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福建事變,一次改寫歷史的絕好機遇 3、福建政府獨樹一幟,更改民國年號

鼓山會議,「閩變」的頭一天,決策層還在進行要不要「舉事」的爭論,而且十分激烈尖銳。

李濟深、陳銘樞等十九路軍的老前輩,與蔣介石積怨甚深,迫不及待地要儘快舉起反蔣的旗幟;十九路軍實權在握的蔡廷鍇,則以為時機尚不成熟,草草行事,恐難成功,主張推遲舉事。

蔡廷鍇的意圖,被李、陳誤解,以為他想打退堂鼓。因為蔡從上海調福建,委員長「十分器重」他。

造成十九路軍內部矛盾與隔閡,當然有歷史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蔣介石「抬舉」蔡廷鍇,排擠打擊陳銘樞、蔣光鼐。

十九路軍的旗號,是在1930年蔣馮閻中原大戰時樹起的。它的根底是廣東國民政府時期的粵軍第一師。後來,第一師擴編為第四軍,李濟深為軍長。

下轄第十師(師長陳銘樞,副師長蔣光鼐,第二十八團團長蔡廷鍇,第二十九團團長范漢傑,第三十團團長戴戟)和第十二師(師長張發奎)。

北伐戰爭中,第四軍戰功卓著,把吳佩孚打得連連敗退,受到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的多次嘉獎。

1930年中原大戰,蔣光鼐,蔡廷鍇第一次打出十九路軍旗號,為蔣介石力挫閻、馮于山東、天津戰場,立下汗馬功勞。

在十九路軍,若論資排輩,當依次為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1920年陳銘樞在粵軍當營長時,蔡是其部下一個排長。十多年的戰爭風雲,其三人在十九路軍中形成一種格局:陳銘樞主政治,蔣光鼐主運籌,蔡廷鍇主督戰。

陳銘樞倚老賣老,與蔡廷鍇產生了矛盾。

蔡廷鍇在回憶他與陳銘樞的關係時說:陳長期以家長自居,把軍隊看做私人資本,領袖慾強,野心勃勃,不體念官兵犧牲奮鬥的艱難,多疑善變,遇事投機,總想僥倖地孤注一擲。這些是非、成敗、利害上我和他有重重矛盾,在私情上也彼此有隔閡,不如我和蔣光鼐做到魚水相依,同甘共苦。在閩變過程中,如不是蔣光鼐從中調解就搞不起來。

福建事變,陳銘樞是首領。他之所以急於舉事,是因為陳蔣矛盾太深。

陳銘樞開始是擁蔣的,並積极參与替蔣介石打內戰,樹立與鞏固蔣介石的統治地位,但後來卻成了反蔣的急先鋒。

從1927年寧漢分裂,到1932年寧漢由分裂到合作,陳銘樞是擁護蔣介石的。如果說,一二八抗日是十九路軍隊擁蔣到反蔣的分水嶺的話,那麼陳銘樞的分水嶺也如此。

一二八抗戰前後,陳銘樞曾一度代理行政院長,孫科組閣時,又任副院長兼交通部長。他利用十九路軍及結交一些進步文人為政治資本,提出停止剿共,一致抗日的意見,多少有和蔣介石、汪精衛等爭奪權力的野心。因此,不容於蔣、汪政權,被迫憤而出走。

出國後,陳受到蘇聯政府禮待,研究了蘇聯政治制度,懂得了一些勞動人民當家做主的道理,同時受歐洲當時反法西斯人民陣線運動啟發,1933年6、7月間回到香港,就想聯合第三黨、國民黨內反蔣派系的民主人士和神州國光社一批知識分子,組織反對獨裁的人民陣線,企圖推翻蔣介石的統治。

陳銘樞出國前,原想推選宋慶齡出來領導這一運動,宋不同意;回國後,又想推胡漢民出來在廣州組織獨立政府,但由於陳濟棠以保持廣東半獨立為滿足,胡不願出來。於是,乃聯絡李濟深,想通過李濟深拉李宗仁、白崇禧和福建一道反蔣。

7月間,李濟深派親信幕僚尹時中為代表,攜帶政治綱要到南寧進行聯繫。李、白鑒於陳銘樞的作法過分,就以廣東不願合作,沒有後方為詞,不願參加。

李濟深和陳銘樞取得一致意見後,在香港利用西南政務委員會,聯絡西南各省實力派——湖南何鍵、貴州王家烈、雲南龍雲、四川劉湘等派駐廣州及香港的代表,與山東韓復榘、陝西楊虎城也直接有聯繫。與同情反蔣的如泰安馮玉祥、天津方振武、上海方鼎英、李烈鈞等也派有專人聯繫。

第三黨的領袖鄧演達和陳銘樞私交頗好,鄧被殺害後,該黨黃琪翔、章伯鈞、彭澤湘等人和陳也有來往,並支持十九路軍。1933年春,該黨曾介紹大批幹部到福建搞農村工作,並幫助十九路軍辦軍官訓練班,取得一定成績。

1933年9月間,李濟深、陳銘樞等已邀該黨負責人黃琪翔、章伯鈞、麥朝樞等到香港商量反蔣之事,該黨成為陳銘樞可靠的支持者,雖然各有各的一套,然而在反蔣抗日,對農村採用計口授田的綱領上,基本還是一致的。

