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堅持南下,張國燾密電陳昌浩

張國燾花了三天時間,從噶曲河畔返回到刷金寺後,等著徐向前、陳昌浩南返的消息,不料等著的是毛澤東等七人促他北上的電報。他撇下電報,頗為生氣地對參謀長黃超說:

「毛澤東和這些留俄派真是頑固,一天就是講北上!北上!也不看看當前的環境與條件,我這個總政委的話,沒有誰聽,還是毛澤東一人說了算,毛澤東就喜歡獨裁,喜歡獨斷專行,發號施令。不行!馬上給他們發電報,要他們南下,為什麼不聽我的?非得按毛澤東的意見辦不可!看來北上南下的問題,和毛澤東等人根本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了。既然要我當總政委,我就要行使總政委的職權,到底看準弄得過誰?」

黃超在一旁聽著,一聲不吭。

張國燾坐在方桌前,打開銅墨盒,用毛筆擬了一份電報給陳昌浩、徐向前並叫他們轉中央:

(甲)時至今日,請你們平心估計敵力和位置,我軍減員、彈藥和彼服等情形,能否一舉破敵,或與敵作持久戰而擊破之;敵是否有續增可能。

(乙)左路二十五、九十三兩師,每團不到千人,每師至多千五百戰鬥員,內中病腳者佔三分之二。再北進,右路經過繼續十天行軍,左路二十天,減員將在半數以上。

(丙)那時可能有下列情況:

1、向東突出蒙西封鎖線、是否將成無止境的運動戰,冬天不停留行軍,前途如何?

2、若停夏、洮是否能立穩腳跟?

3、若向東非停夏、洮不可,再無南返之機。背靠黃河,能不受阻礙否?上三項諸兄熟思明告。

4、川敵弱,不善守碉,山地隘路戰為我特長。懋、丹、綏一帶地形少岩,不如通、南、巴地形險。南方糧不缺。弟親詳問二十五、九十三等師各級幹部,均言之甚確。阿壩沿大金川河東到松崗,約六天行程,沿途有二千戶人家,每日都有房宿營。河西四大壩、卓木碉糧、房較多,綏、察有六千戶口,苞谷已熟。據可靠嚮導稱:丹巴、甘孜、道孚、天蘆均優於洮、夏、邛、大更好。北進,則阿壩以南彩病號均需拋棄;南打,盡能照顧。若不圖戰勝敵人,空言鄙棄少數民族區,亦甚無益。

5、現宜以一部向東北佯動,誘敵北進,我則乘勢南下。如此對二、六軍團為絕好配合。我看蔣與川敵間矛盾極多,南打又為真正進攻,決不會做瓮中之鱉。

張國燾擬好稿子,字斟句酌地讀了一遍,修改了幾個字,又在末尾增加了一點:

6、左右兩路決不可分開行動,弟忠誠為黨,為革命,自信不會胡說。為何?立候示遵。

張國燾認為,這樣要客氣一些,因為畢竟是和中央對話,筆墨不可太陡,鋒芒不可太露,含蓄一點為好。

他把剛擬好的電報稿置於桌上,反剪著手,在室內走來走去,思考一下行文有無破綻,會不會被毛澤東等人抓住大做文章。因為他想到他一人要對付好幾個人,還是謹慎一點為妙。他對第5條的結尾兩句頗為欣賞:「南打又為真正進攻,決不會做瓮中之鱉。」因為在兩河口會議上,博古對他的西進方針,曾提出過警告和譏刺,說如果西行川康,紅軍便會成為瓮中之鱉。他對博古的這句話長時間耿耿於懷,一有機會,便要抬出來予以駁斥。他對博古的另一句話也是懷恨在心的。也是在兩河口會議上,博古曾說過張國燾的西進路線,就等於麻雀飛進陰溝裡頭。當時他在心裡暗暗他說:找個機會,還得「回敬」你博古一下,這些教條主義者,就會說這些刻薄話,挖苦人。

