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第二天,從一清早開始天氣就十分炎熱。

椎原典子來到雜誌社一看,白井主編已經在了,空蕩蕩的編輯辦公室里開著電扇。主編正敞開著襯衫前襟站在電扇前,讓風直接吹到肚子上。

「早上好。」

「早。」白井主編離開了電扇,「昨天,辛苦了。」

說著,他的目光朝典子的臉上掃去。這副表情表示,主編想儘快聽取彙報。

「阿典,箱根之行怎麼樣啊?」

「嗯,收穫多多。」

聽典子這麼一說,白井往裡收起長下巴,笑了。

「來,這邊坐。」他拉了一張椅子,叫典子坐下。

「彙報之前,先說一樁奇怪的事情吧。」椎原典子心神不定地在椅子上坐下後,說道。

箱根的事要等到龍夫來了之後跟他一起彙報。這是昨天跟他分手時約好的。

「怎麼了?什麼奇怪的事?」主編上鉤了。

「昨天晚上我們從箱根回來後順道去了村谷老師的家。可她門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她出去旅行了,不在家。」

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就這點事。白井的臉上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哦,旅行去了?是為了寫作出去的吧。」

白井像是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似的自顧抽著煙。

「但還是叫人有些擔心啊。」椎原典子想引起白井的注意。

「為了約稿的事嗎?」主編說的是工作上的事。

「不,不是的。您聽了箱根的彙報就知道了。」

「所以我叫你從那兒開始說起嘛。」

「等崎野來了,我們一起向您彙報。」

椎原典子沒辦法,只得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哦,看來事情還挺複雜的嘛。」白井詭笑道,但他似乎聽懂了典子話里的含義,「那麼,就是說村谷老師家裡什麼人都沒有?連女傭也不在?」

「是,鐵將軍把門。」

「哼,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們問了她的鄰居。村谷老師和女傭是在昨天早晨鎖了門出去的。那時,還見她們帶著旅行用的箱包呢。」

「她跟鄰居說過什麼嗎?」

「沒有。只是女傭向鄰居轉告了村谷老師的話,說是要出去一陣,麻煩照看一下。門上的那張紙條是村谷老師親自貼上去的。」

「你們去村谷老師家拜訪是在前天晚上吧?當時你們想從女傭的嘴裡問出些什麼來,卻被村谷老師大呼小叫地打斷了……」

「是的。」

看看白井的表情,典子覺得他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等等。她不會是溜了吧?」

主編掏出筆記本,「啪」的一下翻到了某一頁。那上面記的都是各雜誌社的電話號碼。

白井挨個給跟村谷阿沙子有關係的雜誌社打電話。他是老牌記者了,認得的人很多。

「喂,是A君嗎?我是白井啊。啊呀,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啊?哦,是嗎?是嗎?不錯啊。是這樣的,我問一下,村谷阿沙子從昨天早上就不在家裡了。我約了她一個急稿啊,真要命。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啊?哦,是嗎?謝了。過兩天我們喝兩杯。」

每個電話白井都是這麼一套說辭。

「不知去向啊。」白井打完了最後一個電話,合上筆記本後說道。

「有可能知道她動向的雜誌社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說明她此次離家出走和雜誌社無關。」

椎原典子的胸中不由得翻騰了起來。

村谷老師家的女傭是知道亮吾在田倉遇害當夜的行動的。村谷老師害怕她把這個說出去吧,所以那天晚上,自己和龍夫去她家那時,她要高聲叫喊,將女傭從他們身邊叫回去。

不僅如此,她是不是考慮到接下來也有危險,所以帶著女傭逃到什麼地方去避風頭了?

這麼一想,就越發覺得村谷夫婦和田倉之死關係密切了。

這時,崎野龍夫和其他人員陸陸續續地都來上班了。

三十分鐘後,典子、白井和龍夫三人就在三樓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裡談論了起來。這間房間雖然名為會議室,其實只有一張大桌子和幾張簡陋的椅子,積滿了灰塵。龍夫簡明扼要地彙報了昨天的調查經過。

白井主編一字不漏地聽著。他專心聽人講話時有個壞毛病,身體會動個不停。

「阿典說收穫多多,不錯,僅僅一天的時間就了解了這麼多情況,確實幹得不錯。」白井主編讚揚道,「可是,雖然了解到一些有趣的新情況,整個事件的脈絡還是沒搞清楚啊。」主編撓了撓臉,繼續說道,「村谷阿沙子和田倉遇害之間有著某種關聯,這看起來是確定無疑的了。可是,她丈夫為什麼失蹤了,還是不明白啊。」

