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拳頭」砸「堡壘」——血肉模糊 2、「決戰」三輪,彭德懷焦頭爛額

洵口大捷一陣興奮之後,博古又憂心忡忡起來,因為黎川還在敵人手中。

他與李德和中革軍委代主席項英談及這個問題。李德見他焦慮,說:「蘇區北大門至關重要,一定要奪回來!」

博古很想聽這樣的話,項英也點頭讚許。博古堅定地說:「紅軍要不停地進攻,不能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收復赤色黎川」,就這麼決定下來。

博古不懂打仗,項英雖說是中革軍委代主席,但幾乎有職無權,軍委的權力實際上落到李德手中。第五次反「圍剿」的重大作戰計畫,都是由李德在「獨立房子」里憑想像制定出來的。在他的計畫中,似乎士兵不要吃飯,不要睡覺,不要休息。他命令部隊到達指定作戰地點,從不考慮前面是否有高山大川河流阻礙,不考慮士兵靠兩條腿行軍的速度。二百里路,說一天趕到就必須一天趕到。至於趕了一天路,還能否打仗,他不管。無怪乎紅軍指揮員罵他「瞎指揮」。

為奪回黎川,中革軍委決定先攻打其外圍據點硝石和資溪橋。

硝石位於黎川、南城之間、扼黎、南交通要衝,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資溪橋位於硝石東南、黎川之北。敵軍佔領黎川後,為防止紅軍反攻,立即在硝石、資溪橋、黎川一帶,築起了大量堡壘。當時,硝石駐有敵第二十四師許克祥部。許部右側之黎川有敵三個師,左側南城、南豐各有敵四個師,均可速援硝石。

因為急於收復黎川,不待洵口之役完全結束,中革軍委即於10月8日電令彭德懷率東方軍攻打硝石。

東方軍轉戰數千里,從福建趕回江西。入贛第一天,就打了一場遭遇仗。

如今戰鬥尚未完全結束,部隊未能休整,又奉命去打硝石,疲憊不堪。彭德懷起了火,對政委滕代遠說:「上頭怎麼搞的,電令一個接一個,像個催命鬼。這麼打,士兵要累死。」

毛澤東的主張是打一仗休整一下,養精蓄銳,集中力量,再打第二仗。

博古、李德不考慮這個,恨不能一夜間奪回黎川,進而普遍陳兵於蘇區之外,與敵決戰,迅速打破敵人「圍剿」。

10月9日12時,東方軍第四師師長張錫龍、政委彭雪楓,第五師師長尋淮洲、政委樂少華率部開始從北面向硝石發動攻擊;第十三師陳伯鈞、宋任窮和第二十師粟裕部從東面發起攻擊。但由於敵人憑藉堅固工事頑固抵抗,東方軍各路進攻均未奏效。

這就是蔣介石堡壘戰術的一個特點:守住工事讓紅軍攻堅,消耗紅軍的力量。白天在飛機、大炮和新式裝甲車掩護下,向紅軍猛攻,夜間則龜縮在堡壘中一動不動。

彭德懷屯兵萬餘在硝石堡壘前沿兩天兩夜,白天挨飛機炸,夜晚露宿荒野,被弄得疲憊不堪。彭德懷惱怒了,說:「這麼打,老本都要賠光。」不等軍委同意,彭德懷下令將主力撤出攻擊陣地。

就在這時,敵北路軍總司令顧祝同下令南城之第九、第十、第十四、第九十四四個師與黎川境內一個師分三路向硝石增援,企圖用硝石許克祥部牽制東方軍,待援軍到後與攻堅疲憊的紅軍決一雌雄。

彭德懷、滕代遠分析,敵南城援軍其中一路,可能走黃沙、上桐早、河家邊增援硝石。於是,集結主力準備打援,在運動中予敵以殲滅。硝石只留小部兵力迷惑敵人。

然而,這一判斷失誤,彭德懷率主力在黃沙一帶等了兩天,卻未見敵蹤影。原來,敵未走黃沙,而是經包坊、章家莊直達硝石。

打援落空,硝石,一下集中了敵薛岳、周渾元五個師。

彭德懷立即將這一敵情報告軍委,並提出:「硝石不宜再戰。」

守在中革軍委作戰室的博古和李德,一心只想與敵決戰。博古說:「硝石不打,就打資溪橋。資溪橋無論如何要拿下來。」

未作任何休整,彭德懷又接到中革軍委電令:攻打資溪橋。

敵北路軍總指揮陳誠,此時也一心想與紅軍主力決戰。一來洗雪第四次「圍剿」慘敗之辱,二來不負「天子門生」之譽。見紅軍撤出硝石,他立刻命令第五縱隊羅卓英四個師向資溪橋開進;令第八縱隊周渾元三個師由黎川向資溪橋靠攏,兩天後,陳誠部第五、第八縱隊七個師近八萬之眾麇集資溪橋地區,拉開了與紅軍決戰架式。