張國燾推敲了一下電報稿,認為沒有什麼問題了,才交給黃超,要他儘快發出。

黃超走後,他一人仍在屋內獨步沉思,想到自懋功與毛澤東等人相會以來,爭吵的時間多,心平氣和地商討問題的時間少,幾個月來,會開得不少,然而每次開會,差不多都是以毛澤東、洛甫、周恩來等人的意見行事。而他的主張,則難以推行。爭了半天,討價還價的結果,只解決了一個總政委的職務,還是有職無權,不能做到令行禁止,我張國燾說話沒有誰聽!指揮不動軍隊。本來,洛甫想讓黨的第一把交椅給他,可他想到戰爭時朗,這黨的工作管什麼用?管用的是軍權,能指揮調動軍隊,才最有權力。於是他拒絕了洛甫的禪讓,而從周恩來手中接過紅軍總政委的職權。他本應該心滿意足了,然而他認為毛澤東、周恩來還是緊緊抓住軍權不放,特別是毛澤東,常常「獨斷」軍委的一切,總司令部形同虛設。毛澤東經常逕行核閱所有軍事單位的文件,無論是情報、作戰計畫、軍隊行政,以至人事調動等,都要過問,逕行批定辦法,然後交我張國燾執行。我姓張的不就變成他的幕僚人員了嗎?真是豈有此理!你毛澤東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不過富於想像力,反應倒也靈敏而已。其實,你毛澤東的思維有時也會走到很離奇的境界,你有時甚至會流露出神話式的言論,常用情感豐富的語言,為你的天才主張辯護。你毛澤東常誇海口,自負有過人的軍事天才,常以德國近代軍事家毛奇自比。實際上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只不過你多讀過幾本中國古代的兵書罷了。唉!今後要與毛澤東合作難!要同他溝通軍事上的見解極不容易,要想同他形成有組織的統一的指揮更是困難。要想從毛澤東手裡接過軍權更難!

張國燾越想思想越亂。四方面軍之所以有今天這個陣勢,弄到七、八萬人馬,不是我張同燾一手一腳搞起來的嗎?不容易啊。你毛澤東想一手把部隊抓過去,聽你的調動,不聽我的指揮,辦不到!想把我撇下,非照你的主張辦不可,辦不到!時至今日,南下問題看來同毛澤東等人已經商量不通啦。他們不會聽我的,要一意孤行。他們常常以黨中央的決定名義來壓我,使我屈服,辦不到!何況黨中央的路線本身就大有問題。黨中央的決定難道就正確無誤。遵義會議算什麼?有幾個六大批准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參加?這樣的會合法嗎?遵義會議後,一方面軍的減員還不是相當嚴重嗎?北上!南下!誰對誰錯,現在還不是做結論的時候。我就不相信我的南下主張不對。

張國燾踱一會又坐下來思考一會,坐一會又站起來在室內踱一會,焦躁不安到了極點。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心想剛才叫黃超發出去的電報,一定白搭,毛澤東等人會依然故我,我行我素。陡地,一個驚人之舉的念頭撞入他的腦際——現在和毛澤東等人的爭鬥,已到了關鍵時刻,再這樣函電交馳,打筆墨官司,不是辦法。三拖兩拖,四方面軍總不免被毛澤東等人吃掉。到那時,欲改變就為時晚了。你毛澤東既然想吃掉四方面軍,我張國燾也不是好惹的,我豈能任你打整!機不可失,得趕快給陳昌浩去一密電,逼迫右路軍南下,不然就徹底開展黨內鬥爭!

他不願再想下去了,認為只有這樣,才會主動,立於不敗之地,不然就會被毛澤東等人牽著鼻子走。他三步兩步走過去關上房門,坐在桌邊,重新握起毛筆,心臟跳動的速度也彷彿加快起來,呼吸也好像急促起來。個人的野心催逼著他趕快命筆,一個重大的罪惡的決策出現了。他迅速給陳昌浩擬了一份電報,要陳昌浩勸毛澤東等人趕快南下,放棄毛兒蓋北進方案,若仍堅持北上,就「徹底開展黨內鬥爭」。

電報擬好後,張國燾迅速看了一遍,然後親自跑到總部機要科,監督發報員發了出去,並小聲告訴發報員,不準向任何人透露。

就在毛澤東等7人致電張國燾的第二天,陳昌浩和徐向前立即收到張國燾的電報,並要他們轉中央。

陳昌浩看完電報,不免躊躇起來。本來他對北上的方針就有點猶豫不決,舉棋不定。他的心,應該說始終是傾向於張國燾的,即是有時他同意北上,也是在毛澤東等人的說服下才勉強接受的。這次,當他再次接到張國燾南下的電報,心動了。而陳昌浩的猶豫不決,舉棋不定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長和支持了張國燾的南下主張。從張國燾來電,陳昌浩可以看出張國燾南下的意志很堅,於是他也就堅定了跟隨張國燾南下的意念。但他還摸不清徐向前的態度,於是找著徐向前並試探地問道:

「老徐,國燾同志要我們南下,你看怎麼辦?」

徐向前感到問題有點棘手,不好表態,於是反問道:

「你說呢?」

陳昌浩煩躁他說:

「我們不行動不好啊!」

徐向前頗為憂慮他說:

「中央肯定不會同意。」

陳昌浩果斷他說:

「那麼我們只好和他們分開嘍。」

徐向前忖度著:

「這個——」

陳昌浩帶著一種不滿的眼光盯著徐向前說:「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你我都用不著猶豫了。」

徐向前深沉地說:

「當然我也不願意四方面軍分開,要走最好一道走。不過,你最好趕快跑一趟巴西,去中央反映一下我們的意見,最好說服他們。」

陳昌浩點點頭:

「好,我立馬就去。」

陳昌浩策馬來到巴西,首先見到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