陳銘樞是以十九路軍起家的,有了該路軍才有福建這一塊地盤。他認為政權有了蔣光鼐(時任福建省主席),軍權有了蔡廷鍇(時任十九路軍總指揮),當會事事如意,由他支配。然而,事實上內部卻是矛盾重重,鬥爭尖銳。

「閩變」前夕,陳銘樞從國外回到香港,蔡廷鍇不避外界閑言,親往迎接,以示敬意,蔡廷鍇和他聯袂到閩。他即以太上皇自居,辦事專斷,不按手續,不擇手段,不顧蔡的威信。今日在某團體演講,明日又到某軍某師講話,大有不談革命,不談抗日民族就不能自救,自身就不能保的神氣。

陳銘樞表示應迅速組織政府倒蔣,最好是聯合廣東,廣西一道干,如廣東不合作,即和廣西合作,兩廣都不合作,也要單獨干。

蔡廷鍇和蔣光鼐則主張當前不應公開反蔣,只有維持現狀,搞半獨立來聚積力量,聯絡四方,訓練幹部,等待時機,有了充分準備再干。

陳銘樞一看蔡廷鍇與之計畫不合拍,頗為惱怒,與蔡發生爭執。

蔡廷鍇說:「十九路軍是中華民族的軍隊,不是私人的軍隊呀!」

蔣光鼐出來調解雙方矛盾,他勸說蔡廷鍇:「事至如今,只好按陳銘樞的意思辦了,大家共同推李濟深主持反蔣抗日大計。」

蔡廷鍇明知軍事、財政毫無辦法,草率行事必致失敗,但也不好堅持反對,因為陳、蔣都說「不計成敗」。

蔡廷鍇到漳州召開各師師長會議,徵求下屬意見。

率兵打仗的人多不問政治,更沒有政治頭腦,縱便不滿意,也不表示態度。

蔡廷鍇深感處境維艱,很想掛印逃官。

蔣光鼐對他說:「你一旦離軍,各師師長論戰功論資格,互相伯仲,無人可以統帥。」進而又勸:「我們雖軍力、財力不足,但孫中山先生手無寸鐵也幹起來!」

從大局出發,蔡廷鍇同意舉事……

不料,各方人馬雲集福州,在此箭在弦上之際,蔡廷鍇又唱反調,提出推遲。陳銘樞暴跳如雷。

李濟深、陳銘樞擔心蔡廷鍇變卦,也不無道理。因為,就在「閩變」緊鑼密鼓籌備之時,蔣介石兩度請蔡廷鍇上廬山、赴南昌會晤。對十九路軍將領,蔣介石是採取了一打一拉手段。

1927年北伐和1929年蔣桂戰爭,蔣介石緊緊籠絡住李濟深、陳銘樞,使其為打敗吳佩孚、李宗仁衝鋒陷陣。

李濟深、陳銘樞不聽話了,於是蔣介石又在十九路軍中開始拉攏蔣光鼐和蔡廷鍇。中原大戰,蔣介石封蔣光鼐為十九路軍總指揮,蔡廷鍇為軍長。

十九路軍孝忠「委員長」,直把馮閻打出中原。上海一二八抗戰,蔣光鼐又不聽話,與時任京滬衛戍司令長官的陳銘樞一道與日本人血戰,在全國出盡了風頭,而丟盡「委員長」的面子。於是,蔣介石開始打擊蔣光鼐,「栽培」蔡廷鍇。

這段經歷,蔡廷鍇回憶說:1932年1月,蔣介石調蔣光鼐為福建省主席,命我升任駐閩綏靖主任,當時陳銘樞在中央也已被迫辭職。綏靖主任是指揮全省軍政的,以一個多年領導我的上級長官,一變為受我領導,十分不便,我當然不願干,蔣光鼐要我以大局為重,力勸就任。蔣介石把我提拔上來脫離陳銘樞、蔣光鼐的控制,以便利他的指揮與宰割,陰謀是非常明顯的。

約在2月上旬,蔣介石在武漢來電要我到漢口見面,當面詢問十九路軍進入閩西的情況,並告訴我福建人事極為複雜,宜多用閩人幫忙,對軍紀尤當切實整飭,辦過福建事的人,方知辦福建事的困難。他查問我兩次回廣州關於陳濟棠、李宗仁等對中央態度怎樣?我借詞搪塞,他得不到要領。最後,他告訴我對待兩廣事情,你不及他們的策略,不可太率直輕信外間一切謠言等語。此行明確兩個問題,一是知蔣介石重用我,為的是調動福建全力進犯蘇區;一是知道蔣介石怕我和廣東、廣西互相勾結。蔡廷鍇的確受了蔣介石的「重用」,讓他身兼四職:浙閩贛粵湘五省南路「剿共」前敵總指揮,福建綏靖主任,十九路軍總指揮,十九軍軍長。

蔡廷鍇深知,委員長的「重用」無非就是利用,利用他打紅軍,為他當炮灰。蔡廷鍇的諸位上司,也曾被蔣「重用」過,但到頭來,都落得被人取代的下場。蔣介石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消滅十九路軍。

蔡廷鍇對蔣光鼐說:「老蔣把十九路軍調到福建來打紅軍,如果不打,必授之以柄,被他消滅;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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