「嗯,我搞不清楚。」崎野龍夫同意道。

椎原典子看著正在擦汗的龍夫。今天他用了一塊新手絹。看來昨天的事他還是放在心上的。典子捅了捅龍夫的胳膊肘。

「崎野,那件事也說了吧?」

「哪件事?」崎野龍夫看了看典子。

「有人代筆的事嘛。」

白井聽了追問道:「代筆?什麼代筆?」

崎野龍夫目光閃爍顯得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下了決心似的說道:「這個嘛,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嗯,行啊。怎麼回事?」

「我覺得村谷女士的小說都不是自己寫的,是背後有人捉刀代筆的。」

「啊?你說什麼?」即便是久歷風雨的白井主編,聽了這話也不禁瞪圓了雙眼,「你是說……」

「嗯。真正的作者,另有他人。村谷女士不過是將別人的作品謄寫到稿紙上去而已。」

「根據呢?」白井連珠炮似的發問。

於是,龍夫把跟典子說過的話又對主編說了一遍。阿沙子女士寫作時連家人都不讓進房間;討厭編輯在家裡等稿子;封閉式寫作拒不接受;演講會、座談會的邀請一概謝絕;稿子寫得清潔整齊,沒有塗改的痕迹;文風硬邦邦的像男人寫的。

崎野龍夫一一向總編說明,這些現象都說明阿沙子女士的作品是由別人捉刀代筆的。

「有意思。聽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點什麼來了。哼、哼。」白井暗自點頭。臉上增添了幾分紅潤。

「那麼,你認為這個捉刀之人是誰呢?」白井兩眼放光地問道。

「是村谷女士的丈夫村谷亮吾。」

「什麼?是他丈夫?」

「嗯,我覺得是。」

崎野龍夫又說明這樣推理的理由。這也跟他對典子說過的一模一樣。

「呃……」

白井支頤沉思了起來。他的臉很難得地靜止了老長一段時間。

「不對啊。」白井揚起下顎說道。

「啊?不是嗎?」

這次是龍夫不由得提高了嗓門。典子也不由自主地盯著白井的臉。

「嗯,村谷女士的作品有人代筆,這一點說得不錯,虧你想到了。但真正的作者是村谷亮吾這一點就不對了。」白井歪著腦袋說道。

「推理得不合邏輯嗎?」崎野龍夫問道。

「不,邏輯沒問題。可以說太合邏輯了。但是,對我來說有點不好接受。」白井答道。

「為什麼不好接受呢?」崎野龍夫緊追不放地問道。

「這個很難說清楚,你的分析我贊同。但就是難以接受。怎麼說呢?對了,直覺。這是一種直覺。」

一句「直覺」似乎給了龍夫重重的一擊。他不吭聲了。典子在一旁看著,也理解龍夫此刻的心情。主編是憑著多年的編輯經驗說這句話的。他長頭髮里已經夾雜著銀絲,還有額頭上的皺紋,這些都是他十幾年的編輯經歷留下的烙印。他所說的直覺,自然是常年的編輯經歷所磨練出來的特殊感覺了。

椎原典子覺得自己似乎接觸到了某樣重要的線索。估計龍夫也有同感吧,所以他才一言不發。

「否定了你的推論,不好意思。可我覺得就是這樣。真正的作者不是村谷亮吾,一定另有他人。」主編似乎照顧到龍夫的心情,用謹慎的語調說道,「很遺憾,我無法說清楚。只能說是一種直覺。你或許會覺得有些不中聽吧?」

「不,不,這是哪裡的話。」崎野龍夫由衷地說道。典子還從來未聽到過龍夫用如此尊敬的口吻說話呢。

「我相信主編的直覺。」

「謝謝。」白井表示感謝,「可是,崎野君,這個案子很棘手啊。不過,棘手歸棘手,似乎雲霧在慢慢地散開了。我剛才聽了你的箱根見聞,也想到了一件有趣事情。」

然而,到底是什麼有趣的事情,主編並沒有說。

「嗯,你跟阿典再深入調查一下。我呢,也再研究研究。」他好像突然想到似的又說道,「哦,對了。你來之前,我聽阿典說村谷女士和女傭都不見了。我也給別的雜誌社打電話問過了,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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