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身陷囹圄,廖承志刻蠟板保住一條命

沙窩會議後,中共中央為了迅速北上,實現《夏洮戰役計畫》,對左、右兩路軍作了進一步調整:左路軍由紅軍總司令部率領,領導人有朱德、張國燾、劉伯承等,轄五軍、九軍、三十一軍、三十二軍、三十三軍,以及軍委縱隊一部,以馬塘、卓克基為中心集結。右路軍由中共中央、前敵總指揮部率領,領導人有周恩來、毛澤東、洛甫以及前敵指揮部的徐向前、陳昌浩等。轄一軍、三軍、四軍、三十軍、軍委縱隊一部以及紅軍大學等,以毛兒蓋為中心集結,首先佔領包座、班佑地區,再向夏河前進。

張國燾率部來到卓克基,剛在一座寺廟住下,黃超即來報告,說曾中生對扣壓他給中央的信不服,押解的路上一直為在雜谷腦未能見到中央慰問團的同志有意見,要求見張國燾,並與之說理鬥爭。

張國燾的心情本來就有些煩悶,沙窩會議上,他的一些意見未被中央採納,相反還遭到毛澤東等人的反對。因此緊接著召開的毛兒蓋會議,他就不願意參加,託病缺席。由於他找不到更多的理由來反對《夏洮戰役計畫》,於是不得不勉強執行。心想,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他始終沒有放棄他的退卻主張,並未真正擁護北上方,針。黃超這時來報告曾中生的情況,更在張國燾的煩惱上面增添了一層不快。

張國燾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黃超,極不高興地說:

「這個曾中生,氣焰越來越加囂張,留著是個禍害。有一天,他如果真的見到中央的人,我們就麻煩了。」

黃超心領神會地說:

「張主席,你的意思是把他除了?」

張國燾壓低聲音說:

「秘密幹掉,不留痕迹。」

黃超附合了一聲:

「這個好辦。」

張國燾又說:

「幹掉曾中生與處決許繼慎不同。現在有朱德、劉伯承和一方面軍的好些人在身邊,不能讓他們知道。」

張國燾1931年11月,在白雀園殺害許繼慎時,手段十分殘忍。在白雀園的曹家河岸,許繼慎被張國燾捆綁著,叫他的打手一鞭一鞭抽打身子,要許繼慎交代他的「反革命罪行」。剛強的許繼慎始終沒有承認他是「改組派」、「AB團」、「第三黨」,壓根兒沒有「組織一個領導機關」——反革命的軍事委員會,自己更沒有當這個委員會的什麼主席,沒有把部隊拖到長江邊「去消滅繳械,扯青天白日的旗幟,投降蔣介石的計畫,」從沒召開過什麼「秘密會議」。

於是,許繼慎被鞭打得更厲害了。張國燾嫌鞭打還不「解恨」,在場喊叫著:「將許繼慎綁到馬上,拖!拖!拖死這個傢伙。」於是,曾經馱過紅軍指揮員、紅軍將領的戰馬,而今又拖著一個五花大綁的、曾經馳騁沙場、叫敵人聞風喪膽的「罪人」,在沙灘上喋血。

曾經馱過紅軍指戰員出生入死的戰馬,受著張國燾罪惡的鞭子一陣猛抽,不得不在凹凸不平、極為粗礪的沙灘上狂奔起來。不一會兒,沙灘上便留下斑斑血跡,許繼慎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等到沙灘上的一粒粒鵝卵石被鮮血染紅了時,許繼慎已經被活活拖死了。除心毒手辣的張國燾一人外,連政治保衛局執行的「劊子手」們,都慘不忍睹,暗自掉淚。

張國燾在殺害許繼慎時,因遠離中央,所以敢明目張胆,氣焰囂張。而今他在與黃超策劃殺害曾中生時,因懼怕中央知道問罪,所以不得不採用另外的手法。

一個月色朦朧的秋夜,3個夜行人走在卓克基北面的森林裡。透過灰白色的月光,可以看出三入中走在中間的是紅四方面軍將領曾中生。旁邊的兩人,不消說是保衛局執行「任務」的。由於長期關押,曾中生已經瘦得不成樣子,體質明顯下降,因此步履踉蹌,加之又是夜晚在森林中躦行,他更是上氣不接下氣。曾中生不耐煩了,沒好氣地問身邊的保衛局人員:

「你們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來到這個鬼地方?」

一個押送曾中生的個頭高一點的保衛局人員回答道:

「你不是要見張主席嗎?」

另一個保衛局人員接著說:

「去左路軍總司令部。」

曾中生犯疑,當即問道:

「張國燾會住在這林子嗎?」

高個回答說:

「跟著我們走,不會錯的。」

秋風屆涼。曾中生邊走邊感到身子冷颼颼的。林子里的葛藤菁草也不斷牽扯著他的衣褲。他錯誤地相信保衛局人員的話,艱難地邁動著步子。

曾中生邊走邊想,這次見到張國燾,一定要把「托陳取消派」、「右傾首領」等等帽子掀掉。張國燾誣陷我曾中生,以立三路線的觀點,反對鄂豫皖中央分局的正確路線,形成小組織式的鬥爭,結果助長了改組派、AB團、第三黨。他回憶起1933年6月紅四方面軍在南江縣木門召開的軍事會議之後,張國燾爬上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的寶座,自認已站穩腳跟,對反對他錯誤作法的幹部,可以大張撻伐了。於是便在部隊和地方黨組織中開展所謂反右鬥爭,把在小河口會議上抵制他們錯誤領導的幹部,統統打作「右派」、「反黨分子」,先後秘密殺害了鄺繼勛、余篤山等人。廖承志等則長期遭到軟禁。

往事歷歷,曾中生一想起就怨恨難平,怒火橫生。心想,這次見到張國燾,非叫他說個清楚,即使遭殺身之禍,也在所不辭啦。這不簡單是為自己洗雪冤屈,同時是為被張國燾錯殺的同志伸張正義,鳴冤叫屈。我曾中生對革命忠心耿耿,何曾有一點點反黨行為?怎由他張國燾一手遮天,胡說瞎道?我曾中生受辱期間,寫作的《與「剿赤軍」作戰要訣》,聽說你張國燾看了也認為「本書甚有價值。紅軍幹部應人人手執一本。」並批准於1933年10月正式印成單行本,以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名義下發紅軍廣大指戰員。一個真正的反黨分子,會寫出這樣的書嗎?何況正處在冤獄之中!

曾中生一想起這些,沉痛的心海,怒浪掀騰,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加快起來,想儘快見到張國燾,把心中鬱結許久的話,趕快傾倒出來。誰知不小心碰著地上的樹樁,他打了一個趔趄,跌倒在樹葉枝椏覆蓋的林地上。

走在他後面的保衛局人員急問:

「怎麼啦?」並用手將曾中生拉起來。

走在前面一點的那個個頭高一點的保衛局人員不耐煩地對後面的夥伴說:

「兄弟,差不多了吧,老子的腳桿也走軟了。」

後面的人回答說:

「隨你便,你說差不多就差不多。」

曾中生從林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腳跟,對押送他的人說的黑話還沒弄明白,接著猛地飛出一條黑黑的繩子,緊緊套住他的頸子,他還來不及問一聲這是為了什麼,便痛苦地叫了一聲「哎喲」。一聲慘叫,在寂靜暗滅的森林裡結束了一個戎馬疆場、戰功卓著的紅軍將領的生命。

張國燾聽了執行「任務」的保衛局人員回來報告後對黃超說:

「在部隊中宣傳,說曾中生通敵,掉進河裡淹死了。」

張國燾隨後又問黃超:

「廖承志近來怎麼樣?」

黃超回答說:

「廖承志還比較老實,成天在刻蠟板。」

張國燾點點頭,說一聲「好!」

廖承志是1933年秋天被派往川陝革命根據地去的,開始任中共川陝省委常務委員、川陝省總工會宣傳部長。次年初任四方面軍政治部秘書長。因反對張國燾的錯誤遭到撤職處分,並受到拘禁,失去自由。

26歲的廖承志,因在17歲時就曾赴日留學,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後經中共中央的介紹,轉赴德國,在漢堡大學讀書。不消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知識分子,字是寫得很好的。加之母親何香凝是個國畫大師,少年時的廖承志在母親膝下看母親作畫,朝夕濡染,也對丹青愛好起來。書法、繪畫,對於廖承志來說,雖然算不得精通,不能稱為大家,但在被張國燾監禁的日子裡,可派上了用場。他雖然不及而立之年,但已經學會了比較豐富的鬥爭經驗。因為他在20歲時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入黨前的1925年,還是一個17歲的青少年時,就在廣州投身過「五卅運動」,並發動嶺南大學工人罷工。他的早熟,應該說是來自父親廖仲愷、母親何香凝國民黨左派領袖的影響。赴日留學期間,他參加日本社會科學研究會和反日大同盟活動,三次被捕,被日本政府驅逐回國。黨派他在中共上海法南區委宣傳部及革命互濟會工作。1928年冬,也就是在他20歲的時候,中共中央又將他派赴德國,一度轉為德國共產黨黨員。參加德國留學生反帝大同盟與中國語言支部工作。翌年,由中共中央負責人翟秋白派赴漢堡中國海員中做工運工作,曾赴荷蘭、比利時等國,在中國海員中開展宣傳組織活動。1930年,他在荷蘭領導成立「西歐中國海員工會分會」,後任漢堡海員俱樂部書記,領導中國海員罷工獲勝。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一個20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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