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第二天中午時分,椎原典子和崎野龍夫來到了小田原。昨天晚上從村谷女士家回到編輯部時,白井主編還一個人等在辦公室里呢。

「怎麼樣啊?」白井主編撅起長下巴問道。

「村谷老師大發雷霆,連我都不許上門了。」椎原典子訴苦道。

「這是怎麼回事?」白井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這個由我來說明吧。」崎野龍夫在一旁介面道。他將吸過的香煙在煙灰缸中掐滅後,慢吞吞地敘述了起來。

為了尋訪田倉之妻去了藤澤,可她回秋田的老家去了,不在家。家中只有她的弟弟一個人。從她弟弟那兒沒打聽到什麼有參考價值的信息。隨後,就去了世田谷拜訪村谷阿沙子。村谷女士火氣極旺,兩人幾乎是被她罵出來的,最後想從她家女傭那裡打聽一點線索,可這也被村谷女士攪黃了,沒有達到目的。

崎野龍夫按照先後順序敘述了一遍經過,典子也在一旁不斷地加以補充,結果形成了兩人共同彙報的形式。

「沒能好好地問一下女傭,真是遺憾啊。」聽完他們兩人的敘述後,白井主編不無遺憾地說道,「她是隨亮吾一同出去的,對吧?所以,亮吾失蹤當晚的行動,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了。有什麼辦法能問出來嗎?」

「我最近一個階段是不能上門了,看來有點難辦啊。」椎原典子頗為為難地說道。白井聽了馬上介面道:「別擔心,女人說話都是一陣一陣的。當時她正在氣頭上,才會那麼說的。過幾天,心情好了,就沒事了。她原本就很喜歡你的嘛,等這一陣過去了,又會說『把阿典派過來吧』。」

崎野龍夫又取出一支香煙,說道:「不過,那麼個情緒化的人,很難說不會因愛之切而恨之深啊。」

「啊呀,我可沒對村谷老師做過什麼壞事。」椎原典子搖著腦袋說道。

「對啊。你是沒做什麼,只是去感謝賜稿的。」崎野龍夫對典子說道,「只是,你說出了田倉的事後,村谷老師才不高興的。這對於她是不該說的事情。當然,我問她先生在不在家,也是不該問的,所以才捅了她的馬蜂窩的。」

椎原典子想起了龍夫捏造出一個與村谷老師的丈夫有工作關係的朋友去詢問她丈夫的事。她覺得這一手挺漂亮。出其不意地使村谷老師泄漏了她丈夫最近不會回家的信息。

「從你們的話來看,村谷女士是因為你們觸及到了田倉和她丈夫的事才怒不可遏的。」白井主編撫摸著下巴說道,「這就是說,村谷女士和田倉之死還是有關係的。況且,她正在極力尋找自己的丈夫,到了傍晚才一無所獲十分疲勞地回到家裡。本來心情就很不好,你們正好在這時不請自到,又問了一些最令她心煩的問題,於是就引發了她的歇斯底里。」

白井主編作出了判斷,隨後他皺起眉頭,閉上了雙眼。這是他發出命令前的習慣性表情。

「你們兩人,明天先去小田原,然後直抵箱根。」主編睜開眼睛後說道,「你們還從未直接聽到過什麼。村谷女士那裡是這樣,田倉妻子那裡也是如此。哪個事件相關者都沒跟你們說過什麼,不是嗎?」

椎原典子點了點頭。主編繼續說道:「村谷女士歇斯底里,她丈夫不知去向,女傭也無法接近,田倉之妻回老家去了,各人的情況各有不同,但全都保持沉默。然而,在這些人之中,能夠馬上打聽得出情況來的只有田倉的老婆。」

「哎?」

椎原典子和崎野龍夫全都不解地看著主編白井。田倉的老婆不是回秋田老家,不在自己家裡嗎?

「當時,小田原警察署不是對田倉老婆做了筆錄了嗎?你們可以去看下那份筆錄。這不等於聽田倉老婆講述嗎?」

哦,是這樣啊。典子聽龍夫輕聲嘟噥了一句。主編的臉上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

「小田原警察署那裡完事兒後,就去箱根的事發現場看看。阿典你帶路。你們要自己去進行實地勘察。村谷女士和女傭那邊,以後再慢慢地打聽吧。」

遵照白井主編的指示,今天椎原典子和崎野龍夫在東京車站碰頭後,就一起坐上了湘南電車。

到了中午時分,天熱得叫人渾身癱軟。男人們的白襯衫明晃晃地耀人雙眼。

崎野龍夫出了小田原車站的剪票口後,抬頭看著站內大大的列車時刻牌。

椎原典子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他曾通過列車時刻表調查過亮吾所乘的列車,看來他是想在這兒再對照一遍。典子也將視線投向了列車時刻牌。

