恰莉,」安迪低聲叫道;女兒撲向他,顫抖的手緊緊抱住他的腿。問訊處里那個人跑了出來想看看出什麼事了。

禿子握著自己燙傷的手,朝安迪和恰莉衝來。他的臉猙獰可怖。

「睡覺吧。」安迪簡潔地說,再次「推」了一下。禿子像被斧子砍了似地直挺挺地栽了下去,前額狠狠撞在人行道上。那嚴厲青年人的妻子發出一聲呻吟。

安迪的頭這時疼得厲害;他隱隱有些高興現在是夏天,因為自從五月份以來他還一直沒有使用過自己的特異功能,即使是為了幫助一個不知為何成績滑坡的學生。他準備充足——但準備不準備,上帝曉得他要為自己在這個炎熱的下午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那瞎子在草地上瞞珊,用手捂著臉哀號著。他撞到一個垃圾桶上,栽倒在一大堆打翻在地的三明治口袋。啤酒罐。香煙蒂和空蘇打水瓶子上。

「哦,爸爸,我剛才真害怕。」恰莉說著哭了起來。

「車在那邊,看見了嗎?」安迪聽到自己說,「上車去,我一會幾就來。」

「媽媽在嗎?」

「她不在。先上車去,恰莉。」他現在還沒法應付這件事。現在.他得去應付這些目擊證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間訊處里出來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問獵。

「我的眼」剛才用槍指著恰莉頭的人哀號著,」我的眼,我的眼。你把我的眼怎麼了,你這畜生?」他爬了起來,一隻三明治袋子掛在他的一隻手上。他開始搖搖晃晃地朝問訊處走去,那個穿牛仔褲的男人驀地朝屋裡退去。

「去啊,恰莉。」

「你會來嗎,爸爸?」

「是的,馬上來:現在走吧。」

恰莉走了,金色的小辮子在肩上跳躍著,書包還斜掛在肩頭。

安迪走過那個正在熟睡的伊塔特工,心裡想著要不要拿他的槍,最終決定還是不去拿的好。他走到坐在野餐桌旁的那對夫婦身邊。輕輕地,他對自己說,放鬆,不要做過頭,一定不要傷害這些人。

那年輕女人粗魯地從小車中抓過自己的孩子。孩子被驚醒,開始大哭起來。」不要過來,你這個瘋子!」她說。

安迪看著那男人和他妻子。

「這些事都沒什麼要緊的。」他一邊說一邊在腦子裡,『推」著。新的疼痛似蜘蛛從腦後抓住他的頭……然後侵入。

年輕人看上去鬆了口氣:「噢,感謝上帝。」

他妻子遲疑地笑了笑。她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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