博古、李德獲悉陳誠調兵遣將,欣喜萬端。李德說:「要打就打一場大的,把林彪的一軍團也調來。」博古也很激動,說:「一、三、五軍團加起來有十個師,勢均力敵,這場決戰打定了。」

10月18日,林彪、聶榮臻率紅一軍團向黎川東南移動,並指揮新成立的紅九軍團第三十四師及獨立第一、第四團等部,協同紅三軍團、紅五軍團及紅七軍團第十九、第二十師和紅十軍南下獨立團,在狹窄的資溪橋與薛岳、周渾元縱隊決戰。

中革軍委任命:彭德懷為前線總指揮。

10月22日,彭德懷下令進攻。下午4時,陳伯鈞、宋任窮率紅五軍團第十三師首先從資溪橋北之蘇元坑向敵猛烈攻擊。第十五師、第三師也積極向敵攻擊。但均因敵堡壘堅固而退下陣來。

這一仗,又像硝石一樣。薛岳、周渾元率部堅守工事,不主動出擊,讓紅軍攻堅。

激戰了三晝夜,雙方陣地依然如故。紅軍浴血奮戰於堡壘陣地前沿,損失慘重。

中革軍委一份又一份電報飛到彭德懷的指揮部,催問前線進攻的進展狀況。

彭德懷頭都是麻的。硝石攻堅,打了兩天;攻資溪橋,又打了三天,堡壘沒打掉幾個,損失卻不小。更重要的是,這種浩大凌厲的攻勢絲毫未能牽動敵人,更未能達到「待敵展開在曠野運動或由資溪橋向東、北運動時殲滅之」的預期目的。過去打仗,大步進退,運動自如,痛痛快快。如今,讓人家當靶子,被牢牢地拴在堡壘面前挨飛機炸,被動窩囊。

硝石、資溪橋的教訓,使彭德懷、滕代遠認識到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應該跳出堡壘,尋求無堡壘區域的外線作戰。

10月23日11時,彭德懷、滕代遠致電中革軍委,要求根據敵人的特點,採用集中兵力,配合地方武裝,阻擋敵兵延伸。

對這樣一個富有戰略意義的建議,中央和軍委沒有予以答覆。

就在彭德懷、滕代遠向軍委建議的當天夜裡,敵第七十九師正由金溪經南城東進,企圖增援資溪橋。根據這一情況,彭德懷、滕代遠於第二天再電軍委:

朱、周、項:

1.敵人正大舉集中的時候,利用堡壘掩護,使我求得運動中各個擊破機會減少,我軍需要充實主力,結集力量與敵人大規模作戰。

2.切忌主力擺在敵壘周圍,疲勞兵力,日間暴露,受敵機轟炸;晚上大多數露營,消耗兵力特甚。對敵應堅決採取游擊動作,動員群眾起來配合紅軍支隊,封鎖敵,截敵,捉敵採買人員、偵探,夜間襲擊。使群眾了解戰爭是自己的事,有特殊意義,紅軍在群眾掩護之下更可發揮其機動、秘密作用……

3.重要工作是發動群眾參加武裝鬥爭,擾敵、襲敵、截敵、促敵、堅壁清野,不賣一粒米給白軍,斷絕交通,監視富農、地主分子,報告消息,所有一切男女、大小都武裝起來,為保衛蘇區而戰,為粉碎第五次「圍剿」而戰……

彭滕彭德懷、滕代遠上述建議是從實際出發,是可行的,如果被採納,對紅軍粉碎敵人的第五次「圍剿」鬥爭具有重大意義。但是,「左」傾冒險主義領導者認為,彭、滕建議不符合他們的既定方針,因而予以否定。

10月24日下午6時,中革軍委致電朱德、周恩來並轉彭德懷、滕代遠,稱:「軍委肯定地認為,彭、滕23日11時來電所提議的動機,目前是不能實行的。」

博古、李德、項英擔心,主力部隊一旦出動,尋求外線作戰,廣昌、建寧、泰寧地區沒有掩護,敵人將隨時可以竄入中央蘇區腹地,危及紅都瑞金。

彭、滕從中革軍委電令中,察覺統帥部顧慮重重,復於25日再次致電中革軍委,進一步闡釋紅軍主力跳到外線機動作戰的建議,並針對中革軍委的顧慮,對23日建議作了一些調整,提出在充實現有兵力條件下,一、三軍團實行分離作戰。

彭、滕特彆強調,一、三軍團分離作戰的前提,是充實兵力,否則不宜分離,懇請軍委「以遠大眼光過細考慮」。

然而,博古、李德對彭、滕一而再,再而三火急火燎的熱誠建議,無動於衷。10月27日,他們以軍委代主席項英的名義,電告在前方的朱德、周恩來:「軍委已決定了戰役問題,望轉告彭、滕,停止建議。」

資溪橋一戰,從10月8日至26日,打了18天,守敵始終未被牽動出來。

而紅軍主力擺在敵堡壘之間,無法施展,疲勞不堪,挨打挨炸,十分被動。

10月26日,在彭德懷的堅決要求下,軍委決定放棄在資溪橋與敵決戰的意圖。迫不得已,資溪橋決戰即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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