大牌子上理所當然也清清楚楚地寫著和時刻表一模一樣的數字。

「就是那一班。」椎原典子指著最有嫌疑的「23:48:快車(出雲)」的紅色字體說道。

紅色本來用於表示快車,但現在似乎正呼喚著他們的注意。

「嗯。」崎野龍夫以目光表示確認,用手撓了撓乾巴巴的頭髮。他臉上的神情表示目前所了解的也只有這一點。

「你在這裡等一下。」崎野龍夫回過頭對典子說道,「之前告訴我村谷詢問丈夫下落的那位朋友,就在這個站台工作。我去向他打聽一下。」崎野龍夫扔下了這一句後,就穿過人群朝剪票口走去了。

椎原典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身旁有許多旅客走來走去,也有許多人坐著,四處瀰漫著車站所特有的匆匆忙忙的氛圍,使典子感到心裡有些不著不落的。她剎那間產生了一陣錯覺:似乎她和龍夫兩個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車站,有些走投無路了,龍夫正向工作人員打聽該怎麼坐車,自己則在等他回來。

沒過一分鐘,龍夫回來了。從他臉上可以看出希望落空了。

「走吧。」他說道。

「怎麼了?」

「人不在。今天他休息。」崎野龍夫一邊往烈日炎炎的外面走去,一邊說著在車站工作的朋友的事。

「沒見到自然是沒辦法了,什麼時候我再來問他——」

「我們這就去警察署嗎?」

「是啊,遵照主編的指示嘛。這回頭兒可真上勁兒啊。」

「嗯,還真是這樣。」

椎原典子也有同感。白井主編像這樣的熱情高漲,原本在半年裡也只有一兩次,並且還是在他覺得好玩的時候,這一次也難說不是這樣。

「崎野,」椎原典子對邊走邊探望著計程車、巴士停靠站的龍夫說道,「村谷老師的丈夫如果坐了火車的話,應該還是那趟23:48的快車吧?」

「或許是吧。」崎野龍夫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村谷亮吾到底為什麼要隱藏起來呢?到底去了哪裡呢?

椎原典子似乎看到了亮吾孤零零地站在那趟列車沿線的某個地方,瘦瘦的脊背與站台構成了一道暗淡的風景。

走進小田原警察署後,就看到寫著「接待」兩字的地方,有一個年輕的警察在寫文件。

「你在這兒稍等一下。」崎野龍夫對典子說完,就朝著接待處走去了。典子看到警察抬起頭,龍夫朝他的桌子前彎下了腰,在跟他說些什麼。畢竟他是個記者,跟人打交道是拿手好戲。

接待處的巡查站起來,朝裡邊走去。由於外面亮得晃眼,使房間里顯得十分昏暗。只有桌子旁的警察們的白襯衫,在昏暗中格外顯眼。

其中一位白襯衫警察,聽了接待處那位巡查的幾句話後,便站起了身來。龍夫對他們鞠了一躬。他們的對話十分簡短。

崎野龍夫朝典子回過頭來,喊道:「願意接待我們了。一起進去吧。」

巡查將他們領進了一間會客室似的小房間里。

「天真熱啊。」一個四十來歲的矮個子警察走進來,和龍夫及典子寒暄道。

隨即他將手裡的文件夾往桌上一放,很體諒地打開了電風扇。一架老式風扇,發出令人煩心的嘈雜音,送來了使人昏昏欲睡的熱風。

「你們是要了解田倉義三自殺的事,對吧?」

這位警察自我介紹說是叫和田警部補 ,隨後便打開了桌上的文件夾。看來這是個好出汗的人,只見他用手絹擦著額頭上雨點般的汗珠,而那塊手絹早已經濕透了。

「首先從驗屍開始說起。」這位警部補用東北口音說道,「全身的創挫傷共有三十五六處。頭部、臉部、胸部、背部、腰部、肘部、腿部,幾乎到處都是。也難怪,現場的懸崖高達三十五米,從那兒摔下來,還不寸骨寸傷嘛。再說,死者只穿了件薄單衣,在墜落過程中裸露的皮膚與岩石有多處刮擦,傷痕自然就多了。」

「致命傷又是什麼呢?」崎野龍夫問道。

「那當然還是頭部與懸崖下的岩石撞擊後所產生的創傷了。解剖後發現頭蓋骨骨折,估計是當場死亡的。頭部還有一處挫傷。」

「請教一下。創傷和挫傷有什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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