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撫邊相會,毛澤東和張國燾熱烈擁抱

一望無垠的冰雪世界,呈現在紅軍面前。

群峰銀裝素裹,冰雕玉砌,耀人眼目。紅軍的指戰員們,上山前,雖然吃了辣椒,有的還喝了一點饒酒,但還是抵擋不住雪山的嚴寒,一個個凍得直打哆嗦,有的牙齒不由自主地像在不停地打機關槍:「咯咯咯咯」。

這白雪皚皚的莽莽大山,根本沒有路,沒有人跡,沒有飛鳥,只有冰雪塞滿了山谷。有的地方結著硬梆梆的冰疙瘩,踩在上面,稍有不慎,便會滑倒;而那低洼地方,積雪厚厚的,不小心踩在上面便會陷進去,很難拔出來。寒風揮舞著一條條「鋼鞭」,不時抽打著紅軍的臉面、身子,像刀割似的難受。

那些體弱的戰士,跌倒在雪山上,很難爬起來。而直立著沒有跌倒的,想救起跌倒的戰友也顯得沒有一點兒力氣。他們伸出救援的手,握住雪地上的戰友,怎麼拉也拉不起來。平時這隻手能提起幾十斤重的東西,但這時不知怎麼竟變得手無縛雞之力了。而那些順著雪坡滑倒在深深雪谷里停止呼吸的戰友,則很快被飛雪所掩蓋,白雪,為他們縫製了一件吊哀的大毫,輕輕蓋在他們身上。

越往雪山上去,紅軍腳下的路越艱難了。

個子小小的劉英,拄著一節竹桿隨中央隊在雪山上跋涉著,她不斷吁著熱氣,愈來愈感到吃力了,心力不濟。漸漸的她的頭開始暈眩,白花花的雪色,長久地刺激著她的雙眼,感到刺痛腫脹,眼角邊不由自主地滲出幾滴眼淚,她很想在雪地上坐下來,休歇一會再走,但一想起臨行前部隊的紀律——雪山上不準停步,停下來就會有危險。生的渴望,意志的驅迫,使得她不敢在這座「神山」上稍有疏忽,她悄悄地暗下決心,立下誓言,就是手腳並用,也要爬過雪山。

上山前,由於她多吃了一點辣子,加上湖南人平時又喜歡這種東西,她過去得過的疥瘡這時又複發了,身子痒痒的,被熱汗頻頻刺激著、炙灼著,又痛又癢,渾身真不是滋味。她的心煩躁極了。心想,部隊怎麼走到了這個鬼地方,今天,怕要倒在雪山上了。一種恐懼、絕望的思想,開始苦苦折磨起她來。倔強的劉英,不願將自己的痛苦告訴別人,她深知,講了也白搭,大家都在「受罪」,何必又在他人痛苦的心上又去增添一絲痛苦呢?

劉英默默地忍受著,咬著牙艱難地邁動著雙腿。

劉英實在走不動了,她大口大口地出著氣,臉頰蒼白,心跳厲害,背心沁出陣陣冷汗。就在這時,中央隊的一匹騾子馱著一對沉重的公文箱從她身邊擦過。那匹騾子瘦瘦的,周身的毛顯得特別長,它不停地喘息著出著粗氣,兩眼望著前方,沒有神采,嘴裡不時淌著一絲絲釅釅的唾液,乾瘦的雙腿每前進一步便顫巍巍地打一下閃,劉英心疼地望著它,心想這騾子怪可憐的,這缺吃少糧的畜牲也在忠誠地為紅軍效力,人畜都在「受罪」。

騾子緩慢地擦著劉英的身子爬上一個陡坡,黑黑的尾巴調皮地掃了一下劉英的身子,劉英感到一陣惡臭,手背有些癢酥酥的。她突然想到。何不拉著騾子的尾巴爬山,以減少一點登山的疲累。她幾步追上騾子,拉著它的尾巴試了試,確實不錯,腳底生風,腳下的力量倏忽減輕了,不費力了。劉英的臉上露出笑容,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而那匹騾子也顯得特別溫馴,特別聽話,任劉英拽著,不跳不躁,乖乖的邁著乾癟的雙腿,吃力地一步一步朝雪山頂峰走去。

劉英緊緊地拉著騾子的尾巴在雪峰上攀登著,一邊走一邊在想,今天要不是這救命的騾子,恐怕過不了山,要倒在白雪上。她深深感到,這騾子的尾巴,比什麼都要寶貴,賽過了所有的靈丹妙藥。雪山上,這匹騾子是她最親最親的夥伴了。

突然,天上的冰雹大砣小砣的劈頭蓋腦地打下來,打得劉英的臉面生痛,騾子東跳一下西跳一下地躲閃著身子,直「咴咴」地喚。地方工作部的劉群先和蔡暢走在劉英稍前的一個地方,身子被冰雹打得歪歪斜斜的,不斷打著趔趄。劉英拽著騾尾巴一扭一扭地擦過劉群先和蔡暢身邊,劉群先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高興地說:

「劉英,你真聰明,拉著騾尾巴走。」

劉英回答說:

「你們試試,省力得多。」

於是劉群先和蔡暢停立在雪山的隘口邊,等地方工作部的騾馬經過她們的時候,趕快各拽著一匹馬的尾巴,朝前走,確實感到輕鬆許多。

劉群先邊走邊對劉英和蔡暢開玩笑說:

「嗨呀,這騾子比老公好!」

蔡暢一撇嘴:

「咳!看你說的!」

劉群先眯著一雙俏皮的大眼對蔡暢說:

「拽著馬尾巴,就不愁過雪山啦。你家老李會背你過去?博古才管不了我哩,他都自身難保。」

劉英、蔡暢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蔡大姐!蔡大姐!」她們身後突然響起一聲聲驚呼。

幾個巾幗立即停止了腳步,朝身後不遠的地方跑去。原來是蔡暢的小衛生員殷桃暈倒在雪山上,臉色煞白,嘴唇烏紫,呼吸急促,不省人事。

蔡暢趕快俯下身子,抱起昏厥中的殷桃,連聲呼喊:

「殷桃——殷桃——殷桃!」殷桃微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遮蓋著大大的眼睛,嘴唇在微微顫抖,唇邊吐著白色的泡沫,冒著一股腥臭,滲透著淡紅的血漿。熱淚在蔡暢的眼角滾動著,劉英和劉群先也熱淚盈眶。幹部休養連的幾個女政治戰士,也圍在殷桃身邊擦眼淚。看著看著,殷桃乾癟的臉膛完全失去血色,變成一張白紙,微露的乳房原本還在起伏抽搐,驀地不動了。幾個女伴一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蔡暢涌動著熱淚把殷桃平放在雪地上,然後從挎包里取出一件舊衣,輕輕蓋在殷桃臉上。巨風在雪山上嗚嗚地亂刮,攪起團團雪花扑打著雪地上殷桃的屍體,眨眼工夫,雪花便將殷桃的身子全部覆蓋,雪山口隆起一個白色的小丘。再過一會工夫,小雪丘的四周也填滿冰雪,白茫茫一片,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往日的容顏。這神秘莫測、亘古不變的大雪山上,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

毛澤東拄著一根竹桿,一步一步朝雪山頂峰登攀,特務員小陳和小吳緊跟在後面。毛澤東腳下的白雪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他不時地招呼著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加把油,不要歇氣,一鼓作氣,翻過山頂就好了。」其實,他也感到體力不支。爬山,對於他來說,倒沒什麼,但這空氣稀薄,變幻無常的大雪山,他卻也是第一次遇到。當毛澤東快要爬上雪山峰頂的時候,突然一陣狂風鋪天蓋地而來,掀舞起漫天的雪花,凌空四下播撒,冰涼的雪粒,灌進他的衣領、衣袖、褲腿,他感到陣陣揪心的冷冽,身子彷彿掉進冰窟窿裡面一般難受。霍地,巨風戛然而止,冰雹又沒頭沒腦地打來。打得他全身很不好受。毛澤東心想,這雪山真像魔術師在玩魔術,說變就變,變化莫測。轉瞬工夫,風止雹停,太陽透過稀薄的雲層,投下萬道金光,雪山上又晴空萬里,冰雪在陽光照射下閃著粼粼銀光,世界一片瓊樓玉宇,煞是壯觀。毛澤東站在雪山之巔,舉目四顧,環字白茫茫,好像自己的整個身子也被白雪所凈化,要羽化而登仙,一股豪邁之情,立刻涌動於胸。但他此時還沒有興緻來寫詩填詞。待日後他一定要將此情此景溶於他的詩詞之中。目前他的心思完全在考慮一兩萬人的命運,寄托在迅速與四方面軍的會合上。他與他的戰友們之所以選擇走雪山這條險路,也是為了儘快同兄弟部隊會合,減少一點敵人的攔截,爭取少一點犧牲。但他不曾估計到會有那麼多病弱的同志長眠在雪山之上,他為之難過。他多麼盼望趕快與四方面軍會師啊!

在下雪山的路上,毛澤東邊下坡邊在考慮兩軍會師後的行動方針,向何處發展最為有利?到底應在什麼地方建立根據地?

毛澤東邊走邊在尋思,那些青年戰士為了下坡省勁,坐在雪坡上往下滑落時不斷經過他的身邊,他揚起手和他們打招呼,並不停告誡他們:「小心點,謹防滑到峽谷里起不來。」戰士們微笑著向他點頭致意。

快下到雪山腳下的時候,總部的羅參謀急急跑來向毛澤東報告:

「前衛團在山下碰見了四方面軍部隊!」

毛澤東吃了一驚,喜出望外地說:

「啊!,會師啦!是哪個部隊?」

「李先念率領的三十軍。」

毛澤東迫不及待地說:

「好啊,走!我們趕快走!」毛澤東邊說邊大步雲飛地朝山麓邁去。

6月初,李先念率領的迎接一方面軍的四方面軍部隊,攻佔懋功,殲川軍鄧錫侯部近千人,繼占達維。一方面軍翻過夾金山,前衛部隊已來到達維。

駐節茂縣的張國燾得知會師的消息後,立刻打電話給屯兵於理縣的徐向前,要他代表四方面軍領導人寫一份報告,火速派人前去懋功,轉送中央。

徐向前接到指示,極為興奮,於是連夜趕寫報告,介紹敵軍和四方面軍在川西北的部署情況,並請示薩軍會合後的作戰方針,熱烈表示歡